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灌木朱瑾
又怎么会出现在此处?
徐天内心虽是如此想着,但好歹还是抱拳到:“下官愚钝,求王爷指点。”
赵霁指着外面:“大白天,所有人都在校场训练,你作为主帅的正指挥使,却在营房睡觉?”
徐天低头不语。
赵霁低头,一把拎着人的衣领,把他提在半空中,恨不得晃一晃,好把他脑子里的水分都给晃出来。
进一步用更加浅显易懂的话去提醒手里拎着衣领的大胡子本人:“本王如此畅通无阻来到你的营帐门口,哪怕进来打你这么久,外面的人都连吭都不吭一声。这就是你的驭下?”
有一说一,老赵家确实是对武将管得严了些,兵不识将将不识兵很正常。
但今天他能如此成功地单方面吊打这个大胡子,这背后的问题可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的。
退一万步讲,就算他赵霁是个王爷,官大一级压死人,在他突然出现的时候,哪怕底下的人确实对于指挥使很陌生,也不会就这么带赵霁过来。
赵霁这个‘王爷’只能管一时,可管不了长久。
就算是装装样子,也总会有人专门提前一步向大胡子通报,毕竟表面关系也是关系。功夫都做到了,也能防止大胡子秋后算账。
这也算是正常的‘职场文化’了。
但看今天此等情况,赵霁能如此畅通无阻一路通行,一定是有人授意过的。
再想想刚才带路的那兵卒一副声嘶力竭喊出来的‘蚊子音’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怎么在进入营门的时候,哪怕说了是王爷,都需要重重核验身份。反而真正进来了之后,这一路上就只有一个兵卒带路。
几个人一路畅通无阻,无人阻拦,直接就把赵霁带到‘上班期间公然摸鱼’午睡的大胡子门口来了?
赵霁绝不相信今天之事没有人授意过。
而那授意之人的目的,要么是给大胡子一个下马威,要么就是想要暗自削弱大胡子在军中威信。
说白了,这都是宫斗都嫌磕碜老掉牙的,一些零碎上不得台面却有点效果的小手段。
啧。
赵霁有预感,他中奖了。
他可能真的自己找到‘叛军大本营’里来了。
这大胡子就是个自己被架空了自己都不知道的废物。
白长了这么大个子。
徐天在赵霁拎着他衣领的时候,还低垂着头暗自记恨。
但赵霁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凑在他耳朵附近的话语则如同一道惊雷,直接敲醒了大胡子。
是了。
他轮换过这么多地方,就算兵将之间互相不熟识,需要话大把时间磨合,很多时候甚至都还没等磨合好,他就又被调至另外的地方。
但纵然这样,他的治下也绝对不可能发生这种,没有任何人通报,就被外人长驱直入闯进他帐中的情况。
第73章
汪俊!这个人名在徐天醒悟的第一时间就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徐天上下牙关紧闭, 死死咬住牙槽,低头认罪:“臣失职。”
怪不得他一直都觉得汪俊怪怪地不对劲。果然这人包藏祸心!
赵霁松开手后退两步,抱着胳膊,看面前的大胡子脸色数变。静静等了一会儿, 才问道:“你叫什么?”
徐天翻身跪了下去:“下官徐天。”
赵霁点头:“看样子你知道是谁在背后动手脚了?”
徐天低垂的头就没有抬起来过, 只瓮声瓮气地闷声道:“知道了。”
赵霁:“是谁?”
徐天不知道赵霁为何有这么一问, 但还是回答道:“应该现在的东营副指挥使汪俊。下官接到调令来到此处的时候,就发现东营副指挥使汪俊三年内,都没有离开过阜阳戍守厢军军营。”
三年的时间,足够他把自己的势力盘根错节地覆盖在这整个阜阳城厢军之上。
如果说真的有一个人能够完全掌握住整个阜阳城城守厢军,那那个人非汪俊莫属。
“这不对吧?”赵霁并不怀疑徐天的判断,只是单纯对于事件产生了巨大的疑问。
赵霁:“他作为将官怎么可能没离开过本营?”
徐天:“说是期间反复有几次, 都是顶撞长官被关了禁闭,又被降了军职。待到恢复军职之后,枢密院下军令的调营的调度便要重新计算。”
到了调走的时候就犯错。等不调走了就官复原职?赵霁敢打赌,就这种反复横跳法,这汪俊若是没有问题,他能把眼前这徐天的脑袋摘下来当球踢。
但汪俊能有胆子压着这条底线来回搞这么久,还没被上面发现, 他上面一定有人给他兜底。
徐天说完就道:“下官这就去抓汪俊问罪。”
“回来。”赵霁把起身欲走的大胡子抓回来。
徐天可能只以为汪俊在阜阳军营里面结党营私而已。赵霁却因着比他知道的事情更多, 自然能够看到更加宽广的视野。阜阳城外山上,追杀雄娘子他们的半个营的人马从何而来?
这些人马归根结底, 不管是汪俊和他背后的人藏起来的私兵, 还是直接就是抽调的阜阳城内戍守的人手,应该都和这位已经牢牢扎根阜阳厢军军营内部的汪俊脱不了关系。
退一万步讲,就算那群人真的和汪俊没有丝毫关系。
他们总不可能凭空出现。
赵霁一开始不知道几百人浩浩荡荡冲进山里,他们从何处借道, 又是哪个关卡的人帮他们做了掩护和隐瞒。如今看来,八九不离十就是这汪俊了。
一个怎么想都和‘谋反’脱不了干系的人。
徐天要是直接莽过去,就算徐天自己不害怕,赵霁都害怕徐天被‘病死’。
都已经走出去几步路的熊一样的壮汉,又被赵霁拎小鸡崽子一样拎了回来,毫无武将的尊严。
赵霁:“本王过来,就是为了此事。本王在后山发现了山匪,来找你们调兵剿匪。”
徐天挠挠头,不大的小眼睛里面满含疑问:“这后面的山里面有山匪?数量何如?”他驻兵此处,可从来没听说过有什么值得戍城厢军出军清剿的山匪。
赵霁:“几百人,有装备□□弓弩手,且弓弩手弓弩数量充足。另外还有一都左右的轻骑。”
几百个人的规模却毫无动静甚至于阜阳厢军都发现不了异样的山匪?配备着数量充足的弓,弩,甚至还有骑兵存在?
这……
徐天举起自己蒲扇大的手掌,狠狠给了自己几个耳光,犹在梦中。
这哪里是什么山匪?这特娘就是造反吧?!等等?这特娘的难道和那个姓汪的有关系?嘶——姓汪的好大手笔!
赵霁见徐天的目光由虚转实,复而凝重。便知道徐天应该是已经明白过来了,最起码也是心理有数。
便接着道“立刻点齐人手,拔营,进山,剿匪。”
徐天大惊:“王爷?”哪里有让黄虎狼去看鸡窝的道理。眼前这王爷怎么明明都知道了汪俊有问题,怕是不止汪俊,这整个阜阳的守备厢军都有些问题,怎么还要他去校场点人手?
此时赵霁耳朵一动,听到了大帐的后面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许是他们进帐太久,一开始徐天还骂骂咧咧骂两句,现在帐中什么声音都没了,于是便有人过来偷听。
听到那偷听的人靠近,赵霁直接朗声道:“本王在山里被山匪给劫了!已经把本王的腰牌交给了两个随从,叫他们分别带着本王的腰牌,信物,和临行前陛下赐给我的虎符,去调了泰州府禁军,和淮南府厢军。你也立刻给本王出兵。三面夹击,势必要把那山匪在后山全部剿灭,一个不留!”
说完,赵霁还顺便抬手在军帐中的沙盘上,山林的地方狠狠锤了两下。
锤那两下的时候,赵霁还不忘分神出来去关注帐篷外面的动静。
就听到那边静了几秒,似乎是被吓住了。过了一小会儿,帐篷外面的人才慢慢后退,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赵霁回头,跟一只跟在他身后的丐帮高手交换了一个眼色。其中一个丐帮的人立刻悄悄退出帐篷,去追那离开的脚步去了。
汪俊的嫌疑暂时只存在于徐天的口中,至于真相到底如何,赵霁需要自己去调查发现。
之后,赵霁才背手往侧面让了几步:“徐将军,请吧。”
徐天作为一个不怎么需要在前线拼杀的武将,今天估计算地上是他脑子在近五年来绕得圈数最多的时候了。着实是有些废脑细胞,大脑里面的处理器也被烧得滚烫,几乎就不工作了。
盯着赵霁愣了好一会儿,才分析出来赵霁的这句‘请吧。’到底是什么意思。
赵霁见徐天一动不动盯着某处发呆,就往后退了一步,伸手掀开了帐篷的帘门。
最冷的月份已经过去,此时正值春末夏初,偶尔有风吹过,清爽惬意。
徐天被帐篷外面温柔拂面的风唤醒,心里大概有了些计较。能做上将官位子的,除了极少部分勇武非凡,可一人抵百的。剩下的再怎么不转弯都好歹读到过些兵法。
让他们像内宅的女人,像朝堂上的文臣一样,绕着圈宫斗,政斗。
估计武将的战力平均值绝对低于文官系统。
但低于文官系统也不代表武将就都是些脑袋大脖子粗的大老粗。
他们中的位高者既然能在朝堂上把文官骂得节节败退讨不到半点便宜。徐天也不至于太过丢人。
经过赵霁多番提点,已经明白了赵霁的意图。
便大步迈出去,一边走,一边扯着嗓子骂骂咧咧地喊道:“人呢!都给老子滚出来,收拾收拾东西,进山剿匪!”
半柱香不到的时间,阜阳厢军营里面已经有三个都都集结完毕。
身材高大的徐天一身铠甲,站在校场的高台上,大声道:“阜阳城外有山匪,作恶多端,平日便时常骚扰百姓,如今更是直接有不开眼的,伤到了王爷。今日,在场的所有人都拿上武器,跟来自一起进山剿匪!”
“指挥使!”平日和徐天关系还不错的一个副指挥使疑问:“直接开拔?我们该如何布阵?怎么围堵?他们若是跑了怎么办?”
赵霁被徐天请到了首位,徐天宣布事项的时候,便一直在暗中注意观察着所有到场的副指挥使。
只是每个人都打量了一圈之后,饶是赵霁,竟也是没能从中辨认出徐天口中的那个名叫‘汪俊’的副指挥使。
下面站着的四个副指挥使样貌虽每个人都不相同。但都是皮肤黝黑,身上带着战场的杀伐和干练。
一眼看过去,没有任何一个人是第一眼便让人感觉鹤立鸡群的存在。
等等?
赵霁眯着眼睛,突然看到站在左侧最后面的那个黑黝黝朝他的身后递了一个眼神。
没多久,几个人便拎了几个酒坛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高台的旁边,放下之后,又悄无声息地离开。
高台上,徐天面对那个副指挥使的疑问,大手一挥:“无妨,此次进山剿匪的不止我们阜阳城守军。王爷还派人征调了淮南城守兵,以及驻扎在泰州府的禁军。我们三军呈三角之势,正好能够包围住整个后山。我们只管守住我们的这个方向,不让一个山匪走脱就好。”
在徐天说这话的时候,赵霁的所有注意力一直都放在那个往后递眼神的副指挥使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