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藤椒鸡
所以,他的行动经过了深思熟虑,并非完全冲动,若不是对方插手,自己很可能一开始就不会被发现,更无需解释。
还是实力太弱,命中带衰。
被认为是“衰”的晏璋眼眸一闪。
他细细打量眼前之人。
或许是梦中影像留给他的印象过于深刻,听了方才一番话,他才陡然察觉,牧封川容貌的确有所改变。
神情更相差甚远。
不过,即便如此,自己初至白屋城,依旧第一时间确认目标,也不知该说眼神太好,还是执念过深。
尤其,当时他惊于牧封川行为,不管不顾现身相见,若非提前变幻形貌,日后还真不好办。
难道要他以真实身份求这小子拜自己为师吗?
简直荒谬!
晏璋周身温度瞬间下降,冻得牧封川一个寒颤。
怎么回事,我的说辞没问题啊。
牧封川心中打鼓,恨不得有个读心术,看看对方到底发什么疯。
话说修士大部分都活得挺长久,人一直不死,难免生病,他不会真遇到个神经病吧!
他百爪挠心,面上还依旧维持在三分倔强、三分不服、三分愤恨与一分怯惧的状态。
以牧封川的年纪,即便遭遇强者压制,也不可能真正表现出心服口服,否则容易显得虚假。
提心吊胆了半天,终于,对面说了四个字。
“狡诈多端。”
什么意思!
牧封川眼睛一瞪,大兄弟,你讲点道理好不好,你不觉得,整件事中,明明是我最冤吗!
他刚想出言抗议,晏璋漆黑的眼眸扫过来,牧封川头一缩,牙关咬紧,却听对方又道:“也算情有可原。”
什么叫算,是本来就是!
牧封川把呵呵吞回肚子,气得声音都变了,飞速道:“既然阁下已经知晓,我也不多留,此事还有些首尾需处理,阁下自便。”
说完,立时起身,推开房门,便要离去。
修士虽好,却和自己不是一路人,与其想办法笼络,提心吊胆,还不如就此分道扬镳。
然而,脚步还没踏出门槛,身后又传来一个熟悉到让人恼恨的字眼。
“慢。”
牧封川蓦地甩头,道:“不知阁下还有何赐教!”
晏璋缓缓起身,收回椅子,道:“为免你年纪轻轻,走上邪路,我得跟着你。”
牧封川瞳孔地震,要不要这么无聊,你没正事干?
或许读出他的想法,晏璋语气变冷,道:“如你不愿,我也可先除去祸害!”
“除谁?”牧封川下意识接话。
晏璋轻飘飘扫一眼,道,“那二人只是与你争执,你却盗人物品,在白屋城,后者如被抓到,可交城卫队,你可以试试,我把你们三人同抓去报案。”
牧封川脸都绿了,好似吃了一个月菠菜。
看出晏璋不像开玩笑,他脸色一变,顿时挤出一个笑容:“您误会了,我怎么会不欢迎您跟着,有阁下在旁,我简直倍感安全。您就是给我遮风挡雨的大树,我一颗野草,欢喜鼓舞还来不及呢!”
我恨不得招来狂风暴雨,把你这颗树给劈烂!
晏璋也微扬唇角,轻点下颌,道:“你也误会了,我不动手,只会旁观。”
两人一个对视,暗潮汹涌。
牧封川重新转身,不住点头,道:“明白明白,这等小事,当然不值得阁下出手,阁下可以看看我的手段。”
一巴掌拍在门框上,牧封川气势汹汹离开院子。
晏璋紧随其后,扫一眼门框上留下的指痕,眨眼,凹陷的木头还原。
前方,无论牧封川走多么快,身后之人总跟着三步之远。
不过,拜他之前的提醒所赐,晏璋没有再悄无声息恍若阿飘,而是正正经经有脚步声跟随。
急走数十米,发热的头脑冷却,牧封川脚步一顿,忽侧身道:“前辈见谅,刚才是晚辈无礼,能有前辈随身指点,晚辈求之不得。”
晏璋也停下步伐,睥睨片刻,道:“你可知那颗珠子是什么?”
牧封川一怔。
他刚才说那番话其实是个试探,就看对方是真心怕自己做坏事,还是有所图谋。
虽然说,一个修士需要用贴身跟随的方式算计自己,听起来万分可笑,然晏璋行为着实不太正常。
如果对方当真为他好,就不应该拒绝他的请教,因而,他才会说“随身指点”。
哪知晏璋过于知情识趣,还没等他发问,居然开始主动吐情报。
到了这时,别管有没有钩,牧封川的选择都只有一个——吃下糖衣,打回炮弹。
刹那间,他眼神骤变,之前皮笑肉不笑的假面顿时显出无比真心,那双艳丽的桃花眼,弯成两道月牙儿,真情荡漾,铁做的人都要被看化。
牧封川语气轻柔道:“还请前辈赐教。”
这次“赐教”可就是真赐教了。
晏璋眉峰一扬。
不过,他本就打算告知牧封川一些东西,再想办法顺理成章引对方去归元宗,此时也不在乎牧封川的前后变脸。
反正,等入我门下,怎么收拾,还不是看我想法。
晏璋记下逆徒的账,目视前方,道:“密语珠,修真界常用此物传递隐秘消息,提前约定好解法,除知晓者,其他人难以破解。”
“就是说,还是有人能破解!”牧封川一下子抓住重点。
晏璋深深看他一眼,点头道:“对。”
“你能吗?”
晏璋一顿,语气肯定道:“能。”
牧封川不知其中难度,只以为是一种技术活儿,毕竟,术业有专攻,物理界大佬要去跳体操的话,可能也比不上初中生呢。
晏璋等牧封川请他帮忙,哪想等了又等,牧封川恍若无事,继续转身往前走。
这次轮到晏璋体验那种抓心挠肝的感觉。
偏偏,他还不能主动问,显得自己太上赶着帮忙。
牧封川心底暗笑。
哈,逼我欠人情,我就不欠,管里面是什么,我只要拿回我的一万两。
两人一路僵持,直到晏璋发现他们要出城。
这件事着实出乎他预料。
晏璋道:“你之前告诉我,要找那两人拿赎金。”
要是骗他……晏璋手一紧,丹田中的无妄剑蠢蠢欲动。
其实,从他们见面,到眼下情况,这小子就表现得滑不留手,与梦境大不相同,越发证明其表里不一。
不如,还是砍了吧。
牧封川没有察觉晏璋眼眸的变化,他道:“动手前我就雇了人,按时递信,总得给他们留几天时间凑钱,趁此机会,我恰好也快突破,约在城外,免得总被撵。”
事不过三,那种被当鸭子赶的感觉,两次就够了。
晏璋手一松,放下心中想法,灵识朝牧封川扫去。
内息无比活泼,确实是即将突破的预兆。
说来,他比牧封川还了解他身体情况。
毕竟,事关飞升,早在寻到人的那刻,晏璋的灵识就把牧封川里里外外扫了个通透,比刨开看还仔细。
此刻他心中纳闷。
与普通人对比,牧封川的确算得上良才美玉,可放在修真界,也不过中上之资,有何本事打破天极界数千年的飞升桎梏。
或许,对方突破时,能看得更清楚。
抱着这种想法,晏璋默然随牧封川出城,奔行一百多里,来到东北两洲交接处的内海,同时也是天极界有名奇景之一,仙人指路。
随着他们靠近海岸,天空逐渐变成灰白,巨大的水流击打声传播老远,远方好似有龙在半空盘旋。
然而,当走近才会看到,什么龙,是九道浩瀚的水柱,以龙吸水之势组成狂暴的龙卷群,绕圆而动,把一座针一样陡峭的山崖围在其中,水与天的位置似乎掉换。
吸饱了水的天空太沉、太重,宛若要坠落一般。
这时,水龙卷恍若成了支撑天穹的柱子,扭腰乱撞,不停摇摆。
牧封川站在岸边,水滴飞溅到身上,他浑然未决。
“为何会叫仙人指路?”他喃喃道,似自言自语。
一个身影站过来,同样昂头看着那片区域,语气复杂:“天极界认为,那是仙人的指引,告诉世人,飞升才是正确的道路。”
牧封川一抖,甩去浑身水汽。
他摸着自己潮湿的头发,大声道:“屁话,那其他人呢?要是所有人都飞升了,这个世界怎么办?上面有那么大地盘给你们住?你知不知道,地狭人稠,买房多难!”
晏璋眼神陡然锐利。
牧封川压根不怕,他指着远方的水柱道:“九个水龙卷,即便代表飞升,也只有九个名额,哪个仙人吃饱了没事干一天到晚招新人?”
“仙人会死吗?如果不会?他们又不缺人,说不定根本不希望下面有人飞升呢!”
晏璋呼吸一滞。
此刻,他已经不是眼神冰冷,连面容也气得青白,他恨不得把牧封川当场收徒,然后当场打死,让他明白,什么叫谨言慎行。
原来之前讲述一点儿没夸张,他要是张嘴,谁都能撩起火气来。
牧封川不清楚自己踩了晏璋痛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