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默聚
现在细细想来,耿耀只觉得自己大意的厉害。
彦遥:???
耿耀伸手揉了揉他的发,认真道:“以后再遇到如此情况,我不会抛下你的,或许人性是凉薄,是趋利避害,但总归还有一些人的血是炙热灼人的。”
他笑道:“小小年纪,别一副看透人性和世道的样子。”
猛一想,彦遥也不过才十八,耿耀眼中闪过肉眼可见的心疼。
彦遥下巴点在膝盖处,良久后回了个哦,他平静的起身回到了床上。
在耿耀快要睡着时,他问:“杀猪郎,你会休了我,或与我合离吗?”
之前耿耀说他不喜欢哥儿,现如今他未经他同意与他成了婚,日后遇到喜欢的姑娘,应当会与他一拍两散的。
心狠些就是休弃,心软些就是合离。
刚才他不甚清醒的说了些浑话,杀猪郎都没发火,想来是个心软的。
那...彦遥想着,需要早做打算的,省的到合离时措手不及。
所居之处的安排,还有嫁妆这些,应该......
“不会。”不等彦遥思索完,耿耀就给了回答。
耿耀把他的不安猜了个大概,道:“既然我们成了亲,在外你便是我的夫郎,我知道你嫁我不是因为爱我,其他的随你,大不了我一辈子不娶妻了,这个已经不重要。”
“你才情思谋皆胜于我,却因哥儿身份受困,是时代给你的委屈,我因男子的身份得了便宜,如果能给你安稳日子,我并无不愿意。”
若不是哥儿如浮萍,无法自立门户,需要从一家移到另一家,耿耀知道,彦遥定能活出一片天地。
现如今他帮彦遥定住世俗的根,望他以后是自由肆意的。
“日后你想如何就如何,有需要我的和我说。”耿耀说:“我给不了你富贵,却也会拿命护着你。”
耿耀等了会,没等到彦遥说话,也就闭上眼睡了。
他沉沉睡去,没听到彦遥那句:耿哥哥,你活着,我是欢喜的。
耿家因接连丧事喜事,肉摊生意停了,耿武和县衙告了假,耿文也未去县学。
现如今虽悲伤依旧,但日子总要过下去。
因今日便要重新忙活起来,故而惠娘天雾明就起床来了灶房。
她刚在锅里倒了水,就见耿母走了进来。
“娘,早饭我做就好,你多睡会。”
耿母知她懂事,笑道:“娘和你一块做。”如惠娘儿时一般,耿母摸了摸她的头发,什么话都未说,却又似说了许多。
耿母熬红的眼都是慈爱心疼,惠娘撒娇的叫了声娘。
她知道耿母想说什么,旁人家娶了媳妇夫郎,家中粗活皆是轮流着做,彦遥是富家少爷,又是在如此情况下嫁来的,日后耿母少不得要多疼惜几分。
惠娘边忙活着,边道:“娘,我比阿武大了两岁,比阿耀大了七岁,以前家中忙,你都把他放我身旁,说句不太妥帖的话,我看顾着他长大,在我心里,他先是我亲弟弟,再是我二叔。”
“阿遥嫁进来我感激,我真心疼他。”
惠娘在灶后忙活,耿母坐在灶前烧火,婆媳二人不敢再提耿耀的事,捡着些其他闲话说。
瞧见彦遥走来,惊道:“怎不多睡一会?这天还没大亮。”
这一夜,彦遥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听到外面有动静就跟了出来。
炊烟袅袅,灶房升起雾气,彦遥望一眼就觉得温暖。
“我来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耿娘和惠娘都笑道:“哪里用的上你。”
惠娘搅着碗中面糊,温柔道:“我问了秋雨,她说你爱吃煎饼,我做的应该不太好吃,你先尝尝看。”
她打了两个鸡蛋,又放了葱花,已经尽力做到最好。
“大嫂。”
“嗯?”惠娘望向他。
彦遥道:“你是我见过最好的大嫂。”
孩子气的话惹的耿母和惠娘发笑不止。
彦遥搬了个木桩坐在耿母身旁,等到耿母塞了最后一把柴,他才道:“娘,夫君没死,他昨夜回来了。”
话落,灶房寂静片刻,随后耿母一把抱住他,哭道:“儿啊!咱好好过,不讲那没良心的混账了。”
彦遥无奈,知道这是把他当成癔症了。
他拍着耿母后背安抚着,等她渐渐平息,拉着耿母起身出了灶房。
修长手掌推开房门,浅薄朝阳倾斜而入,地上沉睡的人赫然是耿耀。
耿母和惠娘惊的失了常态,跌撞的进了门。
家人安稳,耿耀身上的疲惫尽数袭来,睡的昏天黑地不知时辰。
脸上一阵疼痛,似是有人在扇他巴掌。
猛的睁开眼,就见耿母揪着他的衣服,扇他的手快要来到脸上。
耿耀翻身就起,往后急退了两步:“娘你干嘛?骂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这还是你教我的。”
耿母高兴的一拍大腿,道:“疼的疼的,手掌打疼了,是活的。 ”
耿耀捂着脸......他娘不是疯了就是傻了。
“他爹,咱儿子活了,老大老三,老二活了。”
“夫君,二弟回来了。”
耿母和惠娘边哭边跑出去,挨个推开房门喊着。
耿耀给自己揉了揉侧脸,他娘那手劲,还真是不容小觑。
猛然间瞥见一抹偷笑,彦遥站在门槛外,笑的那叫一个好看。
耿耀无奈叹气,亏他还感动于说书先生的故事,打算为了彦遥的深情把自己掰弯呢!
耿爹光着脚跑出来,耿武草草的披了外衣,耿文慢了一步,衣服穿了整齐,只一见耿耀就红了眼眶。
耿耀站在院中任由他们又拍又捏的,等到末了,笑道:“放心放心,包活的。”
耿父耿母询问他那日发生了何事,耿耀只道:“那路弯弯绕绕的,我跑的急,天又黑,失脚掉在了山下。”
耿母哭着哭着就笑了,直叹老天保佑,她埋怨耿武道:“你那拉回来的是谁的尸体?你一回来就说老二没了,我和你爹直接哭晕了过去,不曾想你会认错老二。”
耿武与耿耀对视一眼,认下道:“是我不仔细,还好二弟回来了。”
失而复得,耿耀赫然成了团宠,一家子忙活着,不消片刻就把饭菜端了上来。
耿耀意外道:“今天居然有鸡蛋饼?看这颜色放了不少鸡蛋。”
话落,他碗里多了一张饼,他转头看去,彦遥笑容羞涩,轻声道:“夫君吃。”
耿耀:......人前一张脸,人后一张脸。
哎,尽力习惯吧!
耿母满面红光,眼尾笑出了花,道:“老二这次娶了好夫郎,以后就是有夫郎疼的人了。”
又道:“这两天天有些凉了,吃了饭娘给你烧一锅热水,你把自己好好的洗几遍,脏的我都下不去眼了。”
“万幸你昨日知道打地铺,未曾睡到床上去,若不然脏了我那新买的喜单喜被,我怕是要心疼死。”
彦遥柔声道:“阿遥不嫌......”
耿耀快速的夹了一张鸡蛋饼给他:“吃你的饭。”
彦遥要是把话说出来,耿耀觉得自己定是要挨一顿打。
彦遥面如朝霞,似是羞的不敢看他,声若蝇蚊道:“多谢夫君。”
他把新嫁郎的姿态拿捏的十分到位,耿耀除了叹气就是沉默。
两相比较,耿耀实在是......冷漠夫君,再深一层,那就是渣男。
果不其然,吃了饭,惠娘去收拾灶房,耿母笑着道:“老二,跟娘过来。”
她笑的慈爱,耿耀也没多想,跟着她去了房间,身后是背着手的耿父。
房门关上,慈母瞬间变了脸,恶狠狠的揪住了耿耀的耳朵:“混账,可是给你脸了,阿遥如此夫郎,你死他都愿意嫁过来,是多深的情义,你三生三世都还不清。”
“你倒好,一点都不知恩,还给人甩脸色,平时哄你老娘我的时候不是也会笑吗?刚才装什么冷脸。”
耿母那叫一个气啊,劈头盖脸就是骂,耿耀插话都插不入。
按照以往脾性,耿母在吃饭时就骂了,现在想着老二娶了夫郎,多少给他留些脸面,这才把人叫到屋里。
耿父这次没骂,但也是吹胡子瞪眼的,那气恼一点都不比耿母少。
“爹娘,你们不懂。”耿耀无奈道。
一句话算是捅了马蜂窝,耿父脱掉鞋就往他背上打:“你爹不懂?你爹活了大半辈子,吃的盐比你吃的米都多,我以往还真没看出来,你是如此狼心狗肺之徒。”
耿耀推开耿母的手,打开门就往院里跑,边跑边道:“我才回来半日不到,爹娘你们就混合双打,你们良心不会痛吗?”
这动静大,彦遥忙从灶房走出来,好奇道:“怎么了?”
耿耀看着他就后槽牙发痒:“我爹娘嫌我对你态度不好,把我叫屋子里揍我。”
彦遥双眸发亮,他用帕子掩住唇角笑意,走进一步,用只有耿耀能听到的声音道:“那你为何要对我不好?”
耿父耿母从房中走出,面上带笑,慈爱已然挂在脸上,笑骂道:“你别听老二浑说,一惊一乍的没个正话,我和你爹从不打人。”
彦遥迎上去,跟着说:“阿瑶知道,夫君性子是活泼了些,有时候爱说笑。”
耿耀:...这日子还能过?
耿母让耿父去买了一篮子鸡蛋,煮熟后染上红,散给了四周街坊,把耿耀没死的事说了几遍。
又让耿武上值路上绕去彦家,把消息说一说,省的彦老爷挂念。
耿母嫌弃耿耀满身风尘,嘱咐他一定要泡在桶里,要不然洗不干净,又偷摸的说了一句:阿瑶是少爷身子,你有一点不干净都是罪孽。
耿耀:......
耿耀把自己洗了两遍,随后打着哈欠回房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