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梨子甜甜
他接触过九皇子,知晓他是个很自负但不会轻易接受失败的人。从皇子被贬为庶人,对他来说,打击肯定是巨大的,但这个打击不足以让他去死。
的确,九皇子得知这个消息,虽然有点失神落魄,但精神头还算好,不仅一点死的想法都没有,还琢磨,既然皇帝对他是有偏爱的,他老老实实的,不再折腾那些有的没的,蛰伏过几年,是不是还有机会。
但一心想往上爬,做人上人的九皇子妃却接受不了这个消息。想当年,九皇子监国的时候,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整个朝廷,有谁不巴结她?
就连太子妃,她的嫡亲姐姐,在家里眼神都不曾给她们这些庶妹一个的宰相千金,都要来看她的脸色过活,她多风光啊。
后来,皇帝病好,九皇子不监国了,太子也回归,一切都回到正轨,九皇子妃虽然落魄了,但有过从前的经历,只要九皇子一天没有倒台,她站在人群里,一样可以笑看那些巴结过她的人。
可贬为庶人就不一样了,手上的权力没有了,也不能再去参加那些让她引以为傲的宴会,让她从一个有些名头的九皇子妃,变成一个什么都不是的普通人,她如何接受得了。
从得知这个消息起,她赖以为生的精气神全垮了,每天过得浑浑噩噩的。有一天醒来,身边伺候的婢女都不在,她出门看着空荡荡的九皇子府,没了从前的光鲜亮丽,只有满院子腐朽萧索。
一想到,她变成现在这样,外头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笑话她,以后出门,遇到从前巴结过她的人,少不得要被奚落几句。
而她连反驳的权力都没有。
受不了这种落差的九皇子妃,索性一杯毒酒下肚,彻底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生在皇家的人都薄情寡义,何况九皇子喜怒无常惯了,平时也不见他有多宠爱九皇子妃,九皇子府的人都以为九皇子妃的离世勾不起他半点触动,只是告知他这个消息就继续下去操办丧事了。
但他们都没想到,等再找到九皇子的时候,他躺在九皇子妃的棺材里,拥着九皇子妃,身旁掉落着九皇子妃自鸠的那个酒杯,早已没了气息。
九皇子这个人,惯于伪装,也虚伪惯了,没有人知晓他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但他静静地躺在九皇子妃棺材里,人们这才惊觉,他从前说过永不负九皇子妃的那句话,竟然是真心的。
徐鹿鸣知晓九皇子竟然是为九皇子妃自鸠而亡,唏嘘不已,他以为像九皇子这种满肚子算计的人,要死也只会死在权势的斗争中,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没想到他这样的人,竟然也甘愿走的这么悄然无声。
倒是皇帝得知九皇子离世的消息,一夜间老了十岁,到底是自己疼爱过的儿子,就算那份疼爱不在了,哪个当父亲的能接受白发人送黑发人呢,恢复了九皇子的身份,让人好好操办两人的丧事。
出殡那天,太子和太子妃也去吊唁了。
要说太子没有恨过九皇子,那是不可能的,断腿之痛,他恨得想杀了他的心都有,可见他一直活在自卑中,就算手握权势也改变不了骨子里的那股自卑感,他又觉得记恨这样的人挺没劲的。
现在他的腿好了,人也死了,那些过去的恩怨,就都随风散了吧。
太子妃上香的时候,望着棺材里被人收拾过,不像两个饮鸠而亡,倒像相拥而眠的两人,小小地羡慕了一把,可能她这个妹妹到死都不知道,九皇子对她是真的有一丝真情在的。
再看看身边自腿好后回来,对她一直不冷不热的太子,心知肚明,她在太子腿断的时候抛弃了太子的举动伤了他的心,想要回到以前琴瑟和弦的日子,绝不可能了。
好在太子的良心以及家世让他做不出抛妻弃子的举动,所以他们这辈子就这样吧。
权势和感情只能选一样,她宁肯选择权势,毕竟感情易变,唯有权势永不会背叛。
冬天过去,万物复苏,又是新的一年。
姜辛夷打了大半年的嘴炮,终于让太医院所有太医松口,愿意试着在各大县城推广医术考核。
晚上,徐鹿鸣和徐鸿雁去接他的时候,他像只斗胜的孔雀,全身上下都散发着胜利过后光彩夺目的绚烂。
看得徐鹿鸣和徐鸿雁两人挪不开眼,要不是这会儿大半夜了,又是在太医院门口,两人都想给他拍拍巴巴掌。
父女俩的眼神让姜辛夷眼中的得意更甚,然后就乐极生悲,从太医院门口的台阶出来,崴到脚了。
揉着自己瞬间肿起来的脚踝,姜辛夷只有一种感觉,老话说得好,人不能太狂。
他就狂了这一次就遭殃了。
“好点没,要不要我背你。”徐鹿鸣蹲在姜辛夷腿边,帮他揉着脚关切地问道。
姜辛夷站起身来,走了走,感觉没那么疼了,扬首向两步外的马车望去:“就这两步路,哪里用得着你背。”
徐鹿鸣就笑:“背你回家也没事啊,我还没有背过你呢。”
他小时候还在福利院里玩过猪八戒背媳妇的家家酒呢,长大后真娶媳妇了,一次都没背过媳妇,这像话吗?
徐鸿雁也在一旁起哄:“好啊好啊,爹爹背阿爹,我就给你们引路。”
说着跑马车旁拿着灯笼的护卫面前取了一只灯笼,站在了他俩前面。
姜辛夷莫名地被他俩说得有些心动,等回过神来,他已经在徐鹿鸣的背上了。
不知不觉,曾经那个躺在草丛里等着自己救命的少年已经长大了,后背都宽阔了许多。
而他们也在一起走过人生的十个年头。
寂静的夜晚,天上是满天星斗,身旁是高墙耸立的墙壁,身下是自己的爱人,前方拿着灯笼引路的是他的女儿,身后一大群都是保护他的人,姜辛夷手圈在徐鹿鸣的脖子上,突然很有感悟地说道:“徐鹿鸣,我们出京到处去转转吧。”
徐鹿鸣背着姜辛夷一点都不吃力,闻言,好奇地问:“怎么想起出京了。”
姜辛夷没有隐瞒:“家里弟弟妹妹大了,都有了着落,京里的人就这么些,疑难杂症我都记录得差不多了,想出去走走,见识见识大好河山再找找有没有其他稀奇古怪的病症。”
徐凯南成了婚,姜苏木虽说现在还在皇城司当副指挥使。徐鹿鸣升职,他和杨兴并没有被升为皇城史,吏部另外调了人来。但皇城司现在发展得越来越好,吏部也怕再出现一个先前那样贪污的皇城史,规定了皇城史三年一换。
下一任就要在他和杨兴中选择了。
他现在每天铆足劲要上进,加上贺家那边也是有意要跟姜家结亲,贺将军时不时就会把他叫过去,提点一二。
这样三年后,他还成不了事,干脆找块豆腐撞死好了。
李净慈跟林正宫宴过后,关系近了点,这两个月,林正经常去太医院接他爹下值,每次去,都主动找机会和李净慈说话。
姜辛夷看得出李净慈对人家也有意,相信要不了多久,他俩就能走到一起去。
至于他爹那事儿,小哥儿也挺狠的,给他爹下了毒,让他爹在上值的时候毒发,等人来太医院叫他过去医治时,他一看到人立马变脸,直言自己不给抛妻弃子的父亲医治,叫刑部换个太医来,直接让他爹名誉扫地,使他爹以后在官场上再难寸步。
姜慕荷不肯走姜辛夷的关系进太医院,但这个医术考核她却很感兴趣,在家里不止一次说过,她要自己考进太医院。
姜紫芙年纪还小,不想嫁人也不在太医院按部就班,姜辛夷打算安排她去考察各地医署,看看考核有没有阳奉阴违的,顺便传播一些太医院的新医术新药方,当然,当地有好的医术和药方也可以交流学习。
他和徐鹿鸣当哥哥当师父的能做的就这些了,他们总要自己学着走路,没有人能管他们一辈子。
徐鹿鸣笑,他就知道姜辛夷放不下撰写他的疑难杂症经,出京他没有意见,望着前面打着灯笼蹦蹦跳跳的小姑娘,问姜辛夷:“我们出京了,绵绵怎么办?”
她还小,总不能把她留在京城当留守儿童,带着到也不是不行,她在京城的课程就不学了?
姜辛夷大方得很:“把她的授课夫子一起带着便是,就是得委屈小姑娘要跟朋友分离了。”
他一直坚信环境不是学习的重要因素,因材施教才是最好的学习方式,小姑娘又不考科举,把礼仪规则学到手,该懂的知识弄懂,长大不会被人糊弄,他就觉得很好了。
就是他们这一走,她肯定是要跟她的那些朋友分离的,再想在一起无拘无束地玩耍不太可能了。
姜辛夷垂下眼,刚想说,好像他这样有点自私,因为自己想要离开舒适区,就要丈夫和女儿也被迫离开自己熟悉的环境。
一直在前面偷听的徐鸿雁立马接话道:“不委屈,一点都不委屈,京城我都玩腻了,出去我肯定能见识到很多不一样的,还能结交其他的朋友!”
姜辛夷逗她:“不能每天和吕嘉钰在一块,要好久好久才能见一次,你也能忍受?”
小姑娘瞪大眼睛:“为什么不能忍受,如果我不能回京,难道我还不能邀请她到我那儿玩吗!”
京城就这么大块地,天天看都看腻了,能够走到远一点的地方透气,见识许多与京城不一样的风土人情,她肯定会很愿意的。
小姑娘对自己交的朋友很有信心,相信她去学堂里说了要远行的话,她的朋友们非但不会阻拦自己,还会很支持。
“就算邀请不来也没什么,我们还可以相互通信啊,真正的朋友不会因为距离远而疏离,只有假朋友才会把朋友绑在身边,天天只想着玩。”
这话一出,也是姜辛夷在徐鹿鸣背上,不然两人肯定要对视,相互看对方欣慰又骄傲的神情。
一家三口谈妥意见,徐鹿鸣问姜辛夷:“想好去哪儿了吗?”
姜辛夷道:“去安南。”
收复安南后,在安南那边建县衙的医官收了不少药材上京,他看过那些药材品相都很好,而且那边的医官也说,那里瘴气多,毒虫蛇蚁也多,各种奇形怪状的病症也多。
想必有很多疑难杂症在等他!
听出姜辛夷语气里的兴奋,徐鹿鸣扬了扬眉,一口应下:“好啊,那就去安南!”
“正好,安南重建都护府的事儿进展得不顺利,好多厢军去了都没办法摆平当地的土司家族,我可以跟萧统领说,带兵过去看看。”
姜辛夷蹙了蹙眉心:“这很危险吧。”
刚收复的土地,肯定有很多当地势力不服大楚的管辖,与大楚对着干,这些势力看似不大,但几股拧成一条线,加上熟悉当地的地形,打不过就跑,还是很成气候的。
徐鹿鸣:“你去就不危险,我去就危险了?”
他安慰道:“没事的,我这兵练了也挺久的,正好拉出去练练,有你在遇到瘴气、毒蛇虫蚁也不怕,没准还能带我手下这群人立个功。”
老在山里转悠,打点猎物、山匪也没意思,将卒还是得拉到真正的战场上,见见血,破破胆,才能把骨子里那股锐气给激发出来。
说起立功,徐鸿雁在前头也道:“我也要去立功,我要当大楚第一女将军!”
徐鹿鸣和姜辛夷都看了过去:“如何想起要当女将军来了?”
对于小姑娘的这个想法,两人心里其实也有一点数,这姑娘不爱笔墨爱舞刀弄枪,胆子也大,上回杀人,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怕是以后也要走上武将的路子。
只是两人都没把这个想法说出来,也不想给她灌输必须当将军的思想。
哪个当父母的真舍得子女去吃当兵这个苦呢,又不是现代,和和平平的,只在部队训练就成,这可是古代,要真刀真枪的上去拼命,且保护措施几乎没有,稍有不慎可就真把命丢了。
功名利禄,钱财权势他们自己会挣,没有把担子强压给下一代的道理。
徐鸿雁扬起下巴:“威风!”
大家都说大楚没有女将军,那她来当这大楚头一遭的女将军,开疆辟土,封狼居胥,封侯拜相,给爹爹和阿爹争面儿。
姜辛夷揉了揉有些发疼的太阳穴,早知晓他姑娘骨子里还有颗当女将军的种子,他就不该提去安南之类的话。可这会儿哪有安全的地方呢,岭南有倭寇,西北有金人,北上还有蒙古国。
四面楚歌,去哪儿都会碰上战争。
徐鹿鸣倒是看得挺开,有理想是件好事儿,至于理想能不能实现,就得看她自己的努力了,画饼道:“行啊,只要你听话,等到了安南,有机会爹爹就让你参与一两次战役。”
小姑娘果然吃了这饼:“真的啊,我一定听话,爹爹让我撵鸡我绝不赶鸭!”
徐鹿鸣把姜辛夷往背上耸了耸。
姜辛夷:“……”
姜辛夷妥协:“好吧,暂且就这样决定。”
徐鹿鸣又道:“去安南也不光打仗,我们还能在那边找找大姨呢。”
先前赵二娘和赵三娘认了亲,徐鹿鸣就觉得三姐妹就认两个哪里好,不管以后会不会来往,先把找到,知晓人现在过得怎样,也可以安一安娘和小姨的心,特意让人回长丰县查了查。
查了许久才查到当初赵大娘跟着的那家主人南下了,但南下去了哪儿却是不知,得一个县城一个县城查过去。
徐鹿鸣在长丰县还有点人脉,离了长丰县,人家哪里认识他是谁,他早就想南下,亲自跑一趟,看看能不能找到人。
说到这里,徐鹿鸣想起姜辛夷的亲生父母来,他问道:“木兰,闻家那边你有什么想法吗?”
姜辛夷不解:“要什么想法。”
徐鹿鸣咳嗽道:“先前他们不是想跟我家结交,我们没有搭理嘛,怕他家使坏,我的人一直盯着他们,发现了一点有趣的事情。”
这个闻家还真是有意思,夫妻俩特别信命,因为道士的一句,哥儿会克他们就不惜把亲生哥儿扔掉,还得了一种觉得哥儿就是污秽下贱的病。
可他们家没有哥儿也没有发达起来,日子反而越过越差,闻乾坤后来又找人算了一次命。
这次的道士不知道是有真本事还是瞎蒙蒙对了,他说闻乾坤命里有一条金水线,如果他们有个八字带水的哥儿,能好好抚养长大,老爷位极人臣,夫人诰命加身,就连家中兄弟也受益,最次也是富贵闲人,一辈子吃喝不愁。
上一篇:荒域之主
下一篇:含羞草也能当邪恶大bos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