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怀了敌国质子的崽 第57章

作者:觅唐 标签: 生子 宫廷侯爵 朝堂 腹黑 穿越重生

宁诩裹着件粗糙陈旧的灰色衣袍,双腿曲起蜷缩在狭小的地窖一角,往日顺滑乌黑的长发此时凌乱地散在身后、黏在脸侧,面容也不比从前莹润如雪玉,透着几分疲倦和苍白,唇上更是失了血色,一双眸子抬起,自下而上地去望段晏。

许久不见,宁诩想,这厮似乎没什么变化,还是看上去挺惹人恼火的。

“别伤他。”宁诩疲倦道:“朕的事,与王知治无关。”

段晏的眼睫颤了颤,仓促收回目光,在一众燕国官兵的注视中,极低沉地出声:“……把人带出来。”

不远处被押制的王知治忍不住挣了一下,说:“陛下!他……他身体不好,请别用力拉扯……”

段晏默了一瞬,正想抬步下去,却见宁诩慢慢站了起来,哑着嗓子道:“朕自己会上来。”

地窖旁有一个木梯,宁诩踩着梯子回到地面上时,发现段晏已经走到了他跟前,手一伸,就握住了他清瘦的腕。

宁诩觉得段晏抓自己抓得死紧,认为他是怕自己又跑了,于是叹了一口气,又挨近了青年两步。

俘虏就要有俘虏的样子,他思想站位一向很高。

在众人面前,段晏握着他的手,也不松开,而是转过身,对着安静的官兵和王知治一家,开口下令:

“备车马,回京。”

第44章

宁诩被关进了段晏带来的一架马车里。

马车内厢异乎寻常地宽敞, 甚至还铺着柔软的羊毛毯,靠里的地方垫高了,做成个矮榻的样子, 还有绸枕和薄被, 四个角的车壁上固定了几个极小的香炉,散发着袅袅的轻烟。

宁诩左右看了看, 有点无所适从。

……当燕国的俘虏, 待遇都是如此上佳的吗?

还是说只是餐断头饭, 等他吃饱睡足,一觉醒来,就可以容光焕发地被捉去刑场斩首了。

宁诩往角落里缩了缩, 深觉此事很有可能。

马车还停留在原地, 没有出发, 段晏也离开不知去了何处, 而车厢内浅淡的安神香催得宁诩昏昏欲睡, 即便神经紧绷,也忍不住蜷在毛毯上睡着了。

许是多日的挣扎终于有了个尘埃落定的结果,宁诩这一觉睡得极沉, 梦中还隐约感觉有人抱起自己, 挪了个地方,又动手去剥他身上的衣袍。

宁诩有点冷, 不由得往温热的地方靠了靠,好在很快那阵寒意就被驱散, 他重回了黑甜的梦境里。

连睡了五六个时辰再醒来,宁诩还没回忆起自己身处何处,就听见车外传来若有若无的谈话声:

“……尚不足四月……体质不佳,诸多亏损……需多加调理, 静神休养……”

宁诩对这些字眼很敏感,大脑立时清醒。

但没等他听见更多的话,就看马车的轿帘一掀,段晏弯腰进来,一眼望见宁诩睁着黑白分明的眸与他对视,动作滞了片刻,回过身朝外面吩咐了句什么,才复又进来。

宁诩这时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袍已经换了一件,也被人抱到里边了,还盖着被子,难怪不冷。

“……”

段晏究竟想做什么?

青年在靠着轿帘的地方稍坐了坐,目光落在宁诩脸上,但仍旧没立即开口。

两人虽有段时间没有见面,但宁诩也记得,之前段晏可不是这副沉默寡言的模样。

过了一会儿,段晏动了动,伸手从一旁的小桌上拿了碗,终于走近宁诩,道:“吃点东西吧。”

宁诩抱着被子坐起来,怔了半晌,若有所悟:“……你是不是知道了?”

段晏反问:“知道什么?”

宁诩低头看了看自己被掩着的肚子,实在难以启齿“朕怀孕了”“朕有了你的孩子”之类的话,不禁欲言又止。

段晏把碗拿在手里,用勺子搅了搅,宁诩垂眸,发现不是药汤,而是与碎肉熬制的米粥,不知厨子用了何种方法,闻起来竟丝毫不腥,只有股馋人的香气。

发现宁诩盯着碗里的粥,段晏于是道:“先吃些东西,别的问题,等你恢复体力后再问也不迟。”

顿了顿,他又说:“我不是来杀你的,放心。”

宁诩一愣,没等对这句话有所反应,先瞧见了段晏举起勺子,看样子竟是要亲手喂他。

宁诩霎时吓一跳,毛骨悚然道:“我自己来!”

段晏僵了一下,神色间有几分别扭,放下勺子,也没有再坚持:“……碗拿着。”

宁诩飞快接过碗,很快喝完了一碗粥。

这期间,段晏就一直坐在他身旁,看似是在观察宁诩喝粥,却又不完全像。

宁诩被他凝视着,浑身都不自在,而最令他不适的,还是段晏不爱说话了。

往日能言巧辩的人一旦沉默下来,简直让人害怕。忍不住引得宁诩满心都在思考,这人是不是又在酝酿着什么坏水?

还有,“我不是来杀你的”,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宁诩可以断定段晏肯定知晓了他怀胎一事,难不成是打算去母……去母父留子,等他把孩子生下来了,再杀?

等手里的空碗被段晏取走,眼看着青年就要转身出去,宁诩迟疑地开口问:“你没有什么话要和我说的?”

比如昭、燕两国之间的龃龉、比如那夜城门前的围堵与被围堵、比如对他逃出宫后的冷嘲热讽、比如如今宫中的情形……

再比如,宁诩肚子里这个意外得来的孩子。

段晏要掀帘出去的动作停下,转过身,语气平缓道:“……御医说你需要多静养。”

每次他们两人说话,总是说着说着就不欢而散,段晏这些日子一直在反思,如今觉得,至少在这几天,还是少说话为妙,他自己被气没关系,但免得宁诩心情郁郁,影响了身体恢复。

段晏想起宁诩从地窖里出来时,自己握住的那截细细手腕,比之几月前不知瘦了多少,令他心内钝痛。

“宫中一切都好,”他静了静,又对宁诩说:“朕离宫前,将昭国朝廷的一应事由交给夏御史之子夏潋打理,他协助你理政已有不短时日,应能处理好。”

宁诩完全愣住了。

……段晏,竟没把昭国的朝廷血洗一空,反而把权力托付回了夏潋手上?

宁诩望着青年的背影,沉默半晌,忽又想起一事,急切道:“内务司的敛秋姑姑,也是和我一同出来的,她前夜落水后失踪,你能不能……”

段晏没回头,抬手掀开轿帘,一边说:“沿着河道搜寻的燕国军队,昨天白日里就找到她了,只是受了些风寒,无甚大碍,等病好全了再叫她过来见你。”

“吕疏月也是,朕只将他绑了押在后边,没有伤他。”

宁诩一颗心终于放下。

待段晏离开后,马车缓缓朝前驶去,宁诩独自坐在里边,偶尔瞥见小窗外的景色,紧绷的心神渐渐松懈开来。

又要回京城了,宁诩想。

这次再回去,与从前大不相同,他与段晏的身份也仿佛颠倒了似的,但也与宁诩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宁诩舒出一口气,垂睫抚了抚自己微微突起的肚子。

前路未知,只希望这小家伙安安分分的,别再和先前一样闹腾了。

*

逃出宫大半月,但回京的路途就显得尤其的短。

宁诩每日吃了睡、睡了吃,偶尔给段晏从宫中带来的史御医把把脉,喝点酸苦的药汤,看看官兵搬来的话本,倒也觉得时间过得飞快。

就是……有时还有些诸如胸口发痒、起夜频繁的小毛病,忍忍也就过去了,无伤大雅。

敛秋在第三日的时候被带来与他见过一面,简单说了几句又被带走,临别前,这性情温和坚韧的姑娘望着他的脸,笑了笑,说:

“陛下的气色好了许多,奴婢放心了。不论如何,还请陛下以身体为重,其余诸事皆要放宽心才好。”

宁诩点点头:“朕知道,也多谢你这一路的照料。”

敛秋朝他行了一礼,说:“照料陛下,是奴婢分内之事,陛下不用言谢。”

吕疏月也在第四日的时候与宁诩见了一下,看起来是因为他太过闹腾,段晏才命人押他过来和宁诩说上两句话。

与敛秋不同,吕疏月受到的待遇显然就差了一点,也不知段晏是否公报私仇,每日只给他一餐饭,饿得吕小公子眼冒绿光,在宁诩跟前泪汪汪地诉苦。

正巧段晏骑着马路过,见吕疏月赖在宁诩身边不走,脸色立即黑了,扬声道:“来人,把这俘虏押出去!”

吕疏月大叫:“不要!陛下救我!!!我会饿死的!”

马上的青年眯了眯眼,神色似是要杀人了。

宁诩瞅瞅段晏,语气软了软:“是小黄护着朕,才没有被船上的歹人劫杀,他对朕有救命之恩,你能不能……”

“……”段晏瞧起来不太爽,但还是沉声对官兵下令:“妥善安置吕公子,他想要吃什么就给他。”

吕疏月眨巴着泪眼离开了,宁诩看着段晏骑马绕过这架马车,过了一会儿,竟又绕了回来。

宁诩:“?”

青年高居于马上,冷声道:“要朕善待他可以,但你不能再唤他小黄。”

宁诩:“……好。”

这都什么和什么。

段晏满意地驱马走开了。

夜里,宁诩意外地发觉段晏也不来马车里休息,往往是盯着他喝完了药,洗了脸漱了口,躺下盖好被子才出去。

这天晚上,宁诩假装躺下闭上眼睛,等段晏出去后又翻身坐起,掀开帘子向外看。

于是他就看见段晏走到不远处的树下,在火堆旁与其他官兵坐在一处,旁边是扎好的营帐,看模样是打算就这么歇息。

直至这个时候,宁诩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这架马车,好像是段晏专属的。

正在他琢磨时,火堆旁的段晏如有所感,突然掀起眼皮,就看见宁诩穿着件单薄的里衣,半个身子都悬在马车外,摇摇欲坠。

段晏:“…………”

宁诩还低着头想心事呢,冷不丁听见耳边一个嗓音幽幽地问:“在做什么?”

“?”宁诩抬头,见段晏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走了回来,惊得往马车里一缩,轿帘落下,把青年的脸挡在外面。

段晏:“。”

他拨开帘子看了看,宁诩回到了被子里,但没躺下,而是瞅着他瞧。

段晏于是又问:“睡不着?”

宁诩摇摇头,想了想,对他道:“你进来,我们聊一聊。”

段晏原本有些犹豫,但转念想到宁诩的身体这几天情况稳定了不少,应无大碍,于是上了马车,坐在小桌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