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觅唐
段晏紧抿着唇,心想,行至今时今日,他到底应该怎么做?
如果宁诩对他只是虚情假意,那他大可不必思虑过多,见招拆招便是,只要能回到燕国,什么卑劣手段不可以用?
但如果宁诩对他存有几分真心在……哪怕是因床笫之欢而有的动心,那他……
他——他又要如何做?
思绪混沌间,段晏在榻上翻来覆去,神情难得有些茫然。
夜已深,万籁寂静间,他听见自己如雷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
*
天气渐寒,御书房里撤去了夏日里用的冰盆,点上了暖香炉。
在这段时间,朝中运作“新政”时,出现了不少大大小小的问题,宁诩每日就坐在龙椅上看着六部的尚书们扯皮推诿、互扯官帽,心下万分无奈。
好在都是些可以解决的问题,宁诩又擢升了两位颇有才识的翰林院学士,让他们平日里常到御书房来,与夏潋一起,处理些文书琐事。
如此一来,夏潋肩上的担子大大减轻,苍白的容色终于好了不少。
而在朝务改制后,每日呈到御书房的折子数量骤减,再也不用处理一些鸡毛蒜皮的琐事了,宁诩也乐得清闲。
在一日出宫视察完京城中新修的水利工程后,宁诩回到殿中,又深觉在日复一日的上班过程中感到十分无聊,不由得问身旁的宋公公:“朕能微服出行游玩吗?比如下江南什么的。”
宋公公大吃一惊:“陛下,您要出宫?”
“不行吗?”宁诩疑惑地问。
自从穿书过来后,他每天不是上班就是吵架,就算出去也是因为正事,这皇宫虽大,但现在也逛得腻了,他身为天子,不能出宫散散心么?
以前看的电视剧里,那皇帝还能下江南,在秦楼楚馆里吟诗作画,而他只是想在京城里走两圈,想必是没有问题的。
宋公公却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问:“陛下想要何时出宫游玩?地点在何处?需要几品以上的大人陪同?可要多少队禁军护卫?入夜后是否歇在宫外?要不要京中哪位大人提供府邸来,让陛下临时歇一夜……”
宁诩听得头大,忙抬手:“停停停,朕就不能随便找个地方睡下吗?比如在……在青楼找个房间睡一觉行不行?”
电视剧里都是这样演的!
宋公公两眼一翻,差点背过气去。
“陛下您您您——”他气结:“您这等尊贵身份,怎能踏入那污秽之地!”
宋公公又苦口婆心地劝道:“陛下,您的后宫们还有这么多公子等着您宠幸呢,奴才也不急着求您为皇室开枝散叶了,您先好好地和公子们说说话吧,行吗?”
宁诩:“……”
宋公公,真是个实诚人。
“诶,陛下,”宋公公又想起什么,忙说:
“奴才想起也有一段时间没见段侍君了,先前听闻侍君染了风寒,告病不出,但现下也过了一月了,想来已经好全。陛下若是觉得无聊,要不要寻段侍君来,一起下下棋?”
宁诩:“这就……大可不必了吧……”
话到一半,宁诩蹙起眉,把剩余的言语咽了回去。
说起来,他确实是有不短的时间没见到段晏了。
……没有那个人时常在眼前晃悠,这流水般的日子竟过得没滋没味的。
但要宁诩去找段晏,他又不情愿——见到那人又如何?不过是没讲两句就拌嘴,甚至拌了没一会儿嘴就被诓骗到榻上去,发生更吓人的事情。
宁诩想起来就腿软。
两人最后一次面对面说话,还是玉泉寺那个夜里。当时虽然不算吵了架,但起码也是互相用话里的刺猬毛扎了对方几下,谁也没讨到便宜。
宁诩的手心还被虫子给蛰得肿起来,幸亏段晏及时给他上了药,不然要疼上好几天。
思及此处,宁诩觉得,只要和段晏待在一起,准没好事。
他不主动来找,日子虽平静,但至少……至少无灾无祸吧!
“就没别的有趣的事情可以做了吗?”宁诩问宋公公,补充说明一句:“除了和段侍君有关的。”
宋公公冥思苦想,终于道:“陛下,如今天凉了不少,御花园的菊花都开了,或许可以让夏良君主持,在晓风湖边开一场赏菊的宴席,也让宫中诸人高兴高兴。”
宁诩觉得这个主意甚好,当即应允。
宋公公见他放弃出宫住青楼的念头,松了一大口气,又问:“那陛下,是不是请所有后宫的公子们都过来赴宴?”
宁诩刚点了两下头,又止住,想了想,说:“别的可以,段侍君就……算了吧。”
“他之前不是说染了风寒身体不适么?”宁诩道:“那就叫他好好休息,别出来赏菊了。”
宋公公欲言又止。
这……这距离段侍君说的风寒,也有整一个月了啊!陛下看来是随意寻了个借口,不让段侍君出门走动。
只是不知段侍君,究竟是哪里惹恼了陛下啊?
第24章
这日午时要举办金蕊秋宴的消息传出来后,众人纷纷相告,平静无聊的生活终于有了新乐趣,宫中一派喜气洋洋。
唯有竹意堂的宫人不太高兴。
——他们收到宋公公派人传的话,陛下有旨,因段晏“病体未愈”,此次秋菊宴,就不必参加了。
竹意堂的宫人们惴惴不安,又心中猜疑。
他们的段侍君身体早就好了!只是不爱出门,怎么陛下直接不让他赴宴呢?
难道这才过了一个多月,陛下就已经将段侍君忘得一干二净,连面也不愿意见了吗?
宫人们相视一眼,越发觉得这个理由很有可能。
毕竟他们段侍君从染上风寒,再到身体好全,过了那么久,陛下一次也没来竹意堂探望过!天家无情,真是令人寒心。
殿外的宫人们在悄悄议论什么,坐在里面的段晏权当做没有听见。
天气凉了,青年在肩上披了一件湖色披风,坐在窗下的书案前,一手执着本书卷,像是在看,却久久都未曾翻动一页。
直至有人来报,说御膳司来送午膳的食盒,段晏才放下书,垂眸淡淡道:“传进来吧。”
御膳司的瘦弱太监迈入殿中,一手提着个三层的食盒,进来给段晏行了礼,又躬身走至屏风后的圆桌边,开始慢吞吞地将菜摆出来。
而竹意堂的宫人迎了他进去后,就各自在殿外散了去吃饭——段晏不喜过多人待在主殿里,也不需要人伺候,因此他们平日里算是十分自由。
“七殿下,”那御膳司太监边将菜碟一一摆好,边低声开口:
“宫外递来消息,从此地往燕国边境的沿途据点已设好,只要是成衣铺招幌上用银线绣有‘严记’字样的,进去问‘可有卖青白玉鱼纹带’,并说‘我身上只有三百一十七文钱’,那掌柜的便明白了。”
段晏点了点头,没说什么,瞧起来心思似乎并不在探子的话上。
“沿途的各个城关,我们也命人打听过,出关是需要盘查文引的。”探子又道。
闻言,段晏蹙了下眉。
文引是通过各个城池所需的凭证,平常百姓出入城,需要到当地官府处领取文引,上面还需加盖县丞的印章。
而若是想要通行数个城池,光有某个县丞的印章显然不够,最方便的,就是持有朝廷出具的文引,那样就无人敢拦。
“殿下,我们可有机会取得御书房加印的文引?”探子又问。
段晏沉默片刻,冷淡道:“如今昭帝连我的面也不愿见,哪有可能忽悠他给我盖文引?”
他装病在竹意堂待了一个月,为的是着手处理宫内外的联络事宜,以及费了好一番功夫,才让先前被宁诩打发去皇宫角落的探子调去了御膳司,每日都能借着送膳的机会见面。
忙碌了这么久,等段晏终于抽出空来时,却发觉,宁诩竟然……竟然一次都没有主动来看望过他!
倒是太医奉了旨意,常常勤跑竹意堂,天天给他把脉,扰得人心烦意乱。
青年将宁诩的名字在口中轻轻念了几遍,半晌,气得笑了一声。
生病了不来探望、赏秋宴也不让他去……恐怕不过是因为玉泉寺的事情,宁诩防范他,怕他借机逃出宫罢了。
这么简单的缘由,如何就想不明白?
心中那股萦绕一月有余、始终不散的郁气,又是从何而来?
宁诩分明是对他并无半点情意,他还有什么好思绪烦乱、困扰纠结难以入眠的!
段晏盯着桌上那些精致的菜肴看,不知为何,毫无胃口。
“不吃了。”他站起身,出了殿,嗓音平静地吩咐道:“去御花园。”
外面候着的宫人吓了一跳,支支吾吾不敢说话。
——段侍君不是没被邀请去赏秋宴吗?
这,这一旦去了,要是被治个抗旨不尊的名头,可怎么办才好?
但看段晏眸光寒凉,宫人们不敢多言,忙准备出行的轿子去了。
*
御花园的晓风湖边上,摆开数列矮几,上置美酒佳肴点心,还有御膳司研制出的新饮品“金菊奶茶”,分给众人品尝。
育有各色菊花的花盆也被搬来,放置在宴席周围,摆成花团锦簇的模样,又将开得最大最漂亮的一些放在席中,便于大家仔细观赏。
边上,还摆设了书案和纸墨笔砚,若有诗兴大发的,就可移步上前,直抒胸臆。
宁诩今日很高兴,也在那上面留下了一副墨宝:
“秋秋秋秋秋,天凉好个秋。金菊制奶茶,喝得口水流。”
夏潋在一旁瞧见了,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道:“陛下的诗……真是精灵古怪……”
小黄吕疏月也挤过来,他家世代武将,文采自然不高,看也没看清,张嘴就夸:“好诗,好诗。”
不远处的六部尚书们听见了,齐齐站起来,对宁诩道:“恭贺陛下,做出了一副好诗,好诗啊!”
宁诩被吹捧得飘飘然,索性让宫人把他的大作装裱起来,挂在御书房。
席中又设了投壶等小游戏,连中六箭者可赏玉佩一枚,虽非价值连城,但是皇家赐物,意义非同一般,因此不少人争着上前,热闹非凡。
宁诩坐在首位吃了点东西,就看见小黄挤到人群前,单手持木箭,嗖嗖地连投十箭,无一不中,引得叫好声一片。
等最后投完,小黄一共连着投中了二十三箭。玉佩已经不够看了,宁诩下旨,赏了他一把青玉柄嵌宝匕首。
看见小黄捧着匕首,眼神亮晶晶朝他看来的模样,宁诩想了想,觉得平常还真是忽略了这个家伙。
小黄年纪虽不大,却是出身武学世家,身手不错,若是好好培养一番,未必不能成为独挡一面的武将,在战事上为他排忧解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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