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藤椒鸡
牧封川一锤定音:“我最后问你一次,你是不是喜欢我!”
茶盖“哐当”落地,溅起一地碎瓷。
晏璋一把抓住牧封川的手腕,瞳孔放大,眸光渗人,他厉声道:“什么意思?什么叫死个明白!贾稻施?他想害你,我先送他下去!”
话未说完,他已起身,牧封川反手拉住:“他不知道,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晏璋顿住,整个人像是石像雕塑一样僵硬。
牧封川强行将他扯回原位,眉目倔强,一看便知不达目的不会罢休。
晏璋睫毛颤抖,唇瓣翕动,他想避开视线,却又被那双眸子吸引,半点儿不愿意挪开。
牧封川微微勾起唇角:“连南洲,你都愿意陪我一起闯,还有什么让你担心。”
“我……”晏璋从嗓子里断断续续挤出几个字眼,“那不一样。”
他狼狈转头,躲开牧封川的视线。
牧封川眸光一亮,乘胜追击:“怎么不一样,你只说,你是不是对我有情?”
他眼珠转动,忽然想起当初被打断的流程,紧跟了一句:“要是你担心我的态度,那我告诉你,我也喜欢你!”
不就是告白,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牧封川倒是知道,上辈子有些内向型同学,明明暗恋一个人,偏偏死活不说,实在被人道出心事,还会离开逃避,不过一般来说,此种类型大都是女孩子,年纪还不能太大,莫非晏璋心中住着一个中学少女?
想到此处,牧封川心中油然而生一股责任感,他觉得,自己应该引导一个单身了五百年的宅男,走上正确的恋爱道路。
他期盼望着晏璋,等待对方露出羞涩、感动等正常反应,并做好了被对方扑入怀中的准备。
然而,晏璋的确转头回来,神情却不如他所猜测那样。
对方幽深漆黑的眼眸中隐见血色红光,嘴唇微张,的确是震惊且狂喜的表情,却不知为何,稍稍扭曲,似乎在强行按捺一些东西。
“你……”晏璋颤抖着抬起手。
牧封川僵在凳子上,恍惚觉得自己被某种大型食肉动物锁定,基因拉响了警笛。
晏璋扑了过来,牧封川的准备没有白费,但接下来,牧封川眼前猝然一黑,双唇一痛,他像是遭受了野兽的撕咬,而非情人的亲吻。
这和他预想的步骤不一样!
牧封川恍惚觉得要被揉化在晏璋怀里,整个人像要被对方嚼碎吞下去,他想挣扎,肺中的氧气却全被夺走,四肢也被牢牢禁锢。
完了,他能不能收回那句话,他想重新回到过去的纯洁关系。
第153章 不敢分手
不知什么时候, 牧封川重新找回呼吸的自由。
他被晏璋双臂捆住,整个人晕晕乎乎, 只感觉到后背有一只手,不住地从上到下搓揉着他,力道颇重,却又不至于令他感到疼痛。
牧封川恍惚忆起,他曾去过猫咖,遇到一只给他迷得神魂颠倒的布偶,那时,他也是这样将其抱在怀中,爱得恨不得给偷走, 甚至因过于喜爱,超过阈值, 诞生了可爱侵犯心理。
他心下一寒,天极界没有心理课程,要是晏璋无法认知到问题,不会自行纾解情绪,自己不会真遭殃吧。
他伸手试探着推了推, 立刻被抱得更紧,后背的手也警告似得在脊柱上按了按。
牧封川不敢动作, 登时蔫了。
他双目呆滞, 假装自己是个等身玩偶,脑中反复复盘,究竟是怎么落到这般地步。
过去他总以为, 他是了解晏璋的,可而今来看,他其实并没有真正看清抱着他的这个人, 或者至少在感情方面,他看得还不够。
不然,先分个手试试?
下一刻,牧封川就庆幸,自己没有冒然将这句话说出口。
晏璋抱足了瘾,稍稍放松了些,他将鼻子埋在牧封川头上,好似吸猫一样猛吸了两口。
牧封川思路偏移,蓦然庆幸他而今不染尘垢,否则,晏璋岂不是要吸到一鼻子头油味?
胡乱发散的思维把他自己也噎了个无语,过去他怎么没发现,自己其实也有搞笑天赋。
晏璋的手抬起来,挪到脖子,又朝上,缓缓摩挲牧封川的侧脸。
牧封川身形微微绷紧,一股热气吹到他耳边,他听到晏璋在叹息:“你不该说那句话。”
他瞪大眼。
晏璋的嗓音喑哑低沉,他颤抖的睫毛好似蝙蝠的翅翼:“我给过你机会,牧封川,是你先招惹的我。”
什么意思?牧封川挣扎着掰开晏璋的手,惊愕仰头。
晏璋不闪不避,漆黑的眼眸恍若能吞噬一切的黑洞。
他看到牧封川呆滞的样子,低低笑了两声,牧封川贴在他胸前,被震得手脚发麻,手心汗湿。
“你、我……”牧封川不知该如何问,眸中不禁显出脆弱的求助。
晏璋收回笑意,嘴角拉平,他叹了一声,那叹息好似地狱中的恶鬼发来,既有所愿圆满的快意,又有一丝怅然惋惜。
“你并没有多么喜欢我。”晏璋抬起一只手,阻止了牧封川的辩解,他半垂下眼,轻声道,“如若你爱我,与我对你的爱等同,就不会不明白我现在的心情,也不会不懂我在说什么。”
牧封川一怔,露出迷茫之色。
晏璋瞧着他,面露怜惜,他用手指轻轻触碰牧封川的眼角:“你确实喜欢我,但那种喜欢,就与你对剑的喜欢一样,因为顺手,就用了,如果一定要换,也并无不可。”
牧封川呆愣,这有什么问题吗?
他又不会三心二意,用剑的时候,不会想着去试试刀,或者其他武器,甚至不出意外的话,一直用剑,也未尝不可。
晏璋看出他的不以为然,眼眸一黯,他解释道:“我活了五百年,见过许多你这样的喜欢,他们在一定时间内,对彼此满心热忱,也可称得上神仙眷侣。”
“然而,”他话音一转,“那些人在一起或长或短的时间后,爱意消磨,曾经的矢志不渝,会变成相看两厌,甚至彼此仇恨,对方的面容在眼中从纯洁变得狰狞,过往甜美回忆化作剧毒,原本美好的种子,却没有结出善果。”
他声音悠远,透着无限惋惜,不知是否想起自己也算“恶果”中的一个。
牧封川嗫嚅着,很想来一句“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觑见晏璋神情,没敢开口。
晏璋一笑,托起他的下巴:“我明白你在想什么,不怪你。”
他顺了顺牧封川的头发,以作安抚。
牧封川面上低眉顺眼,心中却大呼救命,他只是想谈个普普通通的恋爱,结果对方竟然是个分手就要你狗命的纯爱战神?
恋爱不是应该慢慢谈?
即便海枯石烂的感情,也得讲个循序渐进吧,他又不是说一定会抛弃晏璋,值得被扣个渣男帽子?
冤啊!
他委屈,他忍!
晏璋还在顺毛,他道:“我喜欢你,很爱很爱你,非你不可。”
牧封川浑身一震,一股滚烫的热流从心脏涌出,他眼眶发热,居然暂时忘刚才的腹诽。
“所以,”晏璋手停在牧封川头上,他加重语气,一字一句,“一旦我们在一起,我绝不允许有朝一日,你对我说,不喜欢了,要离开我。”
他厉声:“若有那一天,牧封川,你必须尽全力杀了我,不留任何生机!”
牧封川骇然抬首,只见晏璋面无表情,眸光毫无动摇之意:“你若留手,我会不择手段杀了你,再与你死在一起。”
“如此,我们也算从生到死,都未曾分开了。”说完,他目光里带着一丝希冀,似乎很期待那样的结局。
牧封川已经彻底吃惊到失语,嘴唇微张,唇瓣哆嗦。
“别怕。”晏璋见他模样,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他轻笑道,“我说了,是你先招惹我,我本已将那只凶兽囚在牢里,你偏偏要诱惑它,既然你提出开始,自然要由我结束。”
牧封川一口气没上来,恨不得喷他一脸唾沫。
你早说啊!
你之前就说你不接受分手,只接受丧偶,我自会慎重考虑,不会一头撞过来,把自己卡在墙中!
不是说他还没开始就想着三心二意,而是作为一个拥有丰富理论的穿越者,牧封川清楚知道,许多感情,并非因第三者插足而反目,只是如晏璋之前说的那般,因着漫长的时间,相处间的点滴分歧,不知不觉就会面目全非。
尤其,他们不出意外的话,寿命会显著长于普通人,善始善终的可能性便越发微薄。
他不清楚晏璋哪儿来的自信,觉得自身感情不会衰变,牧封川却不敢保证,他现在都有点儿想打退堂鼓。
可惜,走到这一步,他要退,晏璋就要疯。
为了不知未来是否发生的变心,掐断当前生路,怎么想都不划算。
牧封川小媳妇一样窝在晏璋怀里,怂得相当痛快。
分,现在就凉凉;不分,收获一个目前还算喜欢的恋人,以及一段不知道多久的恋爱时光。
傻子都知道作何选。
牧封川全当自己没起过分手念头,顺畅接受两人从师徒到朋友再到道侣的身份跨越,他心想,以晏璋的观念,大概也没有恋爱到结婚的过度,莫非就这么一天功夫,他成了已婚人士?
那已婚人士的责任怎么办?
窗外,不知何时,太阳已经沉入西边的地平线,牧封川满脑子夜晚该发生的剧情,直到晏璋发言,才把他从马赛克中捞出来。
晏璋仍抱着牧封川不松手,他问:“你说离开南洲的方法有危险,怎么回事?”
牧封川怔了怔,半天才从记忆角落里翻出自己找上门时说过的话,胸口一闷,短短半日,到底怎么发展成这样的。
尽管内心充满不可思议,牧封川还是收心正事,整理语言,将自己所面临的处境娓娓道来。
“我完成五行石锻体后,能与天极界意识简略沟通,南洲大阵确实是天然形成,但大阵之外,是有另外一道力量加持,将天极界整个隔绝,正因如此,才影响了飞升之路。”
提及自身悲剧由来,晏璋肃然正色:“对方目的是什么?”
牧封川明白晏璋抓住了重点,满脸凝重:“那道力量将此界封锁,如同炼制,若是放任下去,天极界或许将会形成一件至宝,一件凡间无法承受的至宝。”
他转向晏璋,语气意味深长,晏璋表情陡然阴沉,圈着他的手一紧。
他顿了顿,声音十分轻柔,像是害怕惊扰夜色:“是,仙人么……”
牧封川没吭声,只微微颔首。
霎时间,周围一片死寂,对手的强大超乎预料,这远比之前无法可行还要令人绝望。
晏璋将牧封川抱得更紧了些,紧挨的温度,驱散了心里的寒凉。
他倏然嗤笑一声:“原来这就是仙人,无妨,我也想领教一二,见识见识仙凡之别。”
牧封川挪动脑袋,诧异望着他:“我以为——”
“以为我会劝你放弃?”晏璋淡淡接话。
牧封川一顿,猛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