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蛇绯
两条拥有宽大颈部的蛇让分不清眼镜蛇与眼镜王蛇的区别的他们,误会了镜流与飔风的品种。
飔风不满地发出了风啸——眼镜蛇是他的食物之一,被误认为食物的他很不爽,但答应了小蛇不会下死手,于是他重重地发出了一声喷气,向几人游去。
看到向自己游来的两条蛇,剩下两人对视一眼,咬咬牙,撒腿就跑,被咬的两人被自己吓得头晕目眩,加上被同伴抛弃,绝望的他们发出了怒骂。
看到奔跑的人,两条蛇追逐猎物的天性蠢蠢欲动,飔风带着镜流追了一段距离,两人慌不择路,雨林的道路本就错综复杂,夜幕下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他们没有注意自己为自己选择了一条通往地狱的道路,认出了这条路的尽头是芷河的镜流,半是愉悦半是痛苦地“嘶”了一声,他的伤口裂开了,飔风蹭了蹭他的头,摆动尾巴,调整方向转身回到了方才的灌木丛。
而被同伴剩下的那两个人,他们的哀嚎与怒骂引来了雨林夜间的领主,一双双荧绿色的瞳仁从林间冒出。
失去了不少同伴的狼群很悲伤,想要发泄怒火的它们虎视眈眈地看着这两只奇怪的猴子,在头领的呼唤下,它们发起了冲锋。
两人慌了神,瘦高的男人把猥琐的男人推向了狼群,凭着还算矫健的身手逃出了包围圈。
路过的两条蛇只是看了一眼,就再没关注,镜流找到了因为追逐人类而掉落的兽骨,它掉到了刚才的火堆边,失而复得的镜流将它重新固定好,叼在嘴里。
拒绝了担心他的飔风,要他再休息一会儿的提议,他们扬长而去。
夜幕是他们最好的掩护,逃出了狼群包围圈的那人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到呼啸的风声越来越远。
好像是风也嫌弃毁坏雨林的凶手,它呼啸过林地,将慌乱人类的气息传达给了每一位猎食者,仁慈的自然想要为自己可怜的孩子出气,他被云豹驱赶着,来到了溪边的树旁。
树边,抱着熟睡的小熊猫正在浅眠的黑熊嗅到了陌生的气息,已经失去过两个孩子子的它非常警惕,几乎是惊醒的它瞬间暴起,扑向了男人!
被动静吓醒小熊猫发出了恐惧的声音,面目狰狞的它到溪边洗去了皮毛上的猩红,安慰着弱小的养女,它们又一次进入了梦乡。
更北方,火舌吞噬了摔倒的女人,崩溃的胖子手舞足蹈地喊叫着,没有留意脚下的踩到了濒死的尖吻蝮。
这条被誉为“五步蛇”的毒蛇最后一次向猎物注射毒液,在黎明到来之前,胖子全身溃烂倒在了火场。
这四人连上那个向导,他们会化作雨林生长的肥料,等待着万物复苏时机的到来,虽然动物们并不知晓,但在本能指挥下,他们完成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复仇。
*
淅淅沥沥的雨滴从厚实的云层落下,不一会儿,伴随着轰隆的发射声,云层越聚越浓,直到倾盆大雨而下。
人类的科技总是神奇的,催雨弹操控着天气,在雨季来临之前,在黎明到来之前,熄灭了这场天灾。
但雨林失去的已经无法挽回,布满焦土的领地也容不下动物再次在此地奔跑,它们必须再往前,直到找到一个容身之所。
对于飔风与镜流来说,亦是如此……
“飔风,下雨了!”镜流听着耳畔震耳欲聋的雷声喃喃道,飔风带着他爬上了一棵树,他们看到了若隐若现的云层。
比起方才,飔风更喜欢如今暗沉的北部天空,“是啊,这场雨来得真是巧”飔风蹭了蹭镜流,“那我们还要去南边吗?”
在两条蛇重新回到地面后,已经不需要再逃命的镜流从飔风身上缓缓爬下,他吐着信子,注视着飔风那沉静的双瞳,歪了歪头,开口问道。
已经习惯小蛇缠着自己身上的飔风,对于镜流的离开有些不适应,他的视线落在镜流伤痕累累的鳞甲上,像是第一天才发现镜流如此貌美一样,他的心脏发出了极速的跳动声。
下意识逃避的他迎上了镜流注视着他的目光,小蛇的目光真挚极了,像坠落的流星一般呼唤着他心底深埋的同伴,直到酿成银河在他心空里环绕。
“我可能病了”他发出了微不可闻的惊叹声,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总是偏爱这条小蛇,在他还未察觉到时,他早就爱上了镜流——无关食欲,无关繁衍。
就像食蛇的天性一样,飔风那继承自父亲专一纯情的天性,在催促着他把一切都交给镜流,尽管现在的他依旧难以理解他对小蛇的感情。
但未来的某一天,爱的星星总会坠于他的心上,期盼着他认定伴侣的回应,就像他幼时曾听过的父母爱情一样。
即便他还不清楚自己对小蛇到底什么心思,但这条已经无师自通长满了心眼的单纯眼镜王蛇,本能地拒绝他不愿意听到的故事,要是镜流因为其他蛇离开他。
不,飔风抗拒着这个意外——镜流身边不会出现除了他与食物外的第三条蛇,除非他出现了意外,霸道的天性让即使让他还未看清自己的本心,认定的伴侣亦还没接受他,就已经让飔风开始下意识地排除异己了。
沉默片刻后,正当镜流以为飔风还是想回北部,打算开口劝他时,飔风柔和地看着镜流,让习惯了飔风冷静沉稳的目光的镜流打了个寒颤。
难道自己要死了吗?不然飔风怎么会那么温柔,他惴惴不安地想着,飔风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南边更温暖,还有更多的食物,这会让你在未来的冬眠里好受一些。”
说完,飔风示意镜流爬上自己的脊背。被飔风不正常的声音搞得神情恍惚的镜流熟练地攀了上去。
半晌,他抽了自己一尾巴,不是说自己走吗?怎么又麻烦飔风,镜流叹了口气。
听到动静的飔风关切地询问镜流发生了什么,他的声音不自然地夹了起来,镜流觉得自己的鳞片可能已经炸开了。
片刻后,实在忍不住的他爬到了飔风的脖颈处,“飔风,你是不是生病了?”他踌躇着补了一句“你的声音,嗯,有些不太正常。”
被小蛇嫌弃的飔风一言不发,只是突然加快了速度,镜流被惯性带回了原处。
“我没有生病,我以为你会喜欢我温柔一些。”飔风郁闷道。
“你原来就很好!”不想再听到刚才声音的镜流赶紧劝道。
他不想再炸一次鳞片了,飔风刚才的声音跟捏着嗓子装可爱的彪形大汉根本没有区别,他把头撞在了飔风的鳞片上,听得蛇很想死。
飔风闷闷不乐地点了点头,两条蛇沉浸在方才的情绪里,谁也不再开口,他们沉默地穿梭在雨林里。
在太阳升起之前,他们要找到一个合适的庇护所,休整一番,再出发。
并且这个庇护所将以一种非常意外的方式,接纳两条蛇……
第13章 暂居地 1
大雨化成了绵绵细雨,温和地洒在动物们干燥的皮毛上,很快,这场转为火焰而降的雨,在确认死灰不再复燃后,逐渐停歇……
凌晨时分,
环着镜流,正在熟睡的飔风突然惊醒,他察觉到了陌生气息的接近。
警惕的他匍匐在地面上,锐利的目光扫向四周——林间传来了风鸣……
一条布满暗黄色环纹的尾巴拨开遮挡的枯枝残叶,接着蛇头缓缓从树上探出,她下来了。
这条蛇停在距离飔风三米左右的距离,立起身体警惕地盯着他,但没有攻击的意思,她只是在警告。
暂时确定了对面不是来打架的飔风没有立起身体,微微抬头,半张着颈部,遮住团在腹部熟睡的小蛇。
两条蛇一高一低警觉地注视着对方,他们谁都没有动作。
半晌,那条不断吐出信子探着气味的蛇,像是确定了什么,她迟疑地开口“飔风?”
那声音是幼时飔风曾听过无数次的,在她腹中,在壳里,在北部的岩壁与林叶间……他轻唤了声“母亲”。
母子相见,没有温情,不想成为同类餐肴的他们,对彼此只有戒备。
但母亲到底是不同的,尤其是面对此生仅有的两个孩子之一,以明月为名的雌性眼镜王蛇展现出了其他同族未曾拥有的母性,甚至于战胜了天性。
她将身体倚在林叶上,收起扩开的枕鳞,那半是柔和半是警戒的目光落在飔风身上,他身上残留的血腥味让明月感觉到了心疼。
“你受伤了,我的孩子,发生了什么?北部让你生活不下去了吗?”
没有等飔风回答,她摆动着信子,继续发出交流的频率:“看起来当初我还没有斩草除根,那些废物居然还敢伤害我的孩子!”
“飔风,姐弟里你是强大的那个,你都伤成这样,那你姐姐呢,你见过听叶吗?她怎么样了?”
“北部起了火,我已经没有领地了,听叶今年春天就离开了北部,追寻着一条拥有艳丽鳞甲的雄性而去,她跟你一样,喜欢抢来的。”飔风仰着头,回答了关于听叶的问题。
他略过了明月前半句的关心,一句带过,已经成年的他不愿再把脆弱展示给其他成年的同类,即便那是他的母亲。
飔风的枕鳞仍半张着,目光始终停在明月身上,留意着她的一举一动。
明月确实没有攻击的意图,他的父母对孩子都很好,尤其在父亲与其他破壳的兄姐都被杀死后,明月对他与未破壳的姐姐的保护欲达到了顶峰。
这让她的护巢期持续了很久,久到违背本性,让她差点饿死在北部,但飔风依旧不敢放松紧绷的神经。
毕竟镜流并非她的孩子,面对非爱侣非子嗣的同族时,明月是条纯正的眼镜王蛇,在仇恨的加持下,她的战斗力强得惊人。
想到了当初寸草不生的岩壁领地,飔风默默将镜流遮得更严实了。
但,过度的保护有时也是伤害……
或许是飔风压得太严实了,本该浸在梦乡里的镜流已经快窒息了,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尾巴勾了勾,确认兽骨还在。
随后,他轻车熟路爬到了飔风身上,没看到树梢上的明月的他探出头,打了个呵欠,蹭了蹭飔风下颌的鳞片,飔风无奈地用头把镜流拱到了腹部,把尾巴绕过来,镇压住好动的小蛇。
“飔风,”再次被压住的镜流可怜兮兮地看向飔风,分出一丝注意的飔风被镜流吸引住,连树上的母亲都差点忘在了脑后。
片刻后,他立起身体,用尾巴盖住了镜流扰蛇心乱的目光,吐了吐蛇信,欲盖弥彰地看向树梢。
出乎他意料的是,明月依旧没有攻击的意图,她不确定地探出蛇信,身上跟飔风相似的环纹随着她的呼吸不断收缩,代表威胁的风啸与象征迟疑的嘶鸣不断响起。
她的内耳探测到了飔风发声时的震动,思维在飞速运转,但她依旧琢磨不通。
从没见过这场面的明月大脑发懵,她维持着吐信子的动作呆在了原地,固定着自己盘在树上的力道一松。
“碰——“
她掉下了树,幸好她爬的不高,树下也有堆积的落叶,她没受伤。
明月掉树的动静吸引了镜流的注意,透过飔风的尾巴,他看到了跟飔风体型相当,只是比他略秀气一些的眼镜王蛇。
受到惊吓的他瞬间缩进了飔风身后,但很快他穿过缝隙爬到了飔风身边,阻拦无果的飔风叹了口气,看向了倔强的小蛇,镜流回望他:
“我不能一直躲在你身后,而且你之前说过,如果我成为眼镜王蛇之耻,你会吞掉我。”
飔风垂下头蹭了蹭他“面对强大的敌人逃跑并不可耻,”
他温和地对镜流说道“而且镜流,你也说了,那是我之前说的,你不能用我昨天的标准来要求今天的你。”
镜流愣住了,刚睡醒的他总感觉说出这句话的飔风哪里不对,可他又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对劲,他呆呆地看着飔风,直到他看到明月从落叶堆里爬出,停在了他们面前的。
片刻后,已经顾不得飔风口里的大火的明月朝着他吐出了信子,反正孩子已经到了沼泽,蛇活着就行,她现在更好奇另一件事。
“你是雄性,你身边那条蛇也是雄性,你们是什么关系?”因为明月提到镜流,而变得格外警惕的飔风重新立起身体。
但明月已经不在乎他的威胁了,她估算了下时间——“你今年才成年,这不可能是你儿子”
“食物?食物也不像,你从小对食物的态度就很冷漠。”
她在自问自答里陷入了沉思,飔风就在原地看着她,天光微微透出一抹亮白。
半晌,明月不可置信地看了看飔风,又看了看探头探脑的镜流,信子摆在了吻部边缘,从镜流残存的花纹与未被伤痕侵染过的鳞甲,明月拼凑出了这条蛇原本的美丽。
一个念头滑过她的脑海,片刻后,她张大嘴“你找了一条,一条漂亮的雄性,做你的伴侣?!”她难以置信极了,几乎是尖叫着吼出来。
明月觉得自己与伴侣就已经很奇怪了,但她没想到,她的子嗣一个个比她更奇怪。
果然,应该在他们没破壳的时候就离开的,这样他们变成什么样都不关自己的事,她痛苦地用尾巴搭在面鳞上,像是在哀叹着悲惨的命运。
镜流张了张嘴,“不,我跟飔风不,唔”他的话被飔风状若无意的扫过的尾巴堵住了,以至于只能发出一连串没有意义的声音。
他看向飔风,飔风回以无辜的目光,在明月说出伴侣二字的时候,一直困惑于自己对小蛇感情的飔风顿悟了。
那埋藏于心底,载满了爱意的流星喷涌而出,直到汇聚成真正的情丝补足了飔风情意里关于爱的空缺。
“是的,”飔风摆动着身体,一本正经地对着明月胡说八道“只是他现在还小,对我还没有感情。”然后他趴在地上,贴到了镜流耳边,“我的母亲脾气很暴躁,她会杀了一切路过她领地的蛇,除了她的子嗣,我受了伤,镜流,就算我能跟她打个平手,但你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