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藤椒鸡
风无形无相,可柔可刚,无拘无束,触摸不到,却又真切存在于这个世界,并能造成巨大的影响。
他当初与风共鸣,固然因为穿越而来,半虚半实,好似一道隐形的风,可他最渴望的,也是风的特性,既能轻柔,又可狂暴。
修行,从来不只是境界的突破。
牧封川闭上眼,眼前浮现无数青色漩涡,那是一个喧闹又安静的世界,他曾经短暂踏入其中,却在离开后,逐渐将之遗忘。
风花雪月,四季剑法,然而春风化雨、夏风送凉、秋风扫叶、冬风留霜,四季亦在风中流转、循环。
牧封川想起自己在晏璋指导下习剑,想到他们在白屋城初遇,一路斗嘴到丹丽城分离,甚至想到晏璋其实根本没走,说不定偷偷尾随他到天元城,硬是把他夹到窝里的里……等等,当初他被追杀落入归元宗,不会也是那人搞鬼吧!
牧封川猛然瞪大眼,撸起袖子。
自己那时跑什么跑!
该跑的明明应该是晏璋!
到底骗了他多少!
第112章 揭开谜底
人有时会因为某些原因选择当鸵鸟。
但等到真埋头下去, 发现还在被搓弄,又会变身斗鸡, 恨不得立刻上前叼对方一嘴毛。
牧封川目前就转到斗鸡状态。
此时此刻,什么尴尬、羞恼,都不能压下他叨人的冲动。
一次被骗是他蠢,反复被骗,他要和那个骗子同归于尽!
他压抑着立刻去找晏璋拼命的冲动,扯出一个略带扭曲的笑容,对谢寂微拱手道:“多些谢师姐点拨,我突然想起有些要事需要处理,暂且告辞, 日后再专门拜谢。”
说完便要转身离开。
那想,还没走人, 谢寂微伸手挽留:“师弟留步。”
牧封川后背一麻,下意识握紧剑柄。
他转头面带疑惑,心里将警惕拉到最高。
幸好,谢寂微没有如他预想那般端出一杯践行酒。
对方似乎不清楚自己刚才一番话对牧封川的影响,眼中略带疑惑, 又迅速压下,道:“师弟若非即刻要走, 可否与我把话说完, 有些事情,还要叫师弟知晓。”
真有正事?
牧封川一怔,暂时按下那股急切欲望。
“谢师姐请说。”
谢寂微沉吟数息, 道:“我知道牧师弟你性子爽快,既然如此,便不拐弯抹角了。稍后我若说得不对, 牧师弟也尽可不理,就当师姐多管闲事,如何。”
她说得郑重,牧封川也不由谨慎起来。
他不禁猜测,莫非有哪个长老爱徒被严打牵连,知道源头在他,找了掌门告状?
那也不该找他啊。
他不过起个头,干嘛不去找白虚旌。
牧封川在心里打好推锅的腹稿。
然谢寂微却道:“师弟可是与无妄真人在斗气?”
不关我……嗯,不是告状。
牧封川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他本能想说不是,可一思量,既然谢寂微已经光明正大说出来,便不会信口开河,定让是知道了什么,并有佐证。
甚至可以说,以他和晏璋回宗后的相处,“斗气”的说法,已经是留面子。
他无声叹了口气,看着脚下流云,默然不语。
自从拜师晏璋,他在归元宗的地位便十分特殊,若说之前,大家还仅将他视为备选,那么他这次结丹归来,怕是已经坐稳了未来“无妄真人”的椅子。
一个是现在的支柱,一个是未来的支柱,以谢寂微的位置,但凡知晓了什么,都不会放任两个人生出矛盾。
他张了张嘴,想说自己已经决定和晏璋和好,可话到口中,硬是吐不出去。
要是他这次回去见了晏璋,真谈不拢,还能继续和以前一样,装得若无其事?
谢寂微瞧着他的模样,感叹一声。
她轻声细语道:“师弟不想说便不说,我只是替掌门师尊提一嘴,牧师弟若是修行上有疑难之处,可往主峰去,不要耽搁自己。”
牧封川没料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忍不住问道:“师姐不是要劝我?”
谢寂微莞尔一笑,道:“莫非我这不算劝?”
牧封川哑然。
谢寂微道:“但凡修行有成者,大都心如坚石、不可动摇,不如此不得稳固道心。”
她侧头看向牧封川,微微摇头道:“我不清楚师弟与无妄真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以目前状况看,你们都未失分寸,既然如此,便没必要横加干涉。只是修行事大,师弟你又一日千里,若无前辈看护引导,恐出岔子,才从掌门处领了任务,多此一举。”
“师姐操心了。”牧封川露出窘态。
一想到所谓“未失分寸”,是他单方面躲晏璋,晏璋不定在后面如何操作,他便头皮发痒,再想想可能的知情人,一股百爪挠心的燥意升腾,令他恨不得现在就冲到晏璋面前,将那个装模作样的家伙捅成筛子!
他不禁扬起嘴角,皮笑肉不笑道:“师姐放心,我现在就回无妄峰。”
谢寂微打量过来,牧封川咬牙含笑点头,一副想通了,要和好的样子。
或许是他的伪装太完美,谢寂微没有起疑。
本以为这样就是结束,然而谢寂微又道:“既然师弟回无妄峰,那还有一事,要告知你。”
还有?牧封川好奇倾听。
不会是他之前猜的那些吧。
可惜,他似乎运气不好,依旧没猜对。
谢寂微沉下声,眉宇间染上一丝肃杀,道:“鹤鸣真人发来拜帖,三日后,要来拜访归元宗。”
牧封川一愣,立刻想明白了所谓拜访的意思。
他先是心里一沉,继而又放松下来,淡笑道:“我知道了,多些师姐告知。”
他甚至立刻想通,为何要等他提出回无妄峰,谢寂微才将鹤鸣真人拜访一事告诉他。
若他依旧没打算与晏璋和解,等鹤鸣找上门,庇护他的定然是掌门一派,到时候,哪怕与鹤鸣对峙的人仍是晏璋,可他承情的对象却会是宗门。
听起来似乎差不多,可如若自己与晏璋师徒之情破裂,这件事,便是宗门维系他忠心的最好筹码。
他已经证明了自己前途可期,但于归元宗来说,他毕竟入门时日尚短,对宗门感情不深。
若能加强联系,自己和晏璋那点儿矛盾又算什么?
说不定于宗门反而是好事。
牧封川心里忽然升起一个念头。
晏璋数百年未收一徒,也不与任何同门深交,当真是他所愿?
一名真人在宗门拉起派系,对其他人利益的挤压,从鹤鸣真人身边那些明争暗斗便可窥得一丝。
人人都崇敬神佛,但神佛若走下神坛,开始指手画脚,怕是无人乐意。
真人与普通修士的差距,没有凡人与神佛那样大,但也足以造成降维打击。
一想晏璋独居无妄峰可能并非本意,而是被算计排挤,牧封川蹙起眉心。
这不是欺负孤寡老人吗?
还是为宗门熬心费力的劳模!
凭什么鹤鸣真人在金棠派嚣张跋扈,晏璋就要在归元宗被避之不及?
他心头火起,也没心情再与谢寂微闲谈,确定事情说完,剑锋一转,直往无妄峰去。
金丹御剑速度飞快。
眨眼间,身侧已过数座山峰,无妄峰近在咫尺。
晏璋正站在峰顶云杉树下,抬头望来,四目相对,山风为之一滞。
牧封川:“……”
他估计想多了,把晏璋当冤大头的宗门,估计会被埋在无妄剑挖的坑里。
……
沉重冷静是一时的,头脑发热是一世,人不冲动枉少年……
牧封川内心不断安慰自己,实际心中小人抱头:我不是少年,也不是一世了啊!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他依旧努力维持面上的云淡风轻,好似一切都那么自然,自己没有逃离无妄峰,晏璋也没有说出那个隐瞒多时的身份。
两人定定对视,都不动,亦不开口,仿佛能千万年看下去。
最终,还是晏璋率先挪开目光。
他微微侧身,道:“回来了,进来谈吧。”
牧封川无声松了口气。
作为占理的一方,本来他若是当时没走,直接理论正好,偏偏他跑了,现在又无缘无故回来,反倒显得气弱。
要不是晏璋开口,他真不知道该如何打破僵局。
从半空落下,牧封川没有跟着进殿,而是道:“就在外面说。”
晏璋脚下停住,没有反驳,重新走回树下,静静看过来。
牧封川视线落到他脸上,细细瞧着,想从中看出章雍的影子。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隔得太久,又或者当真相揭穿,章雍被晏璋取代,记忆中的身影,最终与晏璋重叠,只留下眼前之人。
他忍不住长叹一声,自嘲道:“你若不说,我怕是一辈子猜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