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楚一笑
幸而事情不出他所料,那帮反贼果然没能按捺住自己的激动心情, 迫不及待地就反了。沐羽自己胡乱估摸着大半月过去,心想这帮蠢蛋莫非打算苟且偷生一辈子?正念着呢,就听外面传来一阵喊杀声、脚步纷乱,似是打起来了。再过不多久,一道刺眼的白光照亮了下窖的通道, 有人喊“找到了”之类云云。
沐羽闻声,登时警觉望去。未曾想,映入眼帘的却是个熟悉面庞。
那人逆着光走过来,让沐羽看不太清他的表情,身上银甲却是他熟悉的式样——正是他手下那只暗卫对外时的穿着。对方手握着柄染血的剑,在望见他脚边链条时,脸上露出震惊愤恨神色,随后迅速跑来,手起刀落砍断了那银链。
“夏祯呢?”沐羽问他。
这人便是当初夏祯出京时,留下来替他处理事务的那一个。
沐羽还隐隐记得,大约名字是叫枫叶。
枫叶愣了愣,低下头沉默不语。
见状,沐羽心中已是明了了对方未说出口的答案,不由长叹了口气,心情也不可言状地低落了下来。他忍不住攥紧了手,指甲险些将掌心掐出了血来,沉默片刻后疲惫道:“外界如何?”
“叛……我军已攻破宫门,皇上手中军力远不及我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现在已携人朝西门方向逃来。”枫叶答道,“只是虽是仓皇出逃,但皇上手中有徐氏相助,仍与我军有一战之力。属下担心殿下危险,就先一步带人来营救殿下,还请殿下速速与属下一同离开此是非之地。”
沐羽“嗯”了一声。
他知道对方什么意思:现在他所住的这地方,就在通往京城西门的那条路上,沐云书朝这个方向跑的意图简直再明显无比,就是怕他先一步被人找着了。如果不能早一步离开,就凭枫叶带来的这些人,怕是不够沐云书手中人塞牙缝的。那些叛党的人倒是有能力把沐云书给灭了,可惜都是些乌合之众,且分赃不均,谁也不肯让别人夺了那个头功,是以没半分可能捉的到滑如泥鳅的沐云书。
况且沐羽也不可能允许沐云书死在这里。
他站起身来,嫌弃的踢开脚边银链,低声道:“西城门那里可有人?”
“有,不少。”枫叶道,“按您的吩咐,提前在那边布置了许多我方的人,以确保皇上能够顺利逃脱。”
闻言,沐羽点点头,对枫叶说了句“做得好”,提脚便朝外走去。
许是挺久没见过阳光,一出去,刺目的白光照得他险些眼泪都流了出来,酸痛得很。沐羽愁苦地站着,拿着袍角可劲儿揩了揩眼睛,过了半天,才稍觉缓解。不想,抬头却看见个眼熟货跪在自己面前。
他头晕眼花地瞅了好几眼,才发现那是谦王在边关的旧部,记不得名字了,脸却还有点印象。
努力从记忆里扒出来对方的影子,沐羽依稀想起这人在原著里好像是个还有些戏份的角色,负责扮演叛军将领中的典型反派,给谦王添了不少麻烦的那种,不免令人看着就有些头疼。奈何对方千里来迎他这个旧主,他也不好摆个冷脸给对方看,只得上去象征性地和人寒暄了几句。
对方很感动沐羽还记得他,简单的交谈了几句,就请沐羽和他一起速速离开此处。他先是很激动的状告了一顿沐云书的惨无人道。随后又恭维沐羽请他速速自立登基,将这根基不正的暴君赶下去。
沐羽便装出副义愤填膺的表情来,可劲儿附和了对方一番。
于是对方露出满意的表情。
都不需要仔细琢磨,沐羽闭着眼都能猜出对方在想什么。无非是些利益相关的小九九,怎么盘算着为自己争取最大利益罢了。毕竟沐羽现在顶着的这个谦王身份,沐云书对外界宣布是已经急病死了的,天下百姓自然便都以为谦王死了,毕竟谁也没见过谦王真容。他们那群叛党虽是都知道眼前这人是货真价实的谦王,但也是心知肚明死了的谦王才是最利于他们的——当利用价值被榨干的时候,他们就可以宣称这皇位上的不过是个形貌相似的假货,然后堂而皇之地干掉没有了利用价值的沐羽,再换个傀儡来就是。
虽说届时谁利用谁还犹未可知,但梦想总是美好的嘛。
沐羽自觉心思也没正到哪去,便干脆破罐子破摔,很快和这些叛党们其乐融融地打成了一片。商业互吹了一阵子后,这帮口口声声喊着来“救驾”的货们也迅速内部达成一致,把沐羽这个差点没被沐云书折腾残的倒霉蛋给捧上了新皇皇位。几万人乌泱泱地挤在皇城门口,甚至顾不得抢劫分赃,就匆匆忙忙的排成了队伍,跪在地上对着匆匆赶来、灰头土脸的沐羽山呼万岁。
兰妃被士兵反手绑着站在宫门上,气得晕了过去。
系统紧接着提醒,说兰妃好感掉了5,现在变成了90。
沐羽听完,暗自翻了个白眼,让它滚。
眼见吹捧够了新皇,底下这群人便唯恐天下不乱地和沐羽请示兰太后该如何如何处理,逃跑的那暴君该如何如何处理之类云云。沐羽一个个听来简直脑仁疼,便干脆装成昏君不愿过问世事的样子,大笔一挥将除了太后外的事情全交给了这帮子人,怎么高兴怎么来。
一听这结果,这群人简直巴不得他以后都这么做,纷纷眉开眼笑、自告奋勇地去追击沐云书。沐羽也懒得管他们,全部同意了这些请求。不过他也知道自己行事与之前刻苦勤勉形象实在相差太大,就装出一副久病未愈,头痛风疾严重的模样,说自己需要先行回府休息,赶紧脚底抹油跑路。
这等小事,叛党们自是不会阻拦。于是沐羽竟就在这等集体分赃大会时,堂而皇之的先行离开,自己打道回了府。
倒是回去路上,沐羽不忘吩咐枫叶盯紧沐云书那边的动向。并再三嘱咐他若有大臣准备举家投奔对方,也务必要尽量全给放走。
枫叶听他念叨着重复了三遍,哭丧着脸,痛苦不已。
好在回去的路并不远,很快,谦王府三字映入眼帘,解救了于水火之中的枫叶。
他从车上跳下来,对车内沐羽道:“殿下,到府上了。”
沐羽自絮叨中回神,抬头一看,真回府了。
他便不免有些恍惚。
自上次看到这块牌匾,不知不觉已有近半年过去。记得他走时还尚且是晚冬迎春,陈茵那小姑娘喜气洋洋地说要准备新年年货,可如今却夏已过半,物是人非,也不知对方这半年过的如何,是否被他连累到连个人样都活不出来。
谦王府府前还挂着素色灯笼。
许是陈茵怕匆匆改换了灯笼,惹得旁人猜测,是以不敢动上半分。只是沐羽看着这府邸里三层外三层的一片悲调,实在难受得很,便索性直接抬脚走了进去,不想再看这画面。不想甫一走进去,就又瞧见陈茵穿了一身素白在前厅站着。看他过来了,开始啪嗒啪嗒掉眼泪。
沐羽不由卡壳:“……怎么哭了?”
“高兴的。”陈茵拿手蹭蹭眼泪,豪迈道,“以前还以为王爷当真病死狱中,伤心得不能自已。现在想想,就忍不住为那时的自己蠢得直掉眼泪。”
沐羽无语。他沉默了一阵,安慰她道:“……以后不会了。”
“好好好。”陈茵边擦泪边敷衍他道,“我信,王爷说的我都信。”
于是沐羽只能“……”脸看她了。
陈茵被他表情逗得乐了,“噗嗤”声笑了出来。她笑完,看着自己衣服“哎呦”了一声,懊恼道:“今日是王爷回家的好日子呢,我怎么穿了身这破衣裳来?”
第88章 成为摄政王(三十四)
沐羽心想, 他也想知道啊。
陈茵便说要回去换身衣裳再过来见他。
沐羽自觉没这么多讲究,也不想她这么麻烦。恰巧外面局势乱做一团,他觉得趁此机会与她多讲些也好, 就摇头制止了陈茵,只让她跟自己去了书房,又叫枫叶看好周围。
枫叶领命出屋。
看他莫名这么严肃,陈茵也不由有些慌乱起来,眼里透出了些茫然神色。
见状, 沐羽摇头叹气,将事情原委全竹筒倒豆子倒给了她。
果不其然, 听完后, 陈茵傻了眼。
沐羽不必想也知定是当初夏祯觉得若将此计划全盘告知她实在太过危险,是以除却谦王尚且在人世的消息外,怕是夏祯不曾透露过半分消息给她。所以陈茵现今还在屋外挂着像是给他守孝似的灯笼,衣食住行也颇为注意, 不敢让别人瞧着怀疑。
否则按她的性格,今日必不会如此。
陈家乃世代忠良, 莫名招了沐羽这么个反了皇帝、自立登基的假女婿,陈老将军不得气得昏死过去?他这番行为也算是变相地拖累了陈家,所以今天必须得给她讲清这是非曲折里因外要来,不然到时候弄得她里外不是人,沐羽在旁看着也愧疚。
不过他也只是粗粗和陈茵说了自己的表面想法, 将沐云书所作所为给藏了大半,没敢将全部计划告诉她。不然到时候这姑娘一生气,觉得他这死送的太冤,离家出走捅到了沐云书那里,他这精心策划不就玩完了?
好在陈茵是个挺好的姑娘, 容易哄也好骗。
沐羽想着这段时间把她骗住了,等到时候这帮叛党不行了,仅凭着他的势力还是能把这姑娘偷偷送走的。只要她不站出来做什么违背陈家家训的事情,想来以后哪怕悄悄回家探望家人,也是未必没可能的。
只是到底还是平白连累了人。
倒是陈茵挺看得开。
她本来也就是个比较神经粗条、不拘小节的姑娘,很少会在这种事情上纠结太多。听了沐羽所说,也只是微微呆了一阵子,随后很快便放宽了心,反倒是安慰沐羽起来。
“王爷也不必如此忧心……说不定陛下只是年龄还小而已,等这事儿过去,估计也就想通了。”她道,“到时候……大不了不要这一身虚名罢了。粗布麻衣走天涯,也好得很,我小时候那会儿可喜欢这类话本了。每次哥哥偷偷拿给我看,就高兴地不得了,可惜一直没机会实践。现在总算有这机会了,不也挺好么?”
沐羽苦笑。也不忍心打破她幻想,只有点点头道:“好。”
他说完这些,实在不想让陈茵刚从之前伤感才走出来,就又陷入忧愁他以后该如何好的漩涡中,便没再提这件事。含糊地和她又说了几句,叫枫叶把她送去了休息,自己则出门去寻兰妃。
系统之前提示他对方因为他擅自反了的事情掉了一波好感度,考虑到之后故事走向和那个要求好感度的支线任务。尽管沐羽实在不想在这会儿去见对方,但他还是觉得有必要去见上一见,减少些对方对自己的误会。
枫叶和他说,兰妃和沐云书应是闹了不小的矛盾,是以才在叛军反叛当日沐云书甚至没有带走自己亲娘就忙不迭地和徐氏的人跑了。就之前兰妃见着沐羽时的反应,沐羽也大致能猜得到兰妃和沐云书那所谓的“矛盾”都是些什么。
这就更导致了他不可能对此事置若罔闻。
依着现在沐羽在叛军内的地位,想找兰妃还是挺简单的。
他没发话,只说了兰妃交由他处置,叛军们也就不敢对这前太后做什么,只能将她丢在她往日住的平福宫,却是换上了自己的人严加看管。如今沐羽亲自来找兰妃,自然不会多加阻拦,立刻就放任他去寻兰妃。
平福宫倒是一反旧时热闹盛景,显得尤其的清冷败落。
兰妃贯来是个喜欢被人簇拥、热衷于享受的人,自打成了太后,日子过得就一天比一天奢侈。沐羽本已是习惯了的,今日来一看这殿内竟无一分往日情景,不由分外诧异,见到兰妃的时候脸上难免带了几分莫名。
见他复杂神色,兰妃估计也误会了,出声尖酸讽刺道:“你这副表情又是何必,难不成是看到本宫如今处境觉得愧疚了?”
“不敢。”沐云书淡淡回她,“只是今日来探望下娘娘,看娘娘过得如何。如今见娘娘如此朝气,也算是放下心来了。”
“你……你什么意思?”兰妃见自己向来拿手的哭诉讽刺竟然不起作用了,一时慌乱起来。她小心翼翼地观察了番沐羽脸色,又想起之前事情,似是咂摸出了些意思,脸色数变道:“你、你莫非知道了……”
“娘娘做了什么事情,想必比本王更加清楚。”沐羽道,“现既已明白本王意思,之后该如何做,娘娘应当心中明白。”
兰妃在关乎自己危机的时刻,是永远不会傻的。沐羽这番话一出口,她登时就明白自己一直以来藏着的东西已被对方知道的一清二楚了,表情由青转白,整个人都颓丧了下去。过了许久,才讷讷道:“我那时只是一时被迷了心窍,你能理解吗……”
“往事已矣,还望娘娘莫再挂念。”沐羽长叹道,“今日之事亦是如此,陛下已然走了条无可救药的歪道,本王不愿这北周毁于他手,只得出此下策。”
“你、你不怨我吗……”兰妃泪眼盈盈地望着他,“真的不恨我骗了你吗?”
沐羽避而不答,只道:“今后望娘娘善自珍重,告辞。”
“等等,你别走。”兰妃见他这次竟然是来真的,顿时慌张不已。她匆匆自榻上跳下来,仓皇走到沐羽面前,扯住他衣袖悲苦道:“你真狠得下心吗,从此以后都不管我了……再也不来看我了?云书对你不好,我知道的,我都知道……可我也为你哭过了呀!你为什么要这么绝情,都不念及一点往日情分吗?”
“从今往后,唯有对娘娘不闻不问,才是念及往日情分。”沐羽道。他心中很清楚,沐云书是早晚要打回来的,到时候自己就是个拱手献首的败寇而已。他要是对兰妃露出哪怕一丝善意,就会让沐云书更加厌恶自己亲娘,反倒不好。左右他就是个别人故事里的过客,虽然对兰妃并无半分好感,但也不愿因此祸及她今后生活。还不如把她丢到一边,让她自己慢慢反思自己做人问题。
兰妃却并未会了他的意。见他一脸言尽于此的表情,也不说话了,眼泪扑簌扑簌掉下来,哭得和个小孩儿似的。沐羽看了头疼,也不好安慰她,只得硬了硬心肠,扭头走了。
回去路上,枫叶是个内敛性子,不似夏祯仗着和沐羽关系好什么都敢说。他看沐羽满脸阴沉,缩的老远,满脸生怕自家王爷一个心情不好把他也给祸及了的模样。沐羽看见了,难免想起来梗着脖子替他送死的夏祯,心情便更加低落。
因着这情绪缘故,就不免牵连到现实几分。
仗着叛军中颇多朝中士族世家,沐羽反了的当天就直接到手了大批处于各世家掌控中的地盘,北地尽归掌控之中。沐云书朝中根基不稳,培养的下手又都是些新人,只得带着徐氏的残兵败将匆匆跑去了南地。若不是沐羽本来就没想过要这货的命,故意在指挥决策时放水装傻放跑了他,估计这小皇帝几天内就得直接被人给抓回来邀功。
不过话虽如此,沐羽自己这边也没比沐云书那边情况好上多少就是。
他嘲笑沐云书残兵败将、根基不稳,实则盘根错杂的叛军这方比起对方那里实则更加脆弱。若沐云书还能仰仗一下他自己培植起的世家外戚,靠着他们的忠心有朝一日打回北地,沐羽就完全只能靠着往日残存的一点威信镇着这帮乌合之众,好让他们还没在取得完全胜利前就因内讧先自取灭亡。再加之当日沐云书跑的匆匆忙忙,不少忠君老臣根本不知宫变一事,等到明白了外面闹闹哄哄的究竟是发生了什么,这帮手无寸铁的老家伙们也只能干瞪着眼,做什么都无事于补了。沐羽招待着手底下那些乌合之众,还得低着头被这些个老臣骂的狗血淋头,简直惨的不行。
当然,哪里都少不了喜欢溜须拍马逢迎之辈。眼见着这几个老臣一日比一日过分,就有人眼睛一转,自作聪明把人全都给抓了下狱,然后喜滋滋地跑去沐羽面前邀功。
本来沐羽就没打算把这些带头出来闹事儿的硬茬给杀了,毕竟其中还是很有些骨气才干之人,这么眼睁着看他们作死实在是愁人。结果刚烦了没多久,就有人赶着给他来递枕头,简直高兴得不行,赶紧把这帮硬骨头统统给丢进了大牢里,省得哪天自作主张一头撞死在自己面前,想想就郁闷。还不如丢进牢里方便统一管理,届时嘱咐一声管事儿的好好款待,别把人弄死在牢里省得到时候说出去丢了皇帝面子,想来那走马上任的新任大理寺卿总不至于要和自己顶头上司对着干。
想来想去,沐羽觉得这想法简直完美,只可惜了现在这大理寺卿不是以前那个。
……对,不是陆霄。丫早在宫变那日,见势不妙脚底抹油索性直接跑了。反正他无牵无挂孤身一人,沐羽也没想着将他按在自己手里——毕竟沐云书为数不多的金手指被困在京城了,还怎么接下来后面的剧情?就干脆放跑了丫。
结果当然就是如今无法报当日深仇大恨。
思及当初陆霄怎么挑衅怎么来的行为,沐羽莫名觉得一阵巨亏。好在他看的还算开,很快就放下了这事儿,转头开始专心致力于如何更快的搞垮起己方势力来。
第89章 成为摄政王(三十五)
话是这么说, 但沐羽觉得自己压根就不需要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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