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机械青蛙
“我就两点想不明白——”
静遂插嘴:“一、这玩意怎么混进的护宗大阵?二、它什么时候感染的我?”
他真的很纳闷。
自己行事虽说有些放荡不羁,但还是很谨慎的。妖兽感染需以自身血肉为引,静遂确定自己这段时间一口肉都没碰过,其他的凡间饮食更别提了,顶多喝了两口酒,但那些酒都是他自己随身带着的,怎么可能被人掺上脏东西?
晏叔原淡淡开口:“你脑子都成浆糊了,别想了。”
静遂冷哼一声,蹲在地上,不自觉地伸手挠头,已经有些动物的样子在了。
晏叔原转而看向余邵二人。
“这次着急叫你、你们回来,主要是这只妖兽出现得太过蹊跷,也不知是藏匿到现在,还是机缘巧合之下逃出的裂缝,我心中不安,所以……”
他没有说明白,但余逢春都清楚。
即便没有邵逾白的关系,余逢春也是晏叔原所知道的唯一一个封闭裂缝的人。
如果这只妖兽真跟裂缝有关系,那它在凌景宗的所作所为就很有指向性了。
晏叔原秘密将两人召回,就是担心余逢春孤身在外,若稍有不慎被阴招暗算,会再起祸患。
“这些天,你就住在凌景宗吧,”他对余逢春说,然后看向邵逾白,“魔尊日理万机,我不便久留,您请自便。”
话说得不冷不淡,但已经很有师伯的风范。
邵逾白毕竟已经在明面上和凌景宗割席,晏叔原作为宗主,自然不能让凌景宗和他再有牵扯。
但宗门的待客之道要温和亲情,如果邵逾白执意留下,晏叔原就当看不见,顺水推舟。
彼此心知肚明就行。
余逢春笑笑:“行,我们回穆神洲,悄悄的。”
说完,他看向不语的静遂。
“有需要别忘了跟我们说。”
“知道,”静遂点头,指着晏叔原,“他已经在查了。”
晏叔原看见他现在这副样子就觉得眼睛疼,叹了口气摆摆手,让师弟和他的冤孽徒弟先走,自己再等等。
于是余逢春和邵逾白离开洞府。
而等他离开以后,一直蹲在地上的静遂突然站起身,很费劲地朝他们离去的方向看。
晏叔原很奇怪地看着他:“怎么了?”
“不对劲,”静遂说,“他俩不对劲。”
晏叔原道:“能对劲就怪了。”
天底下再不会有这样一对师徒了,正道魁首教出个魔界尊者,晏叔原不能多想,想多了怕自己笑出声。
“不是这方面!”
静遂皱眉,神色看起来很困扰。
晏叔原问:“还能有哪方面?”
静遂沉默很久:“味儿不对。”
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尽管晏叔原并没能理解精髓是什么意思,但他还是本能地皱起眉毛。
“……什么意思?”
“我现在鼻子灵得很,”静遂说,“一般人的味道,自己是自己的,但他俩——”
他比了一个纠缠在一起的手势:“——是一起的。”
“……”
短短一句话,蕴含着巨大的信息量。
晏叔原麻木地抬头,不敢相信静遂就这样把话说出口了。
而静遂还不懂他在沉默什么,见他不说话,便问:“咋了?”
看来妖兽不仅感染了他的灵力与身体,还在破坏他的大脑,让他变成傻子。
晏叔原深吸一口气。
“没事。”他勉强从牙缝里挤出话,“你在这儿好好待着,有事叫我,我先走了。”
静遂不想自己待着,追问:“你干啥去?”
“我——”
晏叔原觉得自己顶着一脑门的官司,比山还高的为难压在他肩膀上,难得语无伦次。
瞪了一傻掉的静遂,他压着声音恨声道:“我去把那头死玩意揪出来,片成肉涮锅子吃!”
他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又急又烦,需要找点东西发泄一下。
静遂似懂非懂,并没觉得自己说很过分的话。
晏叔原离开了。
……
……
时隔二百年,穆神洲再次迎来了它的主人。
因为此次行动重在隐秘,余逢春和邵逾白没有声张,安静上山,任由山道两旁的灵草植被疯长,遮住灰白色的石阶。
有玩闹似的灵阵在山路两旁,余逢春随手挥散一个,邵逾白在他身后,手一抬,接住从远处抛来的果子。
“想不到这些阵法竟然还有效。”
余逢春眉眼弯弯,接过果子掰成两半,递给邵逾白一半以后,将另一半放在嘴边,咬了一口。
繁宝果汁水清甜,产自一棵邵逾白三岁时余逢春移栽来的果树上,师徒两个都喜欢。
而邵逾白学习阵法后,练习出的第一个阵法,就是摘果子。
触发阵法的人会获得一枚繁宝果。
余逢春是触发阵法最多的人。
上至山顶,花树重影中,三间小舍静静伫立,一套玉石雕琢而成的圆桌小凳,就在小舍边,有嫣红淡紫花瓣随风飘落,点在桌面凿刻而成的棋盘上,仿佛一盘风雅的残局。
山顶的阵法察觉到主人归来,霎时的亮光后,灰尘尽除,一切仿佛回归从前。
余逢春推开中间那扇竹舍的门,清凉的阴影投在房间中,房间内布置简洁整齐,仅有简单的桌椅床榻。
岁月在这种稳定的暗色中悄悄流淌,床榻边,还放着一只将折下来的艳色桃花,花蕊娇嫩,花瓣鲜艳。
二百三十二年前,邵逾白在崖边摘得桃花,放置师尊枕榻。
此后数年光阴,花香依旧。
“……”
余逢春将花枝拿在手里,指尖若有若无地拂过花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回头看了一眼邵逾白,发现他正看向另一边,隔着一面墙,是他的房间。
想着不光自己,他也太久没有回来,余逢春便道:“去看看吧。”
邵逾白视线调转,眼神落在那枝桃花上。
“我很快就回来。”
说完,他转身离开竹舍,大步走进一旁的偏舍中。
偏舍里的装潢,与余逢春的房间一致,甚至要更冷淡些,唯一的一点亮色,就摆在桌案上。
那是一枚戒指,用晶亮淡雅的珍贵宝石镶嵌成花叶姿态,戴在人手上时,仿佛一条细弱的藤蔓缠住指节。
很多很多年前,它是东君的贴身灵器之一。余逢春将自己修行千百年搜罗到的种种奇珍异宝,都存储在这枚戒指里,其价值不可估量。
后来,东君赴死,这枚戒指名正言顺地流进邵逾白手中。
世人皆以为魔尊会将财宝据为己有,却不曾想盛有无数天灵地宝的戒指,就静静放在师徒二人一生都不会再回的山顶小舍中。
在戒指旁边,还躺着一张素白的信笺。
邵逾白站在门前,凝视着面前的场景,感觉到了一种极其熟悉的刺痛。
信笺上是他的字迹,寥寥几句,潦草不安。
「明夷再拜:
此环乃师尊所遗,明夷受之有愧。今师尊以身殉道,唯瘗藏于穆神洲,以待他日。待尘事尽销,明夷当重拾此物,亲自奉还。」
信笺草草写就,字迹颤抖,边角处还留有几点水痕干涸后的褶皱。
邵逾白拾起信笺,神色漠然地凝视片刻,然后将信笺攥成一团。
素白色的纸张沾着墨汁,混着数百年前年轻人的伤心欲绝,在邵逾白的手中化为灰烟。
师尊已归,这种晦气的话,不要再说了。
料理完自己房间里的事情,邵逾白将戒指收拢掌心,推门而出时,余逢春已在花树下等着了。
花瓣布成的棋局杂乱无章,余逢春站在桌边瞧了一会儿,手指点动花瓣,移动几瓣后,形势规整起来。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余逢春没回头,等邵逾白停在他身侧,他才伸出一只手。
“……”
邵逾白嘴唇微抿,想不通师尊是如何发觉,戒指在他手心冰冷稳定,邵逾白三指捏住那圈圆环,左手托住余逢春的掌心,动作轻缓地将戒指推回到它本该在的地方。
枝丫复新生。
看着眼前这一幕,邵逾白的心跳很快。
余逢春不曾言语,只是在感受到戒圈滑入指节的一瞬间,手腕忽然翻转,像白鸟收拢翅膀一般,将邵逾白的手指反手一扣,温玉般的手掌顺势滑入掌心,脉搏都贴在一起。
“别想。”
他头也不抬地嘱咐一句,仍然专注于面前棋局,语气却好像已经看破了邵逾白的种种心绪起伏。
邵逾白不言,只是默默牵着余逢春的手,陪他用花瓣下了盘棋。
等棋局结束、胜负明了,又一阵清风刮过,棋盘上的布局瞬间一扫而空,花瓣飘飘扬扬,落在两人脚边,头顶有枝叶交错的悦耳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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