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尘不染尘
冷眼看着朝堂上的官员百态,默默记住了几个不慌不乱、镇定自若的身影。萧天弘这才开口:“各位爱卿不用慌张,朕还在这里。”
这话好像是定心丸一样,立刻压住了满堂的嗡嗡声。
视线扫过神色各异的官员,被他并不算冷厉的目光所到之处,所有人皆垂首躬身,试图挽回刚才失态的模样。萧天弘却并未计较这些,只看着脸色苍白惶恐的郑夫人问道:“太傅夫人,朕着实觉得奇怪。为何你染了天花,却未传染给别人呢?尤其是你的丈夫——郑太傅?”顿了顿,语气突然变得凌厉:“你郑府之上难道早已有了治愈天花的灵丹妙药,却隐瞒不报吗?!”
郑夫人早已被这一连串的变故吓坏了,惶恐不安的摇头,却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萧天弘手指轻轻一摆,押着二人的侍卫立刻会意,将郑夫人口中的白布扯出。
“陛下,臣妇不是感染的天花,而是中毒……”此话一出,立刻引起了朝堂之上的又一次哗然,而还欲说话的郑夫人却已经再次被堵住了嘴。
见到这一幕,几个聪明的大臣心中已明,立刻闭口不语。
“毒吗?”不同于百官的或惊讶或缄默,萧天弘扯了扯嘴角,手臂一扬,一个白色的瓷瓶落到地面,从地毯上滚过,直到了郑太傅的面前才停了下来。
“这似于天花的奇毒,就是从谦妃的宫中搜出的。本来,朕颇为信赖太傅,相信太傅不会牵扯于此事之中。但今日一见,太傅夫人竟然认得此毒啊……”未尽的话语,带着让人捉摸不透的意味。
郑太傅此时早已跪趴于地,痛哭连连,偏口中又被堵住,说不出话来。
在旁的文武百官此时当然已经明白了这一出是为什么:陛下要除掉郑家了。
其实这郑夫人所中的毒正是萧天弘派人灌下的,所以她当然知道这是毒而不是天花。但皇帝说你就是事先知晓了,这毒就是从你家的手里流出的,你又能辨别的了吗?今天当着朝臣的这一幕,不管大家心中有何疑问有何猜测,都无一不明白的表达出了帝王的决断。
不许有疑问有怀疑。因为那个年轻的帝王已经明明白白的告诉了诸臣——朕只听朕想听到的,否则就闭嘴。那堵在郑太傅夫妇嘴上的白布,不只是白布那么简单。
“报!属下奉旨搜查太傅府,在太傅府内搜得毒药和解药各十余瓶!”一个侍卫打扮的人这时从殿外走入,高声说道。
“郑太傅,你还有何话说?”站起身,几步走到台阶前,俯视着那个昔日在朝堂上作威作福,现在痛哭流涕全无形象可言的人。
“楚尚书。”刑部尚书出列。
“臣在。”
“此案交由你全权处理,务必将此案调查清楚。这毒到底是从何而来,是何人用心如此险恶。”
“是,臣遵旨。”
挥手让人把二人带下去,萧天弘又重坐回了帝座之上,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许多:“众位爱卿,朕昨日得知真相时,委实震惊啊。这后宫不稳,于国可是大患。幸好医圣谷后人为朕分忧,即使找出了中毒的真相,才将几位宫妃救回啊。”
这话一说,下面的朝臣们虽还是老实的站着,但心里已经开始活泛起来。由于“天花”事发突然,后宫完全封锁,所以朝臣根本无从得知此次到底牵扯到了多少人,又有谁家的女儿在此次事件中丧命。现在听到皇帝语气松动,似乎有透露的意思。
“此次的毒药,毒性凶猛,能幸存下来的必然都是有福之人,朕甚是欣慰。”淡淡笑着,继续道:“此次几位宫妃也算死里逃生,朕便恩准回家小住几日,几位爱卿下朝后便着手准备着吧。”
话音一落,一旁的顺福便开始念了起来:“赏吴尚书玉如意一对,南洋珍珠十颗;赏钱大人描金锦绸十匹……”
随着顺福吐出的字,朝堂上的众臣脸色愈发惊诧。
这些涉及到的臣子,半数以上都是之前看不惯郑太傅的所为,与郑太傅关系冷淡或者干脆中立的人。而其中一两个却还是郑太傅一党的大臣,这……
朝臣们心中一冷,若说之前对于下毒之事的罪魁祸首是郑太傅,以为只是陛下“欲加之罪”的话,现在对于陛下的判断却已经相信七成了。
好一条狠毒的计谋!
一次疫病,恰好除去的是郑太傅的政敌的势力,而为了不让陛下起疑,顺带着也除去几个同党家族的女儿,甚至连谦妃——郑婉儿都搭了进去。真是划算啊,一个不受宠的郑婉儿换了几个宫妃的性命。
想到这里,郑太傅的自然是政敌怒火冲天,心中唾骂。但关键的是,就连郑太傅的盟友也气得脸色发红。要知道其中有一个人一直是以中立的态度出现,只有极少数人知晓他是郑太傅一方的,所以若不是郑太傅亲自下手,又有谁能知道他的立场呢?所以,他此时是真的信了这下毒一事,郑太傅是真的想要拿他的女儿当做陪葬了。
再往深了想,这毒是郑太傅提供的,那么是谁动的手?毫无疑问直指太后。在宫中能神不知鬼不觉下毒不被发现的,除了太后还能有谁?之前郑太傅的嚣张气焰,大半是占了太后的身份,众人敢怒不敢言,但也都明白太后必然是纵容了的。但现在看来,已经到了想要祸乱后宫的地步了……
此时,无论是郑太傅的政敌还是同党,都有些后怕的抹了把冷汗。幸好关键时刻有医圣谷的后人揭开了真相啊……
皇帝坐在帝位之上,但笑不语的样子让在场的臣子们都松了口气。看来陛下除去了郑家,是心情颇好啊。于是臣子们也渐渐放开了,又开始小声的议论了起来。
有骂着郑太傅的,有庆幸自家孩子平安的,有……不知是说给谁听的,却都无一例外极尽所能的怒斥着郑太傅的罪行。昨日还权势滔天的郑太傅,仅仅一夕之间就成了朝臣们的众矢之的,人人得而诛之。
静静听着,萧天弘嘴角的笑容始终未灭,过了好半晌才突然插话道:“朕方才想起,这位医圣谷的后人,诸位爱卿怕是都听说过的。”
“哦?请陛下示下。”百官十分配合,连忙躬身问道。
“是任将军的二子,任刃。”浅笑着,萧天弘说出了这个名字。
看着百官或惊讶,或了然,或迷茫,或感激的表情,萧天弘将任刃就这样的推到了众人面前:任刃——任将军的幼子,医圣谷后人,后宫诸多妃嫔的救命恩人。
上一世,你受尽屈辱,遭人唾弃。
这一世,朕要你站在这些人的面前,接受他们的感恩戴德。
第65章 不择手段
不大的偏殿一角,被几个苍老的身影占据。花白的头发在晨曦中泛着点点银光,没有老人的慈善安详,反而因为他们不停走动的步伐显得一种异样的焦躁。
“怎么会这样呢,没道理啊!”一位已过花甲的老太医紧皱着眉,与满脸的褶皱挤成一堆,每个沟壑都诉说着他的焦急和不安。
“明明其他几个宫的人都好了啊,这位大夫到底为什么会不行呢?”一个稍微年轻一点的太医接口道,眉目间除了焦急更多的是疑惑。
昨夜几人被急召入宫后,与医圣谷的大夫一起研究后,确定了这的确是一种毒没有错。随后陛下就派人搜查了谦若宫,果然搜查到了毒药和解药。凌晨时解药被送到他们的手上,便立刻将解药喂给了几位中毒的宫妃,她们都在一个时辰后身上的红疹消退,一看便知毒是解了的。
但到了任刃这里出了问题。
一样的解药吃下去,他身上的红疹不但没有消退,反而更加鲜红,一种鲜血般的润泽感,好像就要滴出血来。一个时辰后,那满身的红疹扩散的愈发迅速,很快的便已经蔓延到了腰部,同时伴随着是极为难耐的痛痒感。
——毒药已经发生了变异,这让几位太医有些束手无策。
“哎,要是秦院首在就好了……”最年轻的太医小声嘀咕道。
“噤声!胡说些什么!”带着他的老师傅立刻竖起眉毛冷喝道,小心的用余光扫视周围,见没人注意到他说的话才稍微放心,低声骂道:“秦院首已经离开了,再也不要提起!”
其实谁人不晓太医院院首——秦太医才是陛下最信任的,也的确医术最好的大夫呢?但是不知为何,几个月前秦太医突然毫无预兆的离职,而奇异的是陛下的态度。好像这是一件多么不值一提的小事一样,既不追问也不调查,只是重新任命了院首。
在宫中这么多年,虽说是太医但也都是聪明人,立刻明白这秦太医怕是跟陛下有了什么不能宣之于众的秘密,便一个个装聋作哑,全似不知道。但今日遇到了这样的难题,不由得想要去依赖医术最为卓绝的秦太医,更何况陛下的震怒……总要有人来担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