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晟归
晨间寒凉, 山里尤甚,赵岁岁特意赶工出了一件罩在外面的袍子让戚长夜在上山的时候穿在外面,其实他更想给戚长夜做一身皮毛衣服,但家里的兽皮数量实在是少, 想要完完整整地做上一身需要不少料子, 还得攒上好一段时间。
戚长夜才刚刚推开院门,那边赵岁岁就迎了上来, 伸手接过他背上的柴火放到院里,指尖触到一丝湿意, 是戚长夜身上沾染的露水。
赵岁岁心疼他:“家里还有那么多柴火, 你没必要这么辛苦。”
戚长夜点头:“我知道,但我想烧制出些木炭出来。”
赵岁岁惊讶:“戚大哥还会烧木炭?”
戚长夜便应了一声:“以前喝酒时听人提过大致的过程,至于具体能不能成还不太清楚。”
烧制木炭又不像是陶土烧瓷,没什么需要隐藏的手艺, 甚至这过程都不用刻意瞒着——农家的土灶火坑里偶尔都能扒拉出几块半成品来, 有心人只要耐着性子试验上几次就能摸清楚个大概,是而赵岁岁也没怀疑什么。
灶台上面正煮着菜粥,咕嘟嘟地冒着热气,赵岁岁没法在院里呆上太久,简简单单与人说上几句便急匆匆地跑回到了灶房里面。
——刚跑进去就又窜了出来, 手里还拿着个竹筒杯子,里面的水还泛着热气。
“戚大哥快坐下歇上一会儿,喝一口水润润嗓子。”赵岁岁将竹筒塞进他的手中,话音未落又急急忙忙地跑回去了。
戚长夜看了看他的背影,又看了看手里的杯子。
昨天吃了顿难得的大肉,今早的菜粥便格外清爽,戚长夜果真煮了一锅鸡蛋,圆滚滚地一个叠着一个堆出了一小盆来,他伸过手拿了两个分别放在赵岁岁和戚桐的面前:“一人一个,补补身子。”
赵岁岁不敢接,桐哥儿看着他的样子也没有动。
“你不吃吗?”他问。
戚长夜点头:“我不爱吃。”
他倒是没有骗赵岁岁,他是真的不怎么吃水煮蛋,煎炸卤蛋他都爱吃,偏偏就是对水煮的不感兴趣,戚长夜知道赵岁岁的心情,紧跟着又补充了一句:“放心吃吧,我是真不喜欢。”
赵岁岁低低“嗯”了一声,盯着那枚蛋看了几眼,小心翼翼地拿了起来。
……
用过了饭,这一家人才真正开始忙活起来。
赵岁岁将戚长夜带回来的那捆木头拆开,因为是刚刚从山上带回来的缘故,木头里面还带着水分,要将它们全部晾干才能收进柴房。
戚长夜则去改进他昨晚弄出的折叠架子,提着他心爱的户外神器露营套装里的小锤将架子仔仔细细地敲打了一遍,彻底测试了稳定性和承重力后又拿了把刷子出来,认认真真地将架子给漆了一遍。
桐哥儿像条小尾巴般跟在赵岁岁的身后,四条奶狗又像四条小尾巴般跟在桐哥儿的身后,赵岁岁就像是老鹰抓小鸡里最前面的那只母鸡,后面稀稀拉拉地坠了一大长串。
戚长夜在刷漆间隙抬头瞧了一眼,险些就被逗笑出声。
刷漆是件精细活计,刚好戚长夜最擅长做这种细致的活,赵岁岁接触过的汉子也不是很多,也不知道其他人都是什么样的,只知道戚长夜格外耐得住性子,做起事来细致又完美,总能将方方面面都考虑周全,很多事情上甚至比他这个哥儿还要敏感细心。
赵岁岁觉得自己不能总和戚大哥呆在同一片空间里,他总是会忍不住地偷偷看他,时不时地就分一点心出一点错,在戚家院里一个月出错的次数甚至比在赵家一年都多。
戚长夜很快就将木架子给漆了一遍,漆是他在系统商城里用积分购买的环保木漆,这东西不能只刷一遍,戚长夜锤了锤胳膊站起身子,等架子晾干还要重新再刷一遍,到时才能投入使用。
他将架子搬到一旁,嘱咐着赵岁岁和戚桐看好家里的四个小家伙,别乱跑乱跳跑到架子那里蹭到一身木漆,这要是沾到毛上可不好打理。
赵岁岁连忙点头。
这漆可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干的,戚长夜回屋将刷子放好,同赵岁岁打了声招呼后又出了院子。这次他没往山里面去,而是去了村尾的方向,戚大伯那儿的房子约莫这几日就能收工,他去看看有没有能帮着搭把手的地方,忙完再去戚家问问关于扩建和修缮房屋的事情。
赵岁岁目送着他一点点走远,回院进到柴房里面选了些柴火。
烧制木炭最好使用枫木桦木等质地偏“硬”的木头,赵岁岁耐心找了半天,终于凑齐了两大筐来。他将筐子拖到院里拿了斧头过来一截截地劈砍成合适的大小,赵岁岁的思想非常简单——只要他能多做上一些,戚大哥便能少干上一点儿了。
他擦了擦额前的汗珠,卯足了劲儿地劈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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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大伯盖的是最简单基础的泥土房,戚长夜在盖房方面一窍不通,戚大伯说什么他便仔细听着什么,这过程中跟在一旁学了不少。
戚大伯的盖房方法非常简单——先将水土按照一定比例混合、再往里面加入稻草麦秆,据说这样能够增加粘性。房子的地基早就已经打好,调和好的土料一层层地夯实堆积、一点一点地砌出墙来。
听起来造法非常简单,实际上却有着不少问题,这样造出的房子并不稳固,汉子们便又拉来了几车石料和木头。在场的汉子们都是建房的老手,这里面只有戚长夜是个彻彻底底的毫无经验的新人,几乎每日进度都能往前赶上一大截,按这个进度下去明日或者后日就能基本完工。
之所以叫做“基本完工”,是因为盖出的只有房子的基本框架,屋顶门窗等都还没上,墙面地面也依旧是凹凸不平的,需要一定时间抹灰修补夯实平整。
这样的土房不太结实,每年都要仔细维修,到了冬日也不耐寒,但戚大伯的目的是给戚渔建个能安身的地方,时间紧迫也顾不得什么美观舒适,当务之急是先把地方搭建出来让戚渔从大院里面搬出来住,其他的一切都可以等到日后慢慢修整。
要夯土墙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保持干燥,这几日戚大伯日日都提心吊胆的,生怕老天爷再像先前那样兜头降下来一大天的雨,到时候说不定他们这几日的辛劳全都会白费。戚大伯甚至将各路神佛都求了个遍,连戚家老头的牌位前面都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也不知道是老天爷听到了他的心声还是磕的那三个响头起了作用,竟然真的连出了几日的浩瀚晴空。
戚长夜这人虽不说话却很能干,起初戚家大院的人对他还有着些畏惧和偏见,没过多久就改观了不少,连带着村尾的其他几户人家都不约而同地有了些不一样的看法——就比如徐家的徐大郎夫妇。
因着鸭蛋全部都被戚长夜给买走了的缘故,徐大郎免了去镇上折腾的往返时间,徐汉子本就同戚大伯交好,空闲下来也时不时地过来帮戚大伯忙上一会儿,一来二去地也与戚长夜碰了几次面。
戚大伯亲自混合土料,戚长夜便与徐大郎一起夯实土墙,为了增加墙面的稳定性土墙需要错缝搭建,戚长夜虽没真正做过但也见过其他人用砖头砌东西的视频,看了一会儿就明白了过来。
他是新手,徐大郎却不是,两人一组分工合作,一方面能做的快些,另一方面也方便徐大郎帮戚长夜看着有没有错处。
徐大郎也是个心思细腻做事麻利的汉子,两人一起干活的速度竟超出了戚二戚三一大截。
“真没想到,你做起这些竟这么厉害!”起初戚大伯让他来戚长夜这边时徐大郎心里还有些担忧呢,生怕这村霸弄坏了什么地方他不知道该怎么提醒,却没想到戚长夜做的东西可谓是相当完美,徐大郎盯着瞧了半天,根本就没有任何需要他提示的地方。
他甚至怀疑戚家这位根本就不是第一次做,看起来可一点都不像新手。
“都是照猫画虎罢了。”戚长夜并不自满。
“按这个进度怕是根本就不用等到明天,今天晚上就能弄完。”
徐大郎与他一起忙了大半个时辰,起初两人半天才能交流上一句,说的也都是“帮我拿下这个”“帮我递下那个”,忙活了一段时间后二人间交流的内容竟也开始多了起来,虽然彼此仍旧不太热络,但好歹也不至于像刚开始那般寂静无声了。
“爹,大哥二哥,我给你们送了水来,快叫大家都过来歇上一会儿。”
戚大伯抬起头来,就见着戚渔背了个篮子跑了过来。
渔哥儿生性腼腆,住在家里又抬不起头,如今家里的汉子都为了他在外面忙活……渔哥儿心里就更过意不去了。他日日都往这边送水送饭,村尾和戚家的活恨不得都抢着干了,这几日两边来回折腾着,倒是比这些盖房的汉子还要忙碌。
起先戚大伯还试图劝他,劝了两次也没见着他往心里去,后面干脆也不说什么了,戚家的汉子们显然已经习惯了这个时间送来的水,今日却似乎不太一样。
戚长夜放下手里的东西,与徐大郎一起往树荫下走,没走几步就察觉到了股直勾勾的视线。
他顺着视线来源回望过去,才发现渔哥儿不是自己来的,他身侧还有着另外一人。
是一个有些脸熟的哥儿。
第69章
戚长夜认识的人不多, 哥儿这个身份就更加稀少了,因此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似乎是先前在镇上卖菜时遇见的那位。
他也没在意, 继续去做自己的事情。
村中汉子行事不羁, 纷纷凑到渔哥儿的面前去拿他筐里的竹筒,有些人的手上甚至还沾着土泥和汗水,抓过竹筒仰起脖子咕嘟咕嘟地往嘴里面倒, 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筒里的水就喝得干干净净了。
戚三随意地抹了把嘴角,手臂一甩便将水珠洒落在了地上,喝完的竹筒又重新丢回到了筐子里面,与其他汉子们刚刚丢回去的竹筒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声响。
戚三瞄了不远处的郑然一眼, 压低了声音悄悄问他:“渔哥, 这怎么回事?”
戚渔一脸茫然地摇头。
他自己都不太清楚。
今日他如往常那般来给大家送水,没走几步却突然就被郑然叫住, 然哥儿说他去山上挖菜要与他一起走上一段。戚渔虽然也是在村里长大的,与然哥儿却没什么交情, 在这之前两人甚至连话都没说过, 戚渔实在是一头雾水。
但这条路又不是他家里的,村里村外人人能走,戚渔又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走了过来。
因为附近还有别人, 戚渔只简单地与戚三交谈了几句, 郑然却没有继续朝着进山的方向走,而是在原地停了下来。
戚渔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便见着他正立在原地盯着戚长夜看。
戚渔心里“咯噔”一下。
戚长夜与那些汉子不同。
徐大郎去一侧的木桶里面舀了瓢清水,找了个无人的空地缓缓倒下,戚长夜便借着这道水流简简单单地将手上的泥土给冲洗了一番, 等他将手冲干净了才过去拿渔哥儿递过来的那个竹筒,整个人与旁边一众满手脏污的汉子格格不入。
即便是喝水也是斯斯文文的,很难将记忆里的那个打人的村霸与面前的人联系在一起,戚长夜只喝了几口——水是直接从井里打上来的生水,他有些喝不习惯。
戚长夜将竹筒盖好放回原处,一群汉子纷纷各自找地方坐下休息,徐大郎拖过了张长条板凳,与戚长夜一左一右地分别坐在两端。
“然哥儿怎么来了?”戚大伯问道。
在场的都是些成年汉子,郑然一个哥儿杵在这里到底不是很好,让那些汉子过去问话也不太合适,只能由戚大伯出面问他。
郑然一惊,连忙回过神来,余光又瞥了戚长夜一眼后才转过头去回答戚大伯的问题:“我要进山摘些野菜,正好路过。”
戚大伯惊讶地看他一眼,像是没想到今日郑然的态度会这么好。
郑三叔公和戚家的关系实在是不好,在戚老爷子还活着时两方就明里暗里地互相给对方下了不少绊子,两家人都提起对方就恨得牙痒,平时要是在村里见着了都是将头一扭转身离开直接装作没看见的。
来的要是郑家的大人戚大伯现在肯定不会搭理,但郑然毕竟与他差了一辈,比他的渔哥儿还要小上几年,这地方又有这么多戚家的汉子……戚大伯到底还是问了一句。
他还以为郑然会当场转身就走的,万万没想到他居然回了自己的话。
戚大伯点了点头,本想着再顺口礼节性地叮嘱上几句,转念又想到了两家的关系,遂也不再多言了。
郑然又看了戚长夜一眼,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最后什么都没说出口,抓着篮子径自离开了。
他走以后,好几个汉子都盯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戚长夜直觉对方是过来找自己的。
但他与郑家的这个哥儿实在是没什么交情,仅有的一次接触就是先前对方去镇里卖绣品的那次,难不成是原主有什么与他相关的记忆?戚长夜皱着眉头思索起来,又在记忆中寻找起与对方有关的信息。
戚大伯天生在这方面少一根筋,连带着他家的几个孩子也没好到哪儿去,但戚三和徐大郎却都要心细上不少。徐大郎只是面上不显,实际上同他家娘子一样好奇着村里的事情,他本想着问戚长夜几句的,但一想到他和戚五其实也不是很熟……只得悻悻歇了这个念头。
这件事情很快就被略了过去,一群汉子歇了一会儿,没过多久又开始热火朝天地忙了起来,徐老汉上午去了地里忙活,忙完回家放下锄头挽起袖子也参与进了盖房的队伍当中,可能是帮忙的人多也可能是干活的大家心齐,原本预计着明后天才能做完的活计竟在今天就赶出了一大截。
戚大伯无疑是这群人里最开心的那个,只不过开心之余又隐隐地夹杂着些担忧——渔哥儿有了自己的地方当然是好事,可毕竟是为人父亲的,总是担心他一个哥儿独居在外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戚大伯日日都愁着这事儿,也像戚长夜那般去了户养狗的人家预定了只小狗崽来看家护院,不过现在房子还没盖完,故而目前小狗还在那户人家的家里养着。
一行人就这样忙活了一大天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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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岁岁不知道戚长夜要烧制多少炭火,但看他的意思数量应当是少不了的,赵岁岁便多弄了一些。戚家院里已经有了一个戚长夜专门挖出的用来熏制肉类和鞣制皮毛的土坑,只不过目前还没用过几次,赵岁岁不清楚木炭的具体烧制流程,干脆照着坑的大小劈了满满两大竹筐出来。
做完这些,赵岁岁又进柴房里面扛了几根竹子出来,一点一点将竹子削开、准备将其编成几个大的鸡笼。
他正在院里修着竹子,狗窝里的大汪却骤然“嗷嗷汪汪”地叫了起来,大汪不愧于它的名字,虽然还是一只幼崽犬吠起来却也已经颇有些气势,下一刻其他三只小狗也跟着呜呜嗷嗷地叫做一团。
桐哥儿被这声音惊的跑了出来,赵岁岁也捏紧了手里的刀。
四只小狗有着狼的血统,似乎也多多少少地遗传了些狼的沉稳,小狗们也都各有着各的性格。大吃自不用说,看名字就能知道,大毛平日里则懒洋洋的找个地方就往那儿一卧,它对什么都不感兴趣,戚大哥说它长了一张厌世的脸。
大头则要活泼上不少,整日在院里蹦蹦跳跳的,戚大哥说它身上的凶性和狼性也保留的最多,估摸着日后会是跟着戚大哥一起进山的主力。
除了大汪以外其他三只都不怎么爱叫,与戚渔戚大伯他们接触时也没有过这么大的反应,赵岁岁几乎是在瞬间就想到了戚大哥昨日曾说过的最近有些太招摇了。他屏住呼吸捏着刀子走到门前,深吸口气扬声问了一句:“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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