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故乡异客
“殿下, 所谓尊卑有别, 您贵为皇子,自当尊贵持重,应长乐怎么当得起您……”
萧承起当即打断了他:“蓝师傅, 不必多言,长乐是我的弟弟。”
蓝侍郎原本还想规劝, 到底想着两人关系确实特殊。
十九殿下曾被圣上送给应鼎当义子,这是众人皆知的, 如今虽已认祖归宗上了皇家族谱,但毕竟还养在应家。
更何况圣上几乎将应长乐当亲儿子待的,就因十九殿下养在应家, 圣上就让应长乐的一应待遇都同十九殿下一样, 同样是当皇子养的。
为此,满朝文武都上过奏折,也无数次进言, 不能让应长乐的待遇与皇子一样,这是严重逾制, 奈何圣上不听劝,谁也没法。
应长乐一心只想着等会儿怎么求哥哥帮蓝栩说情,完全没听两人在说什么。
蓝侍郎还想再继续说教一番, 但见应长乐根本不听,多说无益,只等着应慎初来管教弟弟,他是管不了了。
没一会儿,应慎初便走了进来。
应长乐是有点怕兄长的,即便刻意崩着,气势还是弱了许多,还不等兄长开口质问,便赶忙说:
“哥哥,我们没错,又没上课,为什么不能玩,跑出去一下下又不会怎样,我们是来上学的,又不是来坐牢的……”
应慎初下意识揉了揉弟弟的小脑袋安抚,继而又严肃道:
“事情的前因后果,为兄已然知晓,不许再狡辩,更不许再胡闹,我问什么,你答什么。”
众皇子伴读更加吓的噤若寒蝉。
他们没见过这么温柔的应少师,也没见过应长乐这么不知死活的学生。
平日里,就算没犯错,他们也怕的连看都不敢看应少师,更不用说犯错了还敢顶嘴,简直找死。
萧承欢都忍不住附在应长乐耳边说:“你哥对你和对我们真的好不一样,难怪你不怕他。”
[啊,那你是不知道我哥在家的时候有多严厉,我哥只是从来不在外人面前吓唬我,回家就得跟我算账!
谁说我不怕啊,怕的要死好吗,但为了面子,得装一下。]
萧承欢:……真的吗,看不出来。
众皇子、伴读:……真的吗,看不出来。
应慎初:为兄在家也没多严厉,哪一回也没有认真管教过你。
蓝侍郎唯恐应慎初这个当哥哥的只知一味宠溺幼弟,免不了劝解一番:
“少师大人,你我皆为诸位皇子的师傅,您的才华胆识谋略,下官虽远不能望其项背,却也不得不提醒您,严师出高徒,方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您在教导诸位皇子公主时亦是出了名的严师,教导自家子弟应更加严苛才对,怎么反而如此松懈?”
蓝赋为礼部侍郎,乃正三品官职,应慎初为太子少师,乃从一品官职。
两人虽不是直接上下级隶属关系,但正所谓官高一级压死人,更何况应慎初还是内阁大臣。
蓝赋敢如此直言不讳,首先当然是因为他生性刚直不阿,从不谄上欺下,否则他也不会冒着得罪内阁大臣的风险,如此说话办事。
再加上,他请应慎初前来,是为让其管教幼弟,此时此刻他是学生的师傅,应慎初是学生的兄长,不算官场上的往来。
应慎初谦逊道:“蓝师傅,您是前辈,我是后辈,况且现在您是长乐的师傅,我是长乐的兄长。
我还要感谢您对长乐的教诲包容,吾弟实在顽劣,让您费心了。”
蓝赋忙道:“少师大人,这都是我应该做的,长乐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没规矩,也不肯读书,您到底还是该严加管教。”
应慎初只是点了点头,转而对弟弟说:
“你认为你们都没错,是打小报告的人错了,为兄只问你,如若今日小殿下中暑未能及时发现,未能及时医治,又是谁的错?”
萧承欢连忙说:“少师,我没有不舒服,我很好,如果有不舒服,我会说的。”
应慎初沉声道:“小殿下,我没有问您。”
萧承欢顿时被吓的缩了缩脖子,腿肚子都无法自控的打颤,再不敢言语。
[完了,完了,哥哥好像有点生气了,不管,今天我就是必须护住蓝栩,要罚也是罚我,蓝栩本来就一点点错都没有!我的兄弟,我必须罩着!]
应慎初:臭小子,你倒是挺讲义气。
众皇子、伴读:天啦,应长乐,你胆子是真大!
蓝栩连忙说:“少师,我知错,都是我的错,我是小殿下的伴读,却没有及时发现,也没有及时规劝……”
应长乐张开双臂将蓝栩护在自己的身后,英勇就义一般的说:
“我不管,你们不许再罚他,是我跟小殿下疯玩,要罚就罚我!
蓝栩在很认真的做功课呀,他的眼睛又没长在我们身上,他已经发现的很及时了,马上就把小殿下拉回来了啊!
要是他做功课不认真,你们是不是又有理由罚他了?
不管蓝栩做什么,都能找到理由罚他是吧,他又没有三头六臂!
那我就要说,我不管,蓝师傅就是很过分啊,蓝栩已经很好很好了,去哪里找这么好的儿子啊,干嘛老是鸡蛋里挑骨头……”
众皇子、伴读全都听的目瞪口呆,他们从没见过有人敢在两个最严厉的师傅面前,这样作死!
蓝栩都想站起来捂住应长乐的嘴,但没有父亲的允许,他不敢动,只能轻声说:
“阿乐,你快别说了,原本我也有错,求求你,就当为我好,别说了……”
蓝赋用戒尺指着应长乐,却又不能责打,直气的吹胡子瞪眼。
应慎初十分有耐心的等弟弟说完,才问:
“你既然这样有理,倒是说说,现在该怎么办?”
应长乐立马说:
“当然是让蓝栩起来啊,不要再罚了,什么罚都不要,如果蓝师傅能认识到自己的错,以后对阿栩好一点的话,那就更好啦!”
蓝栩将戒尺塞到应慎初的手里,气道:
“少师大人,这就是您管教出来的好弟弟,丝毫不敬师长,如此口出狂言,您不罚他,往后我是教不了了。”
应长乐打定了主意要罩着兄弟,当即伸出双手,说:
“打吧,反正我不会改口!”
应慎初一把将弟弟抱了起来,严肃道:
“为兄不罚你,不是因你没错,顶撞师傅兄长,更是错的离谱,只是现在不罚,回家再罚。”
蓝栩直被气的有些语无伦次:“少师大人,您怎可,怎可如此惯着他?!诸位皇子尚且,您对皇子都如此严厉,怎么……”
应慎初十分认真的解释:
“蓝师傅,诸位皇子均是人中龙凤,圣上寄予厚望的,各位伴读也都是家中麒麟子,家族寄予厚望的,自然应当严格要求、严苛教导。
我只愿弟弟平安喜乐,并不求他有多大的本事,故而不加严厉管教,只让他自由自在一些,不胡作非为就已经很好。
此所谓因材施教,想必蓝师傅比我更懂。”
蓝赋一时之间哑口无言。
应长乐都震惊的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兄长。
这些话,兄长从来都没给他说过。
在今天之前,他偶尔也会有那么一点点的愧疚,这辈子他只想躺平,但两个哥哥都那么厉害,自己不仅不能给家里长脸,还经常丢脸。
但也就愧疚那么一下下,他死过一回已经想通了,卷只适合身体素质、智商双高的人,任何一个不够高,效果都不好。
上辈子他作为普通人,已经卷到了极致,结果把自己卷嗝屁了。
这辈子他还是普通人,虽然出生在侯府,但脑子还是上辈子的脑子啊,反正跟家里其他人比起来,他的脑子就跟摆设没区别。
他认为自己不笨,就是普通人的智商,但跟两个哥哥比起来,真的没法比,根本一点点都比不了。
两个哥哥,一个连中三元,一个少年将军,这类人物,纵观整个华夏史,也没出几个,真就是文曲星下凡、战神下凡。
很多时候,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比人和香蕉之间的差距都大。
他不是不想为家里争光,奈何作为普通人,根本争不了一点。
穿来古代后,他才知道,普通人的智商在皇宫里、朝堂上,完全被碾压,碾压的死死的。
根本不是知道点历史典故,会现代知识,就能妄图搞一下权谋什么的,搞不了一点。
要知道满朝文武都是怎么选出来的,普通人还想跟他们斗,简直做梦!
就拿相对简单一点的事情,读书来说,古代秀才的含金量跟现代重本差不多。
秀才的平均录取比例大概是,一个小点的县一次就录取七.八个秀才,就这录取率,比985、211都难考!
秀才还只是古代读书的起点,95%以上的秀才科举之路也就到顶了,举人、进士难考到令人绝望。
一辈子能保住秀才就不错了,考上秀才每三年还有岁考,不合格,秀才都给你取消了。
他在现代可是卷生卷死才考上重本的,都给自己卷嗝屁了,根本不敢想以自己这个脑子,怎么在古代卷读书。
卷不了,一点儿也卷不了,直接躺!还为家里争光,争不了一点!
应长乐望着兄长,他完全不知道原来兄长这么豁达,这么想得开。
以前他总以为,等他长大些,兄长肯定就会对他特别严厉,尤其是在读书上,兄长肯定接受不了自己是状元,弟弟却是个草包。
直到今天,他才知道,完全就是他想多了。
[嚯,自己吓自己!
但是,哥哥,你的嘴是真严啊,不用读书,这种大好事,咋都不跟我说呢?]
应慎初:什么就不用读书了?成天就只听你想听的?
蓝赋无奈的摇了摇头,说:
“少师大人,既然如此,往后我也不便再多管长乐,只要他不捣乱,就很好。”
应慎初点了点头,看了蓝栩一眼,终于还是忍不住说:
“蓝师傅,还请宽宥我多嘴两句,令郎已属头角峥嵘,终非池中之物。
吾实不忍看他被耽搁,依愚拙见,令郎将来成就必定远高于您,若太过拘束他,只会压抑其天性,反倒阻碍其青云直上。
当然,令郎如此脱颖囊锥,亦是您教导有方,愚远不能及也。
但纵有再好的师傅,也是师傅领进门,修行看个人,若非令郎天资聪颖,再如何严苛管教,亦是徒劳罢了。
不过终究也还是我多言了,您就当我今日太过狂悖乖谬,在此大放厥词,不必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