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欠有点咸
可他就是不想死。
他说不清楚,他就是知道,他想活, 他一定要活下去。
他还有很多事要做,他还想杀满99999个丧尸然后回家,他还想看风景,看春夏秋冬四季更迭,看大海看山川看开满花的田野, 他想吃那些好吃的食物, 他想和他的好朋友们喝酒,喝得醉醺醺地然后说起往事, 他想和他的家人们拥抱,在他们的怀里肆意地哭出声。
还有爱人。
他的爱人在等他。
那时他还没有认识傅冥承, 他不知道这个想法从何而来,带着点盲目,他就是笃定且坚信着。
后来,他没有力气了,走不动,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时间在最后时刻被拉得很长,一秒钟在他感受之中好像有一年那么久,这种生存已经像是折磨,但他依然那么想:他想活下去。黄沙、饥饿、渴、疼痛、恐惧或是所有的一切,都不能磨灭这种生的意志。
他想活下去。
这种漫长且无止境的状态不知道持续了多久,下一秒,他发现自己正在攀爬。
他背着傅冥承,这个刚认识不久的人,面前只剩下一片山壁,他往上面爬。手指被磨破了,在流血,脑袋是晕的,就要没办法思索任何事。下过雨,他有水喝,但是没有食物,最近几天吃的东西只有树叶子。胃里像是有一千只手在抓。他觉得他连石头都想吃。
饿,好饿啊。傅冥承吻他的时候,他差点真的往对方身上啃一口。
傅冥承用一种懒散的声音说:“怎么办,你就要死了。我说过,你可以喝我的血,我不介意的,想吃我也没关系,我建议从手臂开始。”
他说:“滚。”一个字都花费了他太多的力气。
傅冥承看着他,好像在看一种没有见过、也无法理解的事物,他说:“为什么这个时候了,你还是很想活?”
叶一湍根本不想说话。
为什么不想活啊,就是想。傅冥承一点都不好吃,看着就很老,谁要吃这个。他想吃好吃的,他想吃虾饺毛肚毛血旺烤生蚝烤羊腿大闸蟹海胆还有好多好多的好吃的。
这么想的时候,他觉得更饿了,真的鬼使神差地往石头上啃了一口。什么都没咬动,一点味道都没有。
面前的山壁无边无际。
叶一湍后来不再往上面看,试图去看到尽头了,他就只看眼前的部分,然后机械地爬。
不要想太多,只盯着眼前就好,一秒一秒地往下走,总能过去。他对自己说。
真的濒临失去意志的时刻,他的手仍然抓着石头不放。
他想活。
下一秒,情境再次转换。
他在刚刚来到丧尸世界的时刻,看着之前繁华的世界变得满目疮痍,城市没有了,秩序没有了,人类好像都已经被抛弃。一只变异了的虫子盯着他,只等他动一动的时候,就扑上来。他们已经僵持了很久。
他在一朵食人花的花蕊里,到处都是粘稠的、令人作呕的液体,侵蚀他的意志,磨灭他的感官,诱惑他的心灵,无数的声音在他耳边说:“死掉吧,死掉就好了,你会很快乐的。”
他在看着手中的旧报纸,上面昭告着他的一家都已经死去。他在抱着王书的尸体,然后是颜双的,然后是言朔的。他埋葬了一个又一个的同伴,那些人都离他而去。
他在每一个让他极度痛苦的时刻。
时间真的在千百倍的变长。
但千百倍没关系,亿万倍也没关系,他就是很想活。
然后,他在……他在一个有傅冥承的梦境。他那段时间脑子总是很乱,伤很疼,只是一片混乱中他也慢慢摸出了头绪。那时已经隐约猜到,或许傅冥承死了,为了救他以命换命,死掉了。清醒的时刻脑子总是乱的,梦境之中反而更清楚一些。
他梦到了傅冥承。
梦里,他和傅冥承就像往常一样,战斗,杀丧尸,找食物,烤肉来吃,后来就悄悄地躲在树下接吻。他用一些藤蔓把两人裹住了,然后做.爱。
开始时很激烈,一切都好像烧了起来,后来就变得黏黏糊糊,叶一湍觉得自己要被融化了。
结束后傅冥承抱着他稍微清理了一下。他觉得困了,想睡,但是又知道,自己现在其实已经在梦中。
傅冥承亲了亲他的唇,说:“湍湍,我要走了,你跟我走吗?”
叶一湍说:“你去哪儿?”
傅冥承就笑了笑:“你知道我去哪儿。湍湍,和我一起走吧,你这样很痛苦。”
叶一湍于是感受到了那种好像心被一点一点切碎的痛苦。太痛了,每一块骨骼、每一滴血液、身体的每一处都在痛,让他想要哭嚎、大喊、或是干脆把自己撞碎。
傅冥承神色是温柔的:“为什么还要坚持呢?放弃吧,湍湍,我带你走。”
叶一湍也不知道为什么还要坚持。
每一秒都很痛苦。他费尽全力抓到的记忆可能下一秒就忘却,那痛苦却是不停的。
可是他就是没有一秒钟想过放弃。
他想活,他就是想活。
他要去找他真正的爱人。对方不可能对他说这种话,对方不可能想要带他走,对方不可能说让他放弃。
傅冥承不会这样。
这只是……一个梦。
让我醒来,让我醒来,让我醒来——他一遍遍地说。
不知道过了多久,情境再次转换。
他和小刘一起,在丧尸群里。
他已经有些时候没见过活人了,他甚至觉得,是不是这个世界都只剩下了自己和小刘。那种孤独感很让人恐惧。
体力慢慢耗尽,异能慢慢耗尽,小刘好像都没力气了,但是他没有停。他带着小刘继续走,遇到丧尸就杀,遇到想攻击他们的变异动植物就打过去。走去哪里他不知道,可是他知道自己不想停。
在末世十年,那种对生的渴望就延续了十年。他变了很多,从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少爷,变得什么都会了一些。过去时,他对食物诸多挑剔,还挺挑食的,现在,能入口的东西他都吃过。过去他从来没和人打过架,现在,他的手上都是鲜血。过去时,遇到麻烦他第一件事就是“哥”,现在,他只剩下自己。
他也有了很多的朋友,伙伴,可以托付生死。他救过人,也被人救过。他好多次都以为自己要死掉了,但也没有。有人爱他,他似乎也爱过什么人,他不记得了。只是有时能感受到内心里的一些灰烬,像是炙热地燃烧后,留下来的痕迹,证明那火曾经烧起来过。
就是这样,他走到了现在。
原来已经走了这么长的路,很辛苦。
自己到底是在坚持些什么呢?
有一秒种,这个问题划过了他的内心,下一秒,他自己就回答了:他想活。
不论如何,他想活下去。
他想……回家。
他想亲吻爱人的唇,感受家人的拥抱,和朋友们聊天聊一整夜。或者,他只是想晒晒太阳,让雨滴打在脸上,让风吹过发间,他想去嗅花的香味,去踩柔软的沙子,看马路上奔走而过的人流汹涌。
他记得春天里油菜花盛开的时候,满山满谷,眼睛都望不尽。他记得夏天的西瓜,他总能吃到心心里的那一块。他记得秋天的红叶,那像是有魔法的色彩,染过了整个世界。他记得冬天的雪,一步一步踩下去时,嘎吱嘎吱的声音,和延伸到很远的脚印。
那是他记忆里的世界。
已近走了很长的路,所以他要继续走下去。
如果有人在身边,他也会拖着那个人一起走。
每一次他以为自己已到绝境、没办法再坚持一秒的时候,他都继续坚持了,现在也是一样。
往下走。
不要停,也不要回头。
往,下,走。
一直到最后,他仍然如此笃定。
一阵猛烈的眩晕感袭来,叶一湍一个踉跄,费力地站稳。他看了看四周,是银灰色的金属质感的空间,他回到了之前曾经到过的系统空间里。
那里曾经是8立方米的一个小空间,此刻却已经变得难以看出边际。
叶一湍晃了晃头,大口地用力地呼吸着,大脑中还残留着之前绝境时,那种紧绷至极限的压迫感,甚至眼睛都看不清了,他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在摇晃,留有残影。身形晃了晃,最后,他干脆坐在了地上。
“系统,是你吗。”半晌,他说。
一个声音道:【这里是审判模式。】
并非之前那个出现在叶一湍脑子里的系统的声音,这个声音更低沉一些,语气中带着点非人的质感。
叶一湍:“哈,‘审判’。那我通过了吗?”
那个声音:【你成功离开了“审判之门”,如今世界审判总进度为80%。审判模式下,会重新经历过去最为痛苦、绝望的瞬间,你走过来了,且理智尚存。我不懂。我不知道你的求生欲来自于哪里。我只看到了你在说,风景好看,东西好吃,你还有亲人,还有朋友,还有爱人——就只是这样吗?】
它听起来是疑惑的。
叶一湍:“你不是人,你肯定不懂。而且你们这个题目没什么意义啊。人不可能被自己走过的路打败。”
声音:【并非如此,人只会被自己走过的路打败。而且,你刚刚感受到的,是你过往的经历中,痛苦的1000倍。比如你觉得渴,那么刚刚,你会觉得1000倍的渴。“审判之门”后存活且精神正常的概率在千分之一左右。】
叶一湍想,1000倍?真的有吗。
刚刚没感觉。
不过这也不科学,如果已经到了极限,那么极限的1000倍同样也是极限吧。会有区别吗。
不过这个时刻,他也无意深究。
他问:“你说进度80%,那证明还有20%了?”
声音:【这个世界已经拥有了创作者的献祭,观察者的答案,“审判之门”的认可,接下来的审判内容是,需要本世界中的三个人物,挣脱了世界本源的束缚和控制,拥有独属于自己的自由意志。这三个人由你来指定。】
叶一湍愣了一愣。他在这时终于懂了这个所谓“审判”到底是在做什么了——在看这个世界,是否有资格成为一个真正的,真实的,自由的世界。
创作者指的是陆墨,观察者指的是傅冥承,通关了“审判之门”的是自己,现在,还需要有三个人。他曾经好奇过系统为什么给他“金丝雀”的阵营,现在,他好像明白了。
他说:“第一个人,元冬。第二个人,唐柠。”元冬没什么好说的,这人变得有时候叶一湍都快忘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是什么样子。唐柠肯定也可以,原本只是一个富二代的小情儿,卖酒的,现在在给叶一溪做助理,他的命运线转折非常大。至于第三个……
叶一湍犹豫了一下,在几个人的名字中来回抉择,最后,他说:“第三个人,我选傅翎。”
傅翎,大概,可以吧?主要是这家伙之前为了个白月光要死要活的,现在看着好像还正常了一点?算不算摆脱了世界束缚不再给白月光当舔狗呢?
垃圾傅翎,你要给力一点啊!!!否则你就是整个世界的大罪人了!叶一湍在内心呐喊。
声音道:【判定中。】
叶一湍的面前出现了一个漂浮在空中的屏幕,上面是一个进度条,如今停在75%的位置。随后,进度条开始往后跳:83.33%,86.66%,90%。
那声音道:【三个人物已通过。】
叶一湍右手握拳锤了一下左手。
所以傅翎那种垃圾也是有用的啊!
不过,怎么只有90%的。
“剩下10%是什么?还有什么要审判的吗?”叶一湍道,随后有点不爽地皱了皱眉,“——不是,我挺不喜欢这个词的,为什么叫‘审判’啊,搞得我像一个被告。我又没有什么需要上法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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