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楚一笑
但很快他发现了这句话回答的似乎有些不适时宜,因为他眼前的祖国花骨朵竟然委屈得快要缩成了球!沐云书泪眼汪汪地盯着他,仿佛天都要塌了的模样。
沐羽:……有点萌。
他一面谴责自己,告诫自己不要在这种关乎未来生死的严肃问题上骑墙,一面还是忍不住做了次墙头草,嘴贱道:“……但匈人反复无常,常因蝇头小利而忘乎所以,适当的警告还是必要的。”
于是面前的小少年立刻又多云转晴,笑嘻嘻地道:“那皇叔届时可一定别忘了我!”
“……好。”瞬间后悔并开始痛恨自己方才嘴贱的沐羽麻木道。
“我送皇叔回去。”沐云书道。他指了指白露宫门前的路,迅速地回头望了眼主殿:“青阳姑姑找母妃去了,剩下的都是些位卑的宫女,让她们送您未免委屈了皇叔,便让我代劳吧。”
下意识地看了眼天上飘落的雪花,沐羽当即便想拒绝。只是他的目光在触及对方身上那件属于自己的大氅后,把这句话机智地又咽了回去,决定趁此机会多与沐云书聊两句,了解一下对方的想法。
他撑开伞,将对方纳进伞下面,问道:“缘何会有上阵杀敌的想法?”
“王太傅常常谈起皇叔的功绩,说您当年在栾城被围,手中可用的兵力不足五千,却大破对方主力,使其数年不敢来犯边境!” 沐云书道,“如此成就,自然令人心驰神往!父皇也常说让我向皇叔学习……”
沐羽愣了愣。
王太傅他是知道的,当年谦王与荣帝的老师便是这位老大人,品行学识皆是一流。只是人好归好,就是太过迂腐了些,先帝在位时也很为两个儿子被教成了正人君子而头疼不已。有了这教训,不知荣帝为何还要安排对方来教导沐云书。
也许单纯只是……想把沐云书教成另一个谦王?
当然,也有可能是荣帝并不希望沐云书长成帝王之材。
想到这,他道:“你若只是因为皇兄所言才产生这等想法,大可不必。我依然是那句话,身为皇子你无需操心这些事情,交予臣子做便好。”
沐云书闻言,脚步停住。待回过头来,他眼中一片清明地道:“皇叔此话不妥,父皇比起我来,更喜欢的是皇叔。所以今后当是皇叔为君,我为臣才是,自然是要学习这些的。”
被他一本正经的回答给噎住,沐羽边在心里吐槽这孩子委实不可爱,边思索该怎么把这孩子一门心思想当贤王的思想给掰回来。他有剧情要跑,还有好感要刷,还不能这会儿就把荣帝给气死,想了半天,他说:“谦王只会是谦王,此生不会触碰九五之尊的位置。我当年对先皇如此承诺,这点今后亦不会改变。便是皇兄下诏亦是如此。”
想当年还是三皇子的谦王跑去和先皇自请为臣,将先皇气得半死,一度要将他封到个偏远地方当王。最后还是没忍心,顺了他的意,把他心心念念的兄长立了储君,将他封去了离京城极近的地方。只是要他莫要后悔,并且此生都不准打半分皇帝位置的主意。
沐羽不知道老皇帝怎么想的,也不懂谦王是怎么想的。反正总之这个约定算是不成文的这么定下来了。并且到死为止,谦王还真就这么耿直地遵守了下来。
不知道这些陈年旧事的沐云书自是一脸茫然。他似是琢磨了一会儿,不知道琢磨出了什么意思来,似是有点感动的样子。对沐羽道:“皇叔的意思我懂,谢谢皇叔。”
话罢,系统的提示音接踵而至:「目标“沐云书”对你的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55」
……说了这么多话,结果竟然这么吝啬!!甚至不如秦初那家伙!
从未见过这么小气的攻略目标的沐羽不由“……”了一阵,接着后知后觉发现了新的事实——这个叫沐云书的小少年,虽然看着一副纯良好骗的样子,实际上可能并没有表现的那么温和可亲。
走过了两个世界,沐羽也算对这个所谓好感度有了比较粗浅的认知:每次系统为他安排的身份都是比较特殊的存在,因此增加好感度来说要比其他人容易得多。不过这虽然带来了一些方便,但由此带来的后果则是他与目标的好感度唯有达到60以上方能比较显著地感受到双方关系更进一步。
也就是说,沐云书的好感度起始值看着很高,像是十分大方的样子,却几乎全靠这一层血缘关系和他人形容里获得的认知堆砌起来的,本质则是一个很冷感、不好亲近的人。
这样看的话,原本的谦王栽的真不算亏。毕竟付出收获不对等,就很容易酿出悲剧。
沐云书带着他走出白露宫的范围,迎面看见了几个人正在白露宫的门口站着,仔细望去,领头的竟是陈扬。
看见俩人出来了,陈扬赶忙扬起了笑容,向二人行李。他十分眼尖地瞅到了沐云书身上披着的大氅,再一看沐羽身上,立刻道:“哎呦我的小祖宗,大皇子您怎么跑出来了?赶快回去吧,老奴送王爷回去。不然一会儿冻着了,兰妃娘娘又要担心您咯!”
“我这就回去。”沐云书似乎对荣帝身边的人都略有怯意,乖乖点头。他迟疑了片刻,想解开身上鹤氅还给沐羽,而后回去。沐羽一看,赶紧阻止了他,摇头让他回去,并说:“你还小,别冻着了,我没事儿。注意回去莫要再惹娘娘生气。”
沐云书“嗯”了一声,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沐羽便由陈扬领着,回他这段时间要暂住的小汤宫去。
大约是在宫里待得久了,陈扬十分知趣,一路什么敏感的话题都未提及,只说了说行宫修葺后的道路问题。虽然不知道他暗地里跟荣帝泄了多少东西,至少现在沐羽还是挺满意他的态度的。陈扬不问,他就不用回答,做出来一副样子任人去猜测自是要比事必躬亲舒服得多。
毕竟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太多,能少一事还是少一事吧。
之后果不出沐羽所料,第二日一早,荣帝便迫不及待地将他找了去,讨论前一天说的储君之事。并旁敲侧击地问了昨日白露宫与兰妃相处如何,她可有为难你之类云云。
沐羽早有准备,将连夜想好的一套说辞告诉荣帝糊弄了过去,并严正再次拒绝了储君一事。他表示自己愿为臣辅佐兄长,却不愿自己为君,并向荣帝丢了一堆大道理,阐述了其中的利害关系。
荣帝被他那堆道理说的很烦,差点又和沐羽发脾气。不过好歹他还记得这是自己好弟弟,发到一半便又忍了。毕竟他自己当初也是靠这番道理说烦了先帝,最终才得以坐上这九五之尊的位置的。拿什么来反驳都可以,唯独不能反驳这些祖宗规定,不然就是嫌自己的位子坐的太稳了。
不知是因为他觉得还不是时候,又或是只是单纯不忍心告诉沐羽兰妃真正的情况。总之这趟见面,再次以沐羽这边全面胜利告终。荣帝似乎不准备再提及储君的事情,而是转由渐渐地将一些权力交接给他来。
对这个结果,沐羽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担忧。
皇位他是不可能坐的,也没那个胆子去坐。可若不知道内情还好,他现在心里很明白荣帝是为何要这么做,对他目前继承了谦王记忆并有所感情残留的情况而言便是一种折磨。况且荣帝本来身体就不好,如今现实和理想差别太大,打击之下说不定真的会很快病故。
他已经很久没经历过亲近之人离世的感觉,虽然心里明白这些关系其实都不是他自己的,离开之后便会尽数交出,但难免还是有一种近乎惶恐的感觉来。
而好巧不巧,就在临近春节的时候,荣帝又病了。
第59章 成为摄政王(五)
荣帝这次倒得让人猝不及防。
虽说在沐羽回来前, 就一直在说他身体不佳快要不行了。但自打他回来后,荣帝的身体反而渐渐好了起来,连太医都觉得惊奇不已。结果就在众人都放下心来的节骨眼, 他却又病了。甚至这一次,病到再也没能爬起来。
哪怕心里早有预感,沐羽看着他昏在榻上生死不知的样子还是很难受。
太医院的太医来了又去,团团守在南溪殿之外熬了数日,皆是面色愁闷, 示意荣帝确实所剩时日不多。如今也只是靠着宫中的珍贵药材堪堪吊着命罢了,要走也不过是这几日的事情。
此话一出, 兰妃顿时哭得直接晕了过去。
沐羽叹了口气, 一边吩咐人把兰妃送去旁的偏殿休息,一边安排人加急赶回京城,将朝中几位重臣喊来,为之后的事情做准备。好在荣帝念及他多年未曾归京, 很早前就有这方面的安排,如今处理起来也不是十分麻烦。
话虽如此, 但就个人来说,沐羽还是希望这些后手用的不要这么早。
收到荣帝病重消息的重臣们纷纷赶来白鹿山,来到南溪殿把沐羽给堵了起来,询问荣帝的情况到底如何,以及未来的储君问题。除却少数几个比较矜持的, 其余的七嘴八舌,竟是险些就大打出手。
沐羽被这帮人吵得头疼,简直烦不胜烦。正准备叫人过来把这群人请去冷静冷静,就忽地见着一个平时伺候荣帝饮食起居的小太监迈着小步急急走来,对他附耳说荣帝醒了。
这个消息简直意外之喜, 沐羽当即撇下一干人进了南溪殿内殿,去见方才苏醒的荣帝。
进了屋内,便见荣帝形容枯槁地躺在榻上,双眼微微睁开却无神。直到沐羽走近了,目光才凝聚起来,扯出来个苦笑对他道:“这几日……辛苦你了。外面可还好?没出事儿吧?”
“一切都好,皇兄不必担心。”沐羽安慰他道,“如今要事是尽快恢复身体才是,别的都不重要。”
“你不必为了讨朕欢心而这么说,朕的身体如何朕自己清楚。”荣帝低声道。他说完长出了一口气,似是很愁闷的模样,“事到如今,你还是不愿意么?”
心知他说的是储君一事,沐羽亦是万般无奈。但他现在不敢刺激荣帝,只好道:“皇兄现在莫提此事,只安心养病可好?待过了这阵,皇兄说什么臣弟都……”
“……都如何?你想如何?”荣帝突然怒道,“朕只这一个要求,你也要思来想去的不肯答应吗?!你当真以为,当真以为那兰……!”
话到这里,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眼中的光瞬间全部熄灭,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不肯再往下说了。
沐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说:“臣弟不敢。”
他心中明白荣帝那说了一半的话指的是谁,本来都做好了对方脱口而出后该做的准备,没想到最终对方到底还是心疼自己这个弟弟,没忍心将真相说出来。
远远地,只听荣帝长长的叹了口气,声音有些抖地喊他:“阿羽你过来。”
沐羽依言靠过去,被对方紧紧抓住了手。惊讶之下望去,不想却见到了荣帝竟然眼角渗出了些许泪来,情绪十分激动的样子。他不由心中一突,心痛道:“皇兄,何苦如此……”
“朕只有这一个心愿了,你难道想让朕死了也不能瞑目吗?”荣帝气息不稳地道,“你真要如此狠心吗?”
见荣帝如此痛苦,接手了谦王的沐羽自然也不好受。他沉默良久,在心中默默道了个歉,而后艰难地点点头:“好,臣弟答应皇兄。”
“你莫要怪兄长逼你,只是朕不得不如此。”荣帝苦笑道,“朕总是害你良多,连这一次也是……”
“皇兄言重,当年之事,臣弟并无后悔。”沐羽安慰他道,“臣弟从未怨怼过皇兄,只是皇兄一直心结于此罢了。”
“好,好……”荣帝半阖上眼,无力地招了招手,“陈扬,陈扬呢?”
“老奴在呢。”陈扬听到呼唤,赶紧一溜小跑过来,跪在地上听命。
“外面候着的都有哪些?”荣帝问他。
“陈大人,李大人,王大人,诸阁老都来啦。”陈扬回道,“圣上可是有吩咐?”
“让他们都进来吧。”荣帝说,“朕交代他们些事情。”
陈扬“诺”了一声,匆匆又出殿叫人。
沐羽想着一会儿来人了,若荣帝向这几位大臣们说起立储君的事情之后该如何处理,不免有些走神。荣帝似乎看出他思绪纷杂,也没再与他多说些什么,而是说起了诏书的事情:“朕走前知道自己已时日无多,又怕你不肯应朕,所以早早将继位的诏书放在了继明殿的祠堂之中。待朕走后,你……”
他还未说完,屋外便传来陈扬的通报声:“圣上,诸阁老请见。”
荣帝被打了岔,自觉是没缘分说完这话,他语声低弱地让人进来,便再未提过这件事。
几位大臣进来,见到躺在榻上的荣帝,当即老泪纵横地跪了下来。荣帝看他们这幅模样,只得分出精力安抚了几句,这才得空吩咐后事。沐羽在一旁看得心酸,就很想出去看看还被荣帝拒之门外的兰妃和沐云书。好在荣帝像是对他十分放心,也没多说什么,只嘱托说要好好侍奉新帝,莫要因为他走了便对新帝不敬。
这几位能坐到如今这位置,自然也是见惯了风浪的。抬头扫视一圈,圣上榻前竟然只有谦王一人,不见荣帝贯来宠爱的兰妃与大皇子,内心难免会起些嘀咕。再思考到荣帝至今都未曾说继位之人的事情,难免看着沐羽的表情便起了些变化。
沐羽目不斜视,只听不说。等到荣帝把事情都吩咐完了,想起他来,问道:“兰妃呢?”
“娘娘听说皇兄……一时伤心过甚,现在被扶去了偏殿休息。”沐羽垂目道。
“是吗……那便罢了吧。”荣帝恍惚道,“朕总是和她没什么缘分的,她不来也好。”
在场众人皆佯装没听到只字片语。
这时,屋外一阵喧闹,像是要吵起来的样子。
沐羽耳尖,依稀像是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便皱着眉走出去查看究竟是何人竟敢在这种时候闹腾。不曾想却看见了沐云书,他乍一见到沐羽,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来:“皇叔!父皇可是醒了?”
他声音不小,直直地穿过了帘幕,传到了更深处的屋内。沐羽愣了片刻,问他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母妃情况稳定了,我就想过来看看父皇。”沐云书窘道,“可这帮太监……不让我进去!”
沐羽倒能理解他这种心情,颔首示意他稍安勿躁,自己走进屋内去问荣帝:“外面是云书,想……来看看皇兄,皇兄还是见一见吧。”话罢,露出半是祈求的目光来看荣帝。
荣帝本来被吵得头疼,但见他这幅全然为自己担心的模样,也不好狠下心肠,便点头允了。待到沐云书进来,也不知荣帝突然起了什么念头,说自己要和大皇子说些话。接着便将众人都挥退了,连沐羽亦不例外,屋内只留了个陈扬。
这番行为实在反常,但几位大臣只当是要交代新帝事情,都走的很干脆。只有沐羽觉得这事儿不像那么简单的样子,却又不能找借口借机留下,因为荣帝明显一副不想让他知道的样子。
他纠结了一阵,也只能叹一句实在不是他不想帮忙,而是力所不能及,转头也跟着众人走了。
谈话持续了约有一个时辰之久,长到让人不禁怀疑荣帝究竟在说些什么。就在一众人等的略觉焦急、连晕过去的兰妃都已经醒来匆匆赶到了南溪殿,便听到屋内忽地传来一阵哭声,依稀像是沐云书的。
兰妃脸色惨白,差点又晕了过去。
沐羽顾不上许多,冲进屋子里,却见陈扬慌慌张张地跑出来说圣上不行了,让叫太医过来。再往里面走近些,只见沐云书双手捂着脸,跪在榻前仿佛沉浸在悲痛之中,而榻上的荣帝已经没了气息。
他不由心中剧痛,泪水竟然无声无息地也流了出来。擦了擦眼泪,在心里默默念了几句,沐羽走上前去把沐云书扯了起来,让他别哭了。
沐云书看着他,眼睛里没有一点生气,很听话地说了句“好”。
说完,又说:“皇叔你也哭了。”
“我一直觉得皇兄当比我长寿,未曾想竟先我而去。”沐羽对他说,“此乃人之常情,并不可耻。只是多情难免伤身,陛下既为新帝,总要克制几分才对。”
闻言,沐云书双眼睁大,瞳孔微缩:“皇叔在说什……”
他正欲说下去,就被沐羽按着止住了话头。随后兰妃的哭声伴着脚步声传来,她急急地走到荣帝的榻前,浑身巨颤,跪倒在地上放声大哭:“圣上,让臣妾随您一同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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