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楚一笑
还是三皇子的谦王十分惊讶,询问她为何会有这种想法,不怕嫁予自己后被表姐憎恨,耽误一生么。而对方十分无所谓的表示,自己一生就是想出去浪迹天涯,若是嫁入高门大户则一生不能实现此等愿望。今日我委屈自己嫁给你,今后你便总会因为愧疚而实现我的梦想,对我来说才是赚了。
三皇子想了想,最后请求先皇将陈氏之女嫁予自己为妃,以求兰盈对自己彻底死心。这招果真管用,诏书下来的次日,他就见到了对方。她红着眼睛狠狠将他唾弃了一番,最后转投大皇子怀抱。
这段内情虽然隐秘,但很不巧的他这个皇兄也是知情人之一。荣帝一直因为这件事觉得颇为愧对二人,估计才有此一问。
沐羽思考了一阵,从记忆里翻出来谦王妃的片段。竟然只记得这姑娘初到边关的时候挽起袖子,硬生生揍翻了数个军中大汉,从此成为边关一霸的事迹。除却感叹一句不愧为将门之女外,也只有尴尬地附和一句“当真是生龙活虎”了。
思及至此,他道:“阿茵倒一直是老样子。她性子活泼,在边关反倒是如鱼得水,开心得很。”
荣帝闻言,脸上笑意多了一些:“她开心便好,朕一直怕她吃不了边关的苦,可你又固执得很,朕是真没办法将你唤回来。当年……朕是一丝一毫都未曾忘记,可你却……”
虽然知道他话里的意思为何,沐羽却没那个胆子去接话。谦王自然也是懂的,所以从来未曾提及过这些陈年旧事,也从不在兰妃得宠的时候回过一次京城。毕竟知道自己遭对方恨,当然不会没事儿在别人眼前瞎晃悠。幸亏荣帝与他感情极好,若是换了旁人来,说不定分分钟就觉得这人是要反了。
不回来,除却难以脱身外,兰妃可谓是那个最主要的因素。
沐羽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和对方纠缠下去了。他并非谦王本人,找不来太多与荣帝的兄弟情深,接下去也只会多说多错,倒不如赶紧把话题扯到下一个,便说:“陈年旧事,皇兄莫要再提及了。正是因为心里记挂的事情太多,皇兄才总会病得如此轻易。太医常说的积郁成疾,皇兄可曾在心里转念深思过半分么?”
听到这句斥责,荣帝总算露出了个高兴的笑来,对他道:“自古以来只有长兄教训弟弟的,哪来弟弟教训兄长的道理?果然在外面呆的久了,连礼仪道德都不懂了!倒是让朕想起小时候生病时,没得人敢管朕,都是你让嬷嬷去煎药拿来强迫朕喝的……转眼这么多年过去,朕至今仍旧难忘。”
“皇兄……”沐羽低声喊他。
荣帝叹了口气:“不说这些旧事。本来朕不欲扰你清静,想你既然不愿回来,定是厌了朕当年所作所为了,便随着你高兴罢。只是眼见着朕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怕是再不让你回来,你就再无机会回来了。所以才会这么急着……”
沐羽看着他眼睛,道:“臣弟懂得,皇兄请说。”
“朕……”荣帝话到嘴边,却是犹豫了一分。他皱着眉,揉了揉额头,最后疲惫道:“朕欲立你为……皇太弟。你可愿意?”
……果然是这件事。
虽说早就从剧情里得知了未来发展,沐羽还是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毕竟如荣帝这等好脾气的男人,实在是难得一见了些。在原本的剧情里,谦王知道沐云书非荣帝亲子便是从陈扬那处得知的。而陈扬身为荣帝近人,荣帝自是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情。但他不但忍了下来,还没对兰妃下手,也没有找个由头把沐云书给丢出去弄死,便可知道对方脾气究竟有多好。
事到如今,也只是表达了自己不想将皇位传给沐云书的意图而已。
但谦王身为一代贤王,要想当皇帝早在先帝还在位的时候就抢了他哥哥手上的做了,何苦等到现在?沐羽当即大惊失色,赶紧跪在了地上:“皇兄为何突有此言?臣弟当年便对父皇说了,此生不愿为帝,唯愿辅佐兄长一生一世。可今日皇兄为何要如此试探臣弟?莫非是有人在皇兄面前说了臣弟的坏话么?”
荣帝却没理他说的话,只问:“你当真不愿?”
“臣不愿。”沐羽跪在地上,诚恳道。
“……罢了罢了,今日本是喜日,朕不该在你初回就询问这事儿的。”荣帝却自己放弃了坚持,“安心,没有人向朕进献谗言。百官都好得很,提起你来都是一片赞赏。只是……云书倒是个好孩子,可惜了。”
沐羽装出一副不了解内情的茫然模样,没答话。
看他似乎真的半点儿内情也不知,荣帝露出了万分无奈倦怠的模样来。他挥挥手,像是突然就没了聊天的兴致,但也不知该如何处理沐羽,便道:“回京路途遥远,朕听闻你旧伤复发,想来也是没好好歇息过。不若你先行去白露宫住下,休整一番,我们兄弟二人再谈谈吧。”
既然荣帝都无心谈论下去,沐羽自然也没法和他继续说下去。毕竟他哥才是皇帝,做主的那个,他说了不算。这场见面可谓是不欢而散,很是扫兴。只是谦王爱兄心切,走的时候还得表现出一步三回头的样子来。荣帝见他似乎对自己忽地发怒很是不安,便安慰道:“朕无事,倒是之前说的事情……你再好好考虑一下吧。”
沐羽拗不过他,只有点头答应。
走时依旧是陈扬送他,说荣帝放心不下他一个人,便让陈扬帮他把事情都弄妥了。沐羽道了声谢,正欲离开这南溪殿,未曾想抬起头来,却看到了一袭青影,身披大氅,提着灯遥遥朝此处望来。
——竟是兰妃的贴身宫女青阳。
第57章 成为摄政王(三)
为何青阳会在这里?
沐羽有些犹豫, 按理来说兰妃恨谦王入骨,是不会来主动找他的。思来想去,应当也只有沐云书这个软肋能逼的对方向他低头。荣帝今日既然敢开口问他, 想必是早已表露出不欲立沐云书为太子的意图了。兰妃自觉理亏,又不敢往荣帝的枪口上撞,只有来寻求他的帮忙了。
果然,见沐羽在原地游移不定,她款步走上前来, 微微欠身道:“婢子见过谦王殿下。”
“……免礼。”沐羽看着她,迟疑了片刻, “一别经年, 兰妃娘娘……可还好么?”
“殿下想知道的话,何不亲眼看看呢?”青阳垂着头道,“娘娘请王爷前往白露宫一叙,不知王爷是否愿意赏光。”
白露宫?
沐羽恍惚了一阵, 他依稀记得在谦王记忆中,这白鹿山的白露宫是他小时候与皇兄常居住的地方, 如今竟挪去了给兰妃居住,看来荣帝果然是很爱她的。
就在这辗转之间,青阳仿佛已经看出了他的不决与退意,上前一步,低声道:“娘娘在婢子来时曾嘱咐了一句, 说都这么久了,王爷也该放下了。如若您真不愿赏这个脸,那她也只能去求别人了。”
心道果真无事不登三宝殿,沐羽还是露出了怅然的表情,朝她点了点头:“既然……娘娘这么说, 请吧。”
“王爷请随婢子来。前方路滑,奴为您带路。”青阳裹了裹身上披着的披风,提着灯笼走在了前方,“您小心些,莫滑了跤。”
沐羽“嗯”了一声,跟着她往白露宫走。走着走着却觉得周遭景色不对,不由诧异:“青阳,这是去白露宫的路?”
青阳闻言,顿了步子,道:“王爷有所不知,前几年圣上修建南溪殿的时候,便将这周遭一并翻修了,白露宫亦不例外。所以才和您记忆中的略有差别。”
“……原来如此。”沐羽轻声叹了口气,“走吧。”
青阳“诺”了声,这才又迈开了步子。
一路上,沐羽满脑子都在思考见了兰妃后该如何表现这个问题。他自觉演技还是差了点,演不出款款深情的情圣样子来。好在谦王本身性格也还算内敛,不太爱外露表达自己感情,倒不用担心太冷淡崩了人设。
头疼了半天,他还是决定走一步算一步。反正现在顶着谦王的壳子,总不会被人指着鼻子说西贝货。
白露宫离南溪殿并不远,即使重新修葺了周遭的路,那宫殿仍是谦王记忆里的宫殿。沐羽百感交集地踏进去,只觉一股暖浪扑面而来,伴随着若有若无的淡香。不远处帘影闪动,一位宫女扶开珠帘,便看到一身素色宫装的兰妃从帘子后面缓缓走来。
她身上带着比空气之中的香气浓得多的香料味道,沐羽依稀记得这香料并非她向来喜爱的,而是谦王妃陈茵跑去边关之后琢磨出来用以烤衣的香料。一时间不由琢磨起了兰妃的用意来。
沐羽准备给兰妃行李,到一半时被她拦了下来,随后吩咐青阳端茶,自己则在主座坐定。时隔十数年未见,她依旧如谦王记忆之中是个很漂亮安静的女子,一双雾蒙蒙的眸子盯着沐羽,看得他十分的不安,险些遵从心中想法起身离去。似乎看出了他内心想法,她很快意会的偏开了视线,低低地叹了口气:“一别经年,王爷如今看来愈发精神,想必圣上一定不胜欣喜吧。边关生活可苦?阿茵曾给本宫写信说那里苦寒贫瘠,匈人残忍好战,听了当真令人忧心不已。”
“劳娘娘挂心,尚可。”沐羽垂眼疏离道。他大致已经摸清了对方的意图,知道这句话不过是引子而已。在谦王的记忆里只记得他那王妃自打去了边关便乐不思蜀,怎么可能会写信和家里人诉苦?本来就是从小摸着刀枪棍棒长大的姑娘,这句话怕不是兰妃自己一个人臆想出来的词句罢了。倒是前几年弄出来了几箱子香料,喜欢得很,着人送回了京城,估计其中便有兰妃的一份。今日对方刻意熏了这身想,想来便是借着这个告诉他,自己已经不再介怀以前的事情了。大家好好相处,还是朋友。
——既然是朋友,帮个忙不过分吧?
下半句沐羽都帮她想好了,便主动开口道:“娘娘叫臣弟来,可是有什么事吗?”
不料,他这一梯子却递得却让兰妃当场红了眼圈。她瞧了沐羽半天,才伤感地道:“原来在你眼里,本宫是那等自私之人?宛如物件一般,连自己的感情都不许有的么?如果本宫说只是想你了,所以过来坐坐,你该怎么回答本宫?”
沐羽傻眼:……这剧本好像哪里不对!
讲道理,当他作为一介旁观者的时候,还是挺同情这个姑娘的。但是当自己身为局中人的时候,这种同情立马就变成了头痛——又想要名声,又想捞好处,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啊!亏得谦王一直满腹内疚,又一直无意皇位,要不然她估计还真没戏。
于是此情此景之下,他只有非常窘迫地移开了视线,聊胜于无地安慰对方道:“娘娘,臣并非此意……”
兰妃没理他。
沐羽只好又说:“这话若让皇兄听了去,臣倒罢了,只是恐对娘娘不利……”
闻言,兰妃脸上立马一白。
就在这尴尬时分,忽地一声清脆的声音传了过来。只见个约莫十几岁模样的少年自屋外快步走来,一脸欣喜,打破了这快要凝固的气氛:“皇叔!是皇叔吗!”
沐羽循声望去,恰巧对上那少年的眼睛。他看那少年眉清目秀,肤白若玉,眉宇间很有几分兰妃的影子,便知这应当是主角沐云书了。不过他此刻的人设应当是“一片茫然”才对,便佯装不知,望向兰妃道:“……可是云书?”
兰妃含泪点头:“对,就是云书。”
沐羽非常不理解她为何回答个问题都要做出这幅情态来,仿佛生怕别人不会因此误会他们之间的关系似的。但当着主角的脸,他觉得不应该在这种时候给对方亲妈闭门羹吃,唯有道:“记得臣走的时候还是抱在怀里的小孩子……转眼都这么大了。”
“皇叔,我可不小。”沐云书冲他笑道,伸出手比了比身高,刚好到沐羽肩膀那儿,“看,都到您这里了。不消几年,便能去边关找皇叔上阵杀敌了!”
……这小孩子家家的怎么这么暴力。
沐羽心里想着,却看到对方眼里一片纯正孺慕之情,顿时心肠又软了。即便知道这以后就是个狼心狗肺的小东西,还是不免缓了缓语气对他说:“身为将来储君,你只需学习治国之道。至于其他琐事,一概交予臣子们做就好。一国之主,实在不该沉浸在这些打打杀杀之中。”
这话实在是很打击人的积极性。果不其然,在听到这话后沐云书的表情瞬间就黯了下来。他瞅瞅兰妃,又瞅瞅沐羽,最后小声嘀咕道:“可……父皇又无意立我为君。我,我就想效仿皇叔当年所为,励志做一贤王,辅佐皇叔!这有何不可!”
沐羽闻言,勃然变色。
兰妃很适时地哭出了声来。
青阳及时赶到加入战场,将误闯进来的沐云书这小祖宗连哄带劝地拉离混战中心,走前不忘再给这一片混乱中再点点火,道:“娘娘您可别哭了,殿下看了,心里别提有多难受了。”
也不知道她这个殿下,究竟指的哪个殿下——眼前这个,还是她怀里那个。
沐羽十分意会地接上茬:“娘娘,可是皇兄他……对云书不好?”
“本宫生云书的时候,便险些让他跟着本宫一尸两命。”兰妃泣道,“后来虽然勉强保了他的性命,打小也是一路坎坷得很,总是不久便一场大病。兰家没什么本事,不似阿茵家那般,生病了自有好汤好药的送上。虽然有圣上垂帘,本宫也是提心吊胆了好些年。如今好容易才身体大好了,不似以往那般需要本宫时时刻刻操心了,可圣上却又不知怎么突然就厌了他……”
她哭着哭着,想起来拿手帕揩了揩泪:“若真就是这等苦命命格,又何苦投身来帝王家呢!早知当初本宫便与他一同死了算了!”
这番真情演出实在是很有些惨,连带着沐羽这个半局外人都觉得心痛起来了——大约是谦王的想法。他沉默了许久,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兰妃,许久才道:“娘娘此番找我来,可是为了储君之位的归属?”
兰妃大约没想到他会说的这么直白,很不适应,眼泪卡在眼眶里,呆呆的点了点头。
“娘娘知道皇兄……属意的储君是谁吗?”他又问。
兰妃动作一顿,有点胆怯地看了看他,再次点头。
沐羽就叹了口气。
他觉得眼前这女子实在是太傻了点,能活到现在估计全靠自带主角老妈的光环加持和他那个老好人便宜兄长的保佑。若是丢了这两样,怕是被人算计的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想想储君之位这么重要的事情,竟然会把希望全寄托在“始乱终弃”的“渣前任”身上,成功与否全靠对方那虚无缥缈的良心???
好绝望啊,这种队友。
但是看看自个儿计分板上贴的任务,他还是硬着头皮肃容站了起来,对兰妃揖手道:“若娘娘放心臣弟,此事便交予臣吧。储君一事乃国家根本,不可随意乱来……臣会好好规劝皇兄的。”
第58章 成为摄政王(四)
此番承诺出口, 兰妃当下便泪眼朦胧地看过来,说了声“好”。
沐羽觉得接下来应当该是无事了,便提出离开。兰妃犹豫了片刻, 似是在考虑要不要出口挽留他。但明显又没有这个胆量,只好欲诉还休地看着他。
对这个眼神,沐羽非常懂。他绝对不想在刚回来、局势还不明的情况下就掺和进兰妃和荣帝的事情里,就决定佯装没看见,露出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离开。
他心里清楚, 他那个便宜哥哥虽然能忍下兰妃,可在立储这种重要的事情上是绝对不可能退让半分的, 所以沐云书的事情定是半分商量也无。他能满口答应兰妃关于储君的事情, 不过是仰仗着剧情的惯性而已。荣帝死前交予谦王的诏书,其中内容唯有他一人知晓而已。只要他愿意,想将其中改为什么内容,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正因为如此, 后面沐云书才想先下手为强解决掉谦王,最后导致对方自尽的惨剧。
沐羽想的很清楚, 自然便会拒绝在这个节骨眼上沾染是非,给朝臣造成什么坏印象。免得届时他手捧诏书宣布储君,没一个人相信他,那就搞笑了。
不想他不准备在白露宫停留过久,路走到一半却杀出个程咬金。
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少年, 沐羽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猜可能是青阳一时不慎,让对方趁机跑了出来,又或者是青阳担心兰妃,所以安抚好对方后便离开去主殿了。但不管怎么说,见到一个身形单薄的十几岁少年挡在自己面前, 甚至连斗篷都忘记披上、发上身上飘满了雪花,都会忍不住心软的。
想了想,他解开身上的大氅,披到了对方身上,为其系好,揉了揉他的头。
“皇叔还会再来的,回去吧。”他道,“今日……且让皇叔回去歇息一阵,好吗?”
“真的吗?你不骗我?”沐云书脸被冻得发白,眼睛却是亮的。他犹疑了片刻,不情愿道,“我很少见到你的,你不会骗我吧?不会明天就又走了?”
“……不骗你。”沐羽道。他心想自己倒想跑的远远的,然而并没有这个条件。就又说:“边关一应事务皆已交接下去,以后便再与我无关了。你大可放心。”
听到这个消息,沐云书露出了惊喜的表情来,但很快又变作了苦恼:“那……皇叔以后都不打匈人啦?”
“如无开战必要,这等劳民伤财之事当是能避则避。”沐羽对答如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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