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来自远方
他仰望蓝天,目送雪白的巨鸮振翅而去。
直至巨鸮化作黑点消失在天际,彻底被蔚蓝包裹,岑青仍未收回视线。
自从和巫灵王相遇,两人从不曾分开。乍然分别,他感到心中发空,似被突然间挖去一块,情绪变得失落,隐隐还有些暴躁。
空虚,失落,不安。
不知不觉间,思念已然疯长。
“思念。”岑青喃喃自语,单手覆上城墙,目光逐渐发生变化,由困惑变得清明,直至坚定。
思念源于情感。
他愿意承认,也不抗拒接受。
“爱慕。”
遥望北方,岑青缓慢绽放微笑,恍如暗夜中最明亮的星辰,充满致命的吸引力,几能勾魂摄魄。
太阳越升越高,岑青未在城头停留更久。
王宫中积攒大量政务,昨天的还有部分没处理完,今天的已经送到,想必明天的也不会太远。
想到接下来的日子,他不禁眼前一黑。
改革势在必行。
稳妥起见,不能操之过急。需要等到巫灵王凯旋,一同参与其中。
“还要一段时间,忍一忍,总能应对过去。”如此安慰自己,岑青回到王宫,第一时间投身工作。
他没有选择议政厅,而是把大部分文件搬进自己的寝宫,熟悉的环境让他更加自在。
工作间隙,他仍要抽出几个小时跟随巫灵长老学习。
今天的授课开始之前,萨缪尔提出有祭司远道而来,希望能觐见他。
“祭司?”岑青转动水晶笔,透明的笔杆在桌上旋转,速度由快至慢,最终停住时,笔尖恰好对准萨缪尔。
“黑暗神的祭司泰温,与血族颇有渊源。在隐居风谷之前,他常年留在金岩城,和您的母亲也有过几面之缘。”萨缪尔说道。
“以祭司的身份留在金岩城?”岑青问道。
“是的。”萨缪尔给出肯定回答,“他曾为血族之王加冕,真正的血族之王,不是如今的篡位者。”
闻言,岑青靠向椅背,思量对方的用意。
无论如何,对方既然来了,还是借由萨缪尔引荐,就算是给长老面子,他也应该见一面。
“后日,请他来王宫。”他说道。
“我会转告他,陛下。”萨缪尔颔首。
事情谈完,巫灵长老展开卷轴,认真道:“陛下,这是您今天的学习内容。”
看到上面罗列的条目,岑青顿觉头皮发麻。
为了今后,为了领地建设,他如此安慰自己,迅速振作起精神,鼓足干劲,开始投入学习。
暖风刮过窗外,阳光透过窗玻璃,滤入明亮的室内。
岑青心无旁骛,专心致志学习,个人能力稳步提高,引得巫灵长老一阵惊叹。
与此同时,巫灵王率领的大军日夜兼程,加速往北。军团在雪域刮起一阵风,距离冰原越来越近。
魔族造成的影响也在进一步扩散。
经过口口相传,岑青主宰荒域的传闻得到证实,事情以惊人的速度传入血族王国。
“怎么可能?”
“第一王子掌控荒域,拥有所有土地?!”
“魔族和巫灵竟然同意?”
贵族们起初不可置信,再三确认消息不假,集体陷入恐慌。
金岩城乌云压顶,人心忐忑,惶惶不可终日。
预感到国王的愤怒,廷臣们都是战战兢兢,迈向王宫的脚步无比沉重,仿佛是要走进刑场。
不料想,暴风骤雨并未出现。
戈罗德没有雷霆震怒。他表现得格外平静,平静到近乎诡异,更令众人胆战心惊。
“我的儿子是荒域主宰,真是没想到。”国王面前堆放大量卷轴,有探子发回的消息,也有边境送来的军情,主要相关各国传言,以及出现在北境的山脉和异魂。
事情联系起来,迷雾就此拨开,答案显而易见。
朱殷的唯一血脉,被他以联姻方式驱逐的儿子,摇身一变成为一方主宰。
他手中握有相当实力,随时准备挑战他的权威。
不,他已经开始这样做。
愤怒到极致,戈罗德反而能冷静思考,被酒精侵蚀的大脑恢复运转。
骷髅骑士团的创建者,以阴谋夺取权柄的篡位者,开始平视岑青,认真审视他的儿子,他的对手,更是他的仇敌。
“巴希尔,扎克斯。”
“听从您的吩咐,陛下。”
丞相和外交大臣各自出列,双手垂在身侧,略低下头,以恭敬的姿态聆听国王命令。
“传达我的旨意,尽速肃清乱军。在夏天结束前,我不想再看到一个乱军活着。”戈罗德嗓子沙哑,一字一句加重声音。
他的脸庞有些浮肿,缘于没日没夜的醉酒。
他尽量坐直身体,高大的身形显得臃肿,很难再套进昔日的铠甲。
“向领地贵族发下征召令,我要召集更多骑士、游骑兵和附庸种族的战士,将他们布置到北边,加固边境防线。”
戈罗德滔滔不绝,连续下达多道旨意,似在一夕间变得英明。
“远离异魂存在的山谷。”打破先前的旨意,他宣布放弃部分领土,“放弃那里,固守现有的土地。”
放弃边境领土?
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众人下意识抬头,猝然对上戈罗德的面孔,目光阴森,表情扭曲,双眼中爬满血丝。
他发出嘿嘿冷笑,声音尖锐,令人不寒而栗:“我和朱殷的儿子,我的长子,他掌控荒域。他会挑战我,妄图动摇我的权威,夺走我的王座。”
大殿内鸦雀无声,一片死寂。
没有人敢于回应,连最谄媚的佞臣都闭紧嘴巴。
“他野心勃勃,想必很快会有动作。让他来吧,我会告诉他,不自量力的雏鸟会是什么下场,那就是被折断翅膀,拧断脖子,撕开胸膛,在寒风中凄惨死去!”
戈罗德的声音在大殿内回荡。
他难得保持清醒,当场写下旨意,向廷臣下达命令,做出行之有效的安排。
他了解每个人的本事,如果能真正把全部力量调动起来,使命令得以贯彻实行,北境会牢不可破,变得固若金汤。
可惜他并不了解,倚重的大臣压根不值得信任,心中早就各怀鬼胎。
例如巴希尔和扎克斯,两人身上带着血咒烙印,忠诚成为虚话。他们注定不会同心协力护卫金岩城,更不会与他同生共死。
还有他的王后,一直想要毒死他,为自己的儿子扫清障碍。
无法获取炎境的毒药,左娜始终没有放弃,仍在绞尽脑汁想别的办法。
自从知晓戈罗德的心思,看过他藏在书房中的文件,左娜就决心杀了他。
这对王家夫妻貌合神离,由伴侣转为仇人,注定你死我亡。
从某种意义上,戈罗德已经是四面楚歌。只是他仍不知晓,迄今被蒙在鼓里。
御前会议结束后,廷臣们陆续走出王宫。
国王下达命令,他们不可能公然违背,但如何实施,又执行到何种程度,每人心中都有一杆秤。
“陛下要召集军队,命令下得很急,却没有任何赏赐。难道要领地贵族自己付钱?”
“这不可能。”
“没有金币,骑士们不会卖命。”
“附庸军团很多不听指挥,他们阳奉阴违,在战场上不肯出力。这一次,怕又会旧事重演,借口推脱。”
“高利贷商人又会赚钱。”
“比起贪婪的高利贷商人,我更想知道事情拖延或者办不成,国王会如何处置。”
“大概会杀人吧。”
“骷髅骑士团?”
“他无法杀死我们所有人。”
无论旧贵族还是外戚,态度出奇一致,他们对戈罗德失去恭敬,言辞中最为明显。
趋势无法扭转,情况越演越烈,似烈火燎原。终有一天,他们会联合起来不听调遣,甚至推翻国王。
马车停靠在王宫前,贵族们陆续走进车厢。
扎克斯没来及上车,中途被请走。拦住他的是哈布克,王后左娜最忠诚的仆人。
“王后陛下请您过去。”哈布克深深弯腰,双手触地。
上次见面时,两人不欢而散。想起左娜的埋怨,扎克斯不禁皱眉。
碍于有众多贵族在场,他不能表现得过于明显,自然也不能拒绝王后召见。
“带路。”
“是,大人。”
扎克斯离开后,贵族们陆续收回视线,沉默走进马车。
巴希尔坐在车厢里,单手推开车窗,看向金岩堡。明明是盛夏时节,城堡却终日笼罩阴霾,花园中出现衰败景象。
血族崇尚黑暗,却不该是这般死气沉沉。
“玫瑰在凋零,荣耀远去,事情早有预兆。”他自言自语,其后落下车窗,敲了敲墙壁,“走。”
声音传出,车夫立即挥动缰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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