天意可违 第46章

作者:迟归鹤 标签: 竹马 HE 正剧 穿越重生

“是。只是属下有个疑惑,您若是担心那位侍卫小哥遇到麻烦,为何不干脆将人调到身边来贴身守着?听闻是侯爷将人排到您身边的,左右也就是个不能言语的哑巴,也碍不到王爷休息,那位杜大人胆子再大,也不敢在您面前放肆。”

说得却有几分道理,萧恪自然也明白,但一想到这侍卫在眼前晃悠,他就有些想念贺绥。即便他出门才不过一日,便已经反复想起今早的事了,如何能平静得下来。

“唉……罢了,你们出去带个话,叫他守在本王车驾左右,只是尽量别出现在跟前。”

“是。”

魏家兄弟出去直奔着那哑巴护卫去了,在传达了萧恪的命令之后。贺陆脸上露出失落之色,魏家那哥哥忍不住劝了句道:“你也别伤心。王爷还是顾忌着你的安慰,叫你守在他身边,也省得有些人找你麻烦,你也机灵着些,别那么直愣愣地干事。”

被个年纪比自己小的半大小子说教,贺陆苦笑着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

不过贺陆的这个机灵到最后却莫名变成了萧恪的麻烦,杜慷确实没咽下这口气,只是他一来找麻烦,那侍卫就躲进萧恪的车驾。

杜慷也试过套近乎然后让萧恪给他出气,只是一开口,就被萧恪一句话给顶了回去。

“杜大人怕是找错人了,这事本王爱莫能助。虽说这哑侍卫放肆了些,但人是抚宁侯派来保护本王的,本王并不是他的主子,不能越俎代庖帮你出气。杜大人要是觉得心里不痛快,不若等回京以后亲自同抚宁侯说去,他若是愿意处置,本王自没什么话说。”萧恪虽不满这贺陆自作主张针对杜慷,但到底是贺绥给他的人。杜慷这般要争口气,打得不仅是他的脸面,也是贺绥的脸面,自是无论如何不可能如了对方的愿。

燕州之行来回少说也得数月。萧恪言下之意,便是这口气,杜慷就算撒也得等几个月后回了京城再撒。

“是,多谢王爷指、点。”杜慷自女儿入宫得宠有孕以来,一直是官运亨通,今日被个侍卫顶撞放肆心里那口气哪里是一句两句话就能搪塞过去的,不过他注意到萧恪说这侍卫是个叫不出来声的哑巴,心里立刻来了主意,当着萧恪仍是客客气气的,不敢表现出来分毫不敬。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杜慷这人虽然是个奸商,但这两年志得意满,嘴巴也变得不是很严。萧恪在朝中名声也是极不好的,所以套起话来也是格外容易。自杜慷口中得知,他此行目的并非是代替齐帝监视,而纯粹是来镀金的,跟着萧恪赚一层功劳,回去升官发财还能赶上女儿诞下龙子,是而他压根想不到在燕州会遇到什么。

路上走了约三四日,总算是到了朔州,只是离燕州还有近月余才能到。

杜慷这人一到了朔州,就跟回了自家似的,热情异常,同萧恪闲聊也是三句话不离朔州的秦楼楚馆。

萧恪也是后来见这里大些的馆子似乎都有人识得杜慷时,才恍然想起这人并非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士,前几日没想起这茬,如今看来倒确实是回了家乡,底气都变足了些。

“公子可知,这朔州虽处北地,却因湍江于此地分流而大兴船坊渔业。像朔州州府虎合城之内就尽是湍江支流,那里的百姓每日走街串巷都是坐船去的,在北地乃是一处奇观!只可惜虎合城在朔州以东,咱们此行往西北去,不得一见。待来日完成皇命嘱托,杜某定要带公子去虎合城尽赏一番!”车队自驿馆歇下后,萧恪便应杜慷之邀,换了常服去此处城池瞧瞧,为了避免百姓侧目,特意换了称呼。

萧恪对杜慷所说并不感兴趣,一路上也是兴致缺缺应上几句。

男人见他这样,眼珠一转又来了主意,一路领着萧恪往另一条路去了,路上还说道:“公子不知,那虎合城最有意思的还是夜晚湖上的船坊。虎合城里有一处南风馆生意最是好,甭管喜欢什么模样的,船坊里都有。公子别瞧这昌谷郡也是繁华,但远不及虎合,在下倒是知道这里有一处南风馆,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公子喜欢的…那种。”

杜慷说得含糊,实在是坊间传言萧恪喜好抚宁侯那般健硕的男子,这南风馆毕竟是开给有断袖之癖的达官贵人享受的,寻常老爷在这里寻欢作乐自是喜欢那些个娇美妖娆身段柔软的美少年,哪有贵人专门找壮汉上自己的,可这话他不敢说。毕竟只是坊间传闻,若是弄错了,他到弄巧成拙了。

还不如到了地方让萧恪自己选,左右他也就是顺水推舟,若是把人糊弄好了,他这一行也能松快些,最好还能讨了萧恪松口将那顶撞他的哑巴侍卫让过来,说着就回了下头盯着仅隔了几步跟在后面的哑巴侍卫。

“公子请。”

萧恪上辈子也常出入这种地方,不过那时他买走的是女子罢了。如今重活一世,再踏足这种地方,没了当时心思,只觉得这里的熏香低劣刺鼻,一进门便皱起了眉。

杜慷只以为是他厌恶这些娇美的,连忙砸了银子叫人唤这里的管事出来,一边将人请到空闲的雅座上去。

贺陆紧跟其后,站在萧恪身后几步之处,有这么一尊煞神在侧,旁的人但凡靠近些,都会被贺陆的眼神吓走。许是太明显了些,萧恪都忍不住回头多看了哑侍卫一眼。

杜慷却不是很有眼力见凑过来劝说道:“公子,这侍卫如此碍眼,都搅了您的兴致,不若打发了他。”

萧恪收回视线,冷笑了一声:“是扰了我的兴致,还是扰了杜老板的‘正事’?”

正事二字他咬字极重,杜慷听得莫名一哆嗦,连忙摇头解释道:“公子说哪里话!咱们出来自然是紧着公子您了,在下只是…建议、哈啊…建议一句。”

只是刚说完,萧恪便大笑出声。他本就身形纤瘦,人又长得不赖,进来时教人一时分不清他是来做什么的,如今朗声大笑引得周围人侧目。

杜慷不知道萧恪笑什么,又不知自己那句话说错了更不敢接话,只得尴尬地跟着笑了两声。

不多时鸨母匆匆赶来,瞧着约莫是个五十来岁的丰腴妇人,她瞧了亮眼面前的这二位客人,最后把头转向了那贵气的小公子,“让二位爷久等了,不知公子…有何吩咐?”

萧恪却不答,那鸨母只能转向杜慷。

可杜慷也不敢答,他一时有些摸不准萧恪这阴晴不定的脾性,二则也是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要给萧恪找个健壮男人,毕竟二人是同行,说出来自己也得跟着被人多看几眼,深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便装模作样地说道:“这里也太吵闹些了,没瞧公子都不乐意了?!速速领我们去个雅间,再命这里标致的小郎君过来请公子挑选?”

秦楼楚馆最是没少见这等装腔作势之辈,只是一大锭银子砸过来,那鸨母自然喜笑颜开没了二话,说着便要请两人上去。

身后的哑侍卫却在此时快步跟上来按住了萧恪的肩膀,萧恪回头,见那人冲自己摇了摇头。

“你一个侍卫在这里放肆什么?!”杜慷来了气,伸手便要推,只是那看起来高瘦的侍卫却如磐石一般根本推不动。

萧恪不由多看了哑侍卫一眼,对方深觉自己行为有失,便慢慢放下了手。却不想萧恪转身上楼前却对他笑了下道:“愣着作甚,还不跟着上来?!”

那雅间自然是顶好的,连里面的熏香都换了值钱的雅致香料,萧恪的眉头才松开了些,趁着那鸨母去唤小倌儿的功夫,萧恪看向杜慷道:“杜大人,本王想起方才过来时,街对面有一处卖胡饼的摊子,本王甚是好奇。烦请您亲、自去为本王买来一尝。”

杜慷知道萧恪这是要调开自己,他自己也深觉在当场听萧恪找男人甚是丢脸,便二话不说应下出去了。

萧恪端茶的时候那哑侍卫又过来按在他手腕上,轻摇了摇头,径自取了跟银针试毒,以侍卫来说,这举动倒也正常,只是他刚收了针,便听萧恪重重叹了口气,唤了一声。

“阿绥…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第七十六章

‘贺陆’的手顿了一下,随后转过身看向萧恪。

时隔许久,男人开口。虽然面容是另一个人的模样,但声音却是萧恪无比熟悉的。

“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阿绥不先夸夸我么?”萧恪单手支着头,歪着看面前人,还不忘伸手拉住贺绥的胳膊。

“夸你前几日教我不出现在你眼前?”

意料之外的话让萧恪愣了一下,但随即他就笑得更加恣意,同贺绥打情骂俏了起来,“阿绥还说我呢!明明是你连人都串通了来诓我,却还要怪一开始我辨不出来。”

“路上人多眼杂,我私自出京让人发现了终归不好。”

“阿绥坐下说。”

贺绥摇了摇头,毕竟他现在顶着侍卫的‘脸’,若是被杜慷回来撞上那便不好了。

“说到底,我究竟是露了什么破绽教你瞧出来了?”

萧恪笑得十分得意,卖够了关子才解答起贺绥的疑问道:“我与阿绥朝夕相处,对你手上痕迹和衣上惯用的熏衣香料再熟悉不过。若说只凭着这一点不够,那便是今日阿绥阻我多次露了马脚。”

“何处?”

“贺家的侍卫纵然忠心奉命,却不会真心为我。再谨慎的侍卫也做不到不计后果阻我逛青楼,又自相矛盾为我试毒。”萧恪没见过贺陆,但他见过贺柒数次。贺家出来的侍卫皆是贺老将军一手带出来的,就算是有贺绥的亲命也不可能对自己真心关怀,担忧他更是天方夜谭。

此时此刻在这世上,肯真心为自己的,唯贺绥一人尔。

“如此笃定?”

萧恪点了点头,含笑道:“其实马车你拽杜慷那次我便有些疑心。我倒是知晓你会用左手剑,只是不知你练左手书写也可,差点被忽悠进去。一件两件或许是巧合,可掺在一起便难说了,硬说也有几分猜测的念头,不算十成把握。”

贺绥叹了口气,没有再提识破身份这事,而是直接问道:“为防被人发觉,我长话短说。这杜慷是什么意思?”

萧恪答道:“杜慷这人你不必上心,皇帝要他跟着,多半是让他一道去北境立个功,镀层金回来升官发财。这么算着杜婕妤那时候应该会诞下龙子,皆是杜家鸡犬升天之景可想而知。”

贺绥不由皱起眉,“他竟是不怕北境真的有祸事?”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齐帝。这些时日耳濡目染之下,贺绥也不似先前那般对坐在皇位上的那人愚忠,诸多事情累加到一起便也失了尊敬之心。

“别看咱们这位皇帝刚愎自用又多疑多思,他有时候还是拎得清,知道北境在贺家人手里轻易不会有失。再则…程昌年在北境已是土皇帝,即便他投诚燕国也拿不到什么好处,自然就没有通敌卖国的必要,当然放心把杜慷丢到我身边来,左右是笃定无事。”当日那封奏折其实更多是让朝臣心慌,以齐帝的心思也只是当日萧恪算计着利用旁人拱火,才推动齐帝下令彻查,可但凡单独冷静两日也就没有那么多担忧了。

之所以不撤,不过是心中那一丝丝怀疑加上皇命已下,齐帝不好收回成命,伤了帝王颜面,索性就随底下臣子去了。

“若是说得远一些……咱们这位皇帝陛下善于攻心,却不善于行兵布阵,边境战事更是未曾亲临过。北境远在千里之外,在京城坐享其成的权贵皇室自然不觉得边境的事有多重要。”正如前世疲于算计夺权的他一般,战场凶险和残酷大抵只是当年听闻贺绥死讯时才有了那一丝丝透彻的领悟,“不说他们了,阿绥你……”

贺绥突然伸手打断了萧恪的话,压低声提醒道:“有人过来。”

外面的人推门进来的时候,萧恪正捧着试过毒的茶,听到动静抬头瞥了一眼,而贺绥又重新伪装成哑侍卫贺陆站在他身边。

那鸨母愣了一下,左右瞟了眼,似乎在寻找杜慷的身影。

“怎么?挑人还要等杜老板在场?”

“啊~没有没有。只是楼里人没告诉妾身那位爷出去了。人…妾身已经为小公子带来了。”那鸨母挥了挥手,约莫有十来个清俊的少年走进雅间列成一排,他们瞧着同萧恪差不多的年纪,甚至有更小些的。

可真到了鸨母展现口才的时候,他却有些犯了难。若是换了寻常生客,自是没有这难处的。可面前这贵气的小公子瞧着比她楼中的兔儿爷都要水灵,只是眼神太吓人了些,让她一时琢磨不出该推荐哪一个伺候。

好在杜慷这时候拿着胡饼匆匆回来了,那鸨母一见杜慷人便像是寻到救星一样,抓着就让他帮着给萧恪选一位合适的伺候。

“呃…不是雏儿的都不要,太瘦太嫩的也不要,最好高大英俊些的。”杜慷本人并不好男色,他只是想着京中那些传言随便来了两句,一下子就刷掉了好几个。

尽管杜慷已经说得够隐晦了,但这种风月之地的老鸨都是人精,她立时就琢磨出别的味儿来,只是碍于贵客面子不敢说。况且来着这种地方寻欢作乐的都是富家老爷公子,哪有喜欢高大的。

“不瞒爷说…咱们这南风馆都是些美人,您要的……”

杜慷这回眉头一竖,没有顺着那鸨母的话说,反倒是开口斥责道:“堂堂南风馆,连个称心的倌儿都没有,信不信爷叫人砸了你的门脸?”

萧恪在旁突然嗤笑一声道:“杜老板,你再嚷嚷下去,别说吓不吓人了,怕是要把全楼的客人都招过来瞧一瞧这奇景。”

刚刚杜慷也是使了一贯的跋扈性子,那本是因为他平日作威作福惯了,可听到萧恪的警告后,登时气势就挨了几分还不忘赔上笑脸。

那鸨母松了口气道:“谢公子体谅。其实咱们馆中也有英俊些的小子。只是不是家养的,性子泼辣难驯了些,被卖来时年纪就不小了,规矩也难教,怕扫了客人的兴致就一直没叫他挂牌子接客。”

“泼辣难驯,有意思……那便他了。”

那鸨母得了吩咐自不敢怠慢,忙招呼着让人给后院砍柴的那个小子梳洗一番速速带来,又打发了其他男倌,才折返回去陪着。

约莫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人就被龟公挟着送来。青年身上虽换了宽松的新袍子,但因是匆匆梳洗换上的,衣裳尺寸小了些,露出了手腕和胸口的绑缚勒痕,长发披散着还淌着水,眼神确是如那鸨母所言甚是不羁,被匆匆带来见客这事十分抵触、

唯一古怪的是,这青年被领来时瞧见旁边的杜慷脸色陡然一变,不过很快就掩饰了下去。

“还不过去给小公子请安!”瘦高的青年被一踹一推,踉跄了两步跪在了堂中。那鸨母凑过去解释道,“小公子,这是咱们楼的新倌,刚卖来两个多月,没有接过客人。这伤不是病,是这小子不懂规矩,楼里教了他段日子,不碍着伺候公子。”

“叫什么?”萧恪放下热茶,看了眼跪着的青年,瞧着应是比他和贺绥大上几岁,模样倒是斯斯文文的,只是在这种风月之地确实是年纪大了些。

青年没有说话,那鸨母变了脸色,抬手就要教训,青年下意识闭上了眼,只是意料之中的巴掌并没有落在脸上,睁眼一瞧是剑鞘挡下了鸨母落下的巴掌。

“王…呃公子……”

这是杜慷今日见‘贺陆’放肆的第三次了,他张口变向斥责,只是被萧恪的眼神骇了一下,话到嘴边却说不下去了。

萧恪抬手示意身边的侍卫撤后,笑着道:“别动不动就掌掴,好好一张脸被扇难看了还有什么兴致。”

“王公子说的是。妾身也是怕这小子不懂规矩冲撞贵人。”

“无妨。劳烦给杜老板找个雅间先歇着,我这儿怕是要待上些时辰。”

“那王公子自便。”那鸨母临走前还瞥了眼面无表情站在萧恪身边的侍卫,客客气气将杜慷请了出去。

雅间的门一关上,便只剩下了萧恪和贺绥…以及那跪着的青年。

青年本以为萧恪是哪家的急色鬼少爷,却没想门一关,那少年脸上的假笑陡然消失,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懒得分给他,反倒是拉着身边侍卫的手,将人带到了自己另一侧的主位上。甚至亲自为对方斟了一盏茶。

“这茶水涩口了些,阿绥权当是润润口,回去我再让魏家那兄弟俩泡府里带来的茶饼。”

“嗯。”贺绥应了一声,端起茶杯饮了一口,朝青年跪着的方向扭了下头。

萧恪自然也看到了,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笑着摇了摇头,耐性十足。

只等着青年跪得双膝如针扎般的痛时才服了软,主动开口道:“公子。”

萧恪这才转过头看那青年,冷笑了一声反问道:“愿意开口回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