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缘何故
他心中不由生出了些许惭愧和好感,为林惊蛰沉默的体贴,和自己深受其害却仍难避免以貌取人的陋习。
林惊蛰特地将茶杯放得离毛冬青略近了一些,亲自碰面后,他才意识到邓麦打听到的有关毛冬青“非常矮”的消息有多么的贴切。对方明显已经超出了男性概念中“矮”的范畴,目测身高可能一米四都不到,四肢还有些畸形,刚才毛冬青拿杯子时林惊蛰用余光扫了一眼,对方手掌的形状是有些不同寻常的,走路时极力掩饰,仍掩不住他微跛的步伐。
综合种种迹象,林惊蛰已经认出了他是谁。
毛冬青这个人,上辈子在国内的知名企业家中相当的具有存在感,以至于在还没见面的时候,林惊蛰就从各种描述中隐隐生出了猜测。
他上辈子斥巨资购入的那套价值两千多万,为此不得不背负几十年贷款的燕市高层公寓,就是毛冬青所在的永生置业开发的。同迅驰地产所走的高端奢侈房屋路线不同,永生置业瞄准客户群大多在中高端阶层,这使得它们的目标客户群更多也更大,开发项目遍布全国各大城市,口碑不错,成绩喜人。林惊蛰当初做功课时,售楼部曾经还将永生置业几位高管辛酸的创业史当做卖点,以此充作承诺开发商成果良心的论据。毛冬青那矮小却阴郁的身形挤在一众高管的集体照里,如此的滑稽又突兀,却无人觉得好笑。
毕竟这位其貌不扬的残疾者,可是地产界中人尽皆知的点金石。
永生置业的老板为了留下他,直接给出了他市值超过十五亿的股票期权,每年除分红之外的收入更是绝不少一个亿。这位高级打工仔的身家,怕是比国内不少正儿八经的老板们都要高得多。
但此时,坐在林惊蛰面前的这个人,还尚未被长久的岁月磨洗成后世那颗璀璨的宝石。当下的他只是一个灰扑扑不起眼,甚至可以称得上丑陋的沙粒,他正沉浸在第一次创业失败的阴影里,这次失败在他早已成功的后世被广为提及——
毕业后他和同寝的两位兄弟共同凑出一百万人民币,从燕市千里迢迢赶往特区创业。他对此满怀信心,倾注全力,却在事业初露眉目时,被两个合伙人一脚踹开。
这显然将他伤得很深,以至于几十年后仍耿耿于怀。林惊蛰温和地望着他充满警惕的眼睛:“毛先生,咱们是校友,您也算是我的师兄了。老实说我查过您的资料,也知道您先前在特区曾经有过两年的创业史,了解过您参与开发的那处楼盘,我对您的实力非常信重。”
毛冬青与他温和的眼睛对视,没有从里头发现丝毫隐藏着的鄙夷。他垂下眼,耳畔似乎还回荡着那两个好兄弟在与他利益划分出现争执时脱口而出的那声——“残废”,他有些紧张地拿到水杯喝了口水。
林惊蛰道:“想必您来前也听说过一些我们公司的事情?”
涉及到擅长的领域,毛冬青总算话多了起来,他点点头道:“城北十库巷那块地王,我耳熟能详。”
他想到这里,原本因为林惊蛰年幼生出的些许不信任便渐渐收拢起来,毕竟那场地王交易从头到尾每一个步骤他都曾反复钻研过不下百遍。许多人不曾发现的细枝末节,他都从极不起眼的缝隙中挖掘了出来,从林惊蛰贷款起,往后的每一个步骤,都精确大胆到令他心悦诚服。
他对此自愧不如,当初他也早就看好城北的发展,但从未想过自己可以用如此铤而走险的手段获得成功,哪怕换成现在,早有先例在前,他也未必敢如此孤注一掷。林惊蛰或许拥有他所拥有的眼力,他却未必同样拥有对方的胆识。
林惊蛰捕捉到对方面色的变化,脸上的笑容逐渐就变得越发真诚起来,他和颜悦色道:“既然毛先生对我的印象也不错,那我就开门见山了。您刚才进来的时候应该也能看到,始于地产真的非常稀缺人手,我听说您这次回到燕市,还带了一批曾经跟随您在特区创业的好兄弟。如果可以的话,我觉得我们公司将会是可以让各位大展拳脚的舞台,毛先生有兴趣吗?”
毛冬青就是为这个来的,实际上来时的路上在了解过始于地产的历史后他就很有来此的意向了。这次离开特区,跟他走的十几个人都是看不惯其他两个和合伙人卸磨杀驴的元老,那么多人来到燕市,每天都是一笔于他们而言巨大的开销。找工作是一定要提上日程的,那么多人同时被一家大公司吸纳又无疑太过天方夜谭,始于地产这种正在起步的小公司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团队成员们合作惯了,彼此之间知根知底合作起来事半功倍,到燕市后也更倾向能待在一起。
更何况他对林惊蛰的印象还挺好的,对方给出的薪资水平也十分不错,短暂的犹豫之后,他觉得来试试也不错,便和林惊蛰商定,第二天带着团队成员来始于地产报道,正式投入工作。
长久以来萦绕在林惊蛰心头的人手大患终于得到解决,一直以来装作并不在意的他也不禁舒了口气。然而第二天,毛冬青却只孤零零一个人来了。
到公司后,对上邓麦询问他那些前一天承诺带来的人手的目光,他险些落下泪来。
“林总。”他推开办公室的大门,气得声音发颤双眼发红,“十二个人,我可能只能为您带六个来了。”
林惊蛰疑惑地与他对视,便听他咬牙道:“昨晚有个叫齐清地产的公司的负责人连夜找到我们的住处,价码一直开到三倍您给出的薪资。我觉得不靠谱,但好几个人都心动了,然后大家就……直接闹掰了。”
他说的简短,但看脸色就知道前一天晚上一定弄得十分难看。
并肩作战了那么久的兄弟,为了每月多出几倍的工资就彻底闹掰。虽然这是人之常情,但发生在创业失败之后,应该也算是落在毛冬青心里的一记重击了。
林惊蛰在听到齐清地产四个字后脸上的笑容便浅淡了许多,他点了点头,安抚对方:“没事儿,我能理解,你们尽快到岗上班吧,如果有困难,公司也可以给大家预支一部分工资渡过难关。”
温言送走了满脸羞惭的毛冬青后,林惊蛰直接拉下脸倒进了椅子里。
说真的,他一直以来都不怎么想亲自出手对付齐清和江恰恰,他看到这两个人就碍眼,因此更愿意远远躲开,让自己过得舒服些。
就连上一次发泄,他都没有打狗,而是直接攻击了牵着狗绳的主人。
但那片土地的攻击力显然短时间内无法发挥成效,在此之前,让人心烦意乱的犬吠声总不能一直任由它这样无所顾忌地放肆下去。
林惊蛰拿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了邓麦的号码,沉声道:“你进来一趟,帮我去办个事儿。”
第五十章
毛冬青朝电话嘶喊的声音烦躁而焦急:“你们怎么就不信呢?天上哪儿有掉馅饼的事儿?一个月一千二, 你想想可能吗?人家凭什么给咱们那么高的薪资待遇?”
电话的另一端, 那个带头领着几个人同他闹掰的石远语气也不大平和:“怎么不行?人合同都跟我们签了, 真金白银钱就在这里,我们当初在特区时每个月拿的也差不多这个数吧?老大!!人家齐总都说了,他们现在正是缺人的时候, 你要是愿意来,可以给我们整个团队季度双薪。每年多拿四个月的工资啊!你就当做是为我们大家考虑,为什么非那么坚持要去那个什么始于地产?”
毛冬青叹息一声。
石远那天晚上跟他闹得很难堪, 难堪到他直至在现在仍会控制不住想起对方脱口而出的伤人之语。他怎么也想不明白, 一群会为了他被一脚踢开愤慨到离职离开的好兄弟,怎么会为了那么点工资就分崩离析。
他说了一百遍齐清地产开出的异常薪资是不正常的, 可石远就跟疯了似的鼓动了一大半人同他对抗,现在闹掰了直接不管不顾领着那些人入职不说, 还仍不死心地在电话里游说他带着剩下的人一起过去。
“我要跟你说几遍你才听得懂?燕市和特区能一样吗?你们当初每个月一千多的收入怎么来的?是我说服老二和老三(合伙人)从我个人的股份分红里挪出来发的!大家有交情,所以我照顾大家, 人齐清地产凭什么?”毛冬青无力地问,“人做慈善的么?”
静默数秒后,他的苦口婆心却只换来了对方的一声冷笑。
石远语气阴沉地说:“原来你觉得我们离开你之后就该无能到这个水平的薪水都拿不到了, 哈!我们好歹也都是名牌大学毕业的优等生, 谁比你差了什么?我们好心帮你,结果你一直觉得自己在做慈善?说得冠冕堂皇,可你满大街问问,谁会放着钱多的offer不要,领着自己一帮兄弟去干每个月薪资三分之一的活儿?除非拿了什么好处, 否则难不成是傻子么?!老大,我们掏心掏肺对你,你就这么回报大家?”
“毛冬青,我对你很失望!”
石远说完这话后,便愤愤挂断了电话,毛冬青被指责得头昏脑涨,反应不及,差点一口血吐出来。他砸下听筒,正对上围在身边的剩下一帮兄弟担忧的视线。听筒的声音很大,大伙儿也听到了大概,见他神情麻木,便也只能跟着叹息一声。
“算了,随他们去吧。”团队里唯一的姑娘孙怡情拍了拍他的肩膀,心中无奈,“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你还能怎么办?老大,你已经仁至义尽了,我们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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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清地产里,齐清听得情况,狠狠将烟头掐灭在了烟灰缸里,脸色阴沉地骂了一声:“不知好歹!”
江恰恰对着镜子描唇线,直将自己形状俏丽的嘴唇填得更加娇艳欲滴,她道:“真是邪了门儿了,咱们都开出这个价码,承诺给石远的好处也不少,一个人给他六百块呢,结果那么多天,就给咱们拉来五个人。听说还为这事儿跟他们团队里那个残废闹掰了。”
齐清道:“这可不行,万一给祁凯知道,他又要借题发挥。”
“你说这祁凯是不是有病啊?正事儿不做天天琢磨这些歪门邪道。咱们做的那个二号地的方案你递没递给他?都拖了多久了。”江恰恰这些天来已经被折腾得不胜其烦。五宝山脚那块地拿到之后,照理说本来应该尽快开个股东会之之类的计划这块地接下去的发展,可祁凯却一点儿这方面的表示都没有,成天还盯着始于地产招聘那点破事儿。以往还好,只是招点散碎的员工,这一回也不知道被他从哪里听说了毛冬青他们团队消息,十多个人啊!居然要求齐清想办法全从始于地产嘴里挖出来。
齐清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他和江恰恰早已经对这种小打小闹的手段感到烦躁了。二号地的方案他提了无数次,每次却都被祁凯用别的话题岔开,到底是开工还是出让到现在都还没个准话,祁凯只有需要人办这种烂事儿的时候才会想到联系他。但齐清地产现在已经人满为患了,因为二号地不开工暂时又没项目,除了分几个项目组纸上谈兵,三十多个员工里至少有三分之一祁凯不知道该给安排什么工作。
但祁凯态度坚决,看出齐清夫妇不愿意干这事儿,甚至还一反以往谈到钱就装死的态度,拍板愿意掏这挖来的十来个员工的工资。林惊蛰在拍卖场的两句话搞得他现如今疑神疑鬼,使得他虽拿到了五宝山脚的二号地,却更像是陷入了一口深坑,爬不出来又不甘心退回去。他是铁了心要给林惊蛰添堵,事儿做到这份上,钱也出了,准确说就是帮个小忙,两家已经绑在一条船上了,齐清也不好拒绝。
他叹了口气,倒回沙发里,累得心一直剧跳:“妈的。”
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还总是头晕目眩。真是倒霉事儿全都凑在了一起,老天爷就不叫他安生。
茶几上的大哥大急促的铃声响了起来,他胸口发紧,四肢无力,闭着眼睛一阵烦躁,也不想接,直接挥了挥手指。江恰恰接到示意,了然地收起口红和镜子,探身将电话取来接通,贴在耳边:“喂?”
但也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说到了什么,她礼貌而温柔的声音一下变了:“怎么可能?我们没有安排啊,你是不是搞错了?”
齐清立刻意识到出了事,他睁开眼睛保持着靠在沙发里的姿势,目光锐利地盯着妻子。
江恰恰眉头微皱,也与他对视,无声地摇了摇头,又朝听筒道:“不是……弄清楚了吗?不可能啊!我们真没……”
齐清不明就里,听得焦虑,索性一把将电话从她手里夺了下来,亲自接听:“喂?什么情况。”
来电的是祁凯介绍给他们认识的一个经理人,在燕市乱七八糟三教九流的什么生意都接点儿,消息也灵通,早前始于地产那些接触过的求职者名单,齐清就是从他手上要来的。这人很懂分寸,没事儿一般不会主动联系客户,但这次却一反常态,用几乎称得上指责的口吻诘问齐清:“齐总,不是我说您,您的胃口也太大了吧?是!您前段时间跟镇雄地产拿下了一块好地,前途不可限量,我恭喜您。可不是我说,三十多个员工还不够您领导么?您盯着始于地产也就算了,看在您和祁总的面子上我可以帮这个忙,可现在这样……您这是要陷我于不义啊!”
齐清被一串连珠炮指责得满脸懵逼,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开口打断对方:“等等等等等……您您您慢点说。怎么回事啊?您怎么突然生那么大的气?”
对方冷笑一声,片刻后叹了口气:“算了算了,我自认倒霉,就当吃了个哑巴亏。齐总,就这样吧,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也别闹的太难看。咱俩的合作就此终止,以后桥归桥路归路,您就当从来没认识过我,我也只当从没认识过您。”
对方说完这话,咔哒一声挂掉了电话,齐清被这通邪火发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同同样一脸茫然的江恰恰对视,两人都不知道这人发的是什么事神经,但齐清掏出电话本再拨回去的时候,对方却已经不肯接听了。
怎么回事啊?莫名其妙的。
他茫然到连心脏的绞痛都停了下来,此时办公室大门传来一阵敲击声,被推了开来。
刚聘用不久的人资部负责人一脸凝重地走了进来:“齐总,外头出状况了,突然来了一大批求职者……”
齐清正在琢磨刚才那通没头没尾的电话,哪有心思听那个,当即不耐烦地摆摆手:“你怎么回事啊?这也要来跟我说。就照之前那样,让他们把简历留下月底再来详谈,怎么拖延时间还要我来教你吗?”
“不是——”人资部那位员工非但没被这他段话驱赶走,脸上不妙的神情反倒更加深刻了。他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上前来,凑近齐清,小声道:“齐总,这批人有些不一样,他们都说自己是拿了猎头的邀请和您约好了来的,有些人还为了来这一趟特意跟原公司请了假,现在都聚在外头,您要是不出面,我恐怕他们会集体闹事啊……”
“猎头?”齐清更加的茫然了:“我什么时候请猎头联系他们了?你们人资部干的?”
负责人吓得一下直起了腰,满面惶恐地连连摆手:“齐总您别开玩笑了,我们没有您的指示怎么可能会随便去挖人?更何况现在来的这批人我们初步了解了一下,基本上都是业内各大公司的基础管理层,我们哪怕要挖,也不能去找这些公司啊!”
齐清怔愣了有好几秒,随即悚然一惊:“业内各大公司?”
他的目光转向江恰恰,江恰恰也意识到不对了,厉声问道:“你确定?各大公司,是哪各大公司?”
负责人一脸发愁地掰着手指头给她数:“时代集团啊,还有腾飞地产、永生置业、安居集团之类的,主要就是这几个大公司。”
江恰恰张着嘴,这下是彻底说不出话了,只剩下满脸的茫然。
齐清脑中电光火石,猛然反应过来,起身推开那个负责人便朝外走去。
办公室外,原本应该正在工作时间,许多员工却已经完全无心公务,频频将视线转向正在掀起骚乱的大堂会客区。
招待和人资倾巢出动,全都围在一起应对这批不速之客,齐清走近时,恰听到一声尖锐的质问:“放消息的是你们,价码开得一天比一天高,现在我们人来了,又说什么放简历月底谈,你们这不是耍人嘛!”
“是啊!”同行者同样愤愤,“我们假都请了,专程来这一趟,你们就这么轻巧地打发我们滚蛋?月底谈?这话说给谁听,要不要人一句话!当谁是傻子呢!”
这批人可不是涉世未深的小年轻,因此格外不好糊弄,齐清地产拖延时间的那些潜台词,他们几乎瞬间就琢磨明白了。
齐清一看那堆黑压压的脑袋,眼前就是一黑,这群围堵在会客区的客人少说也有三四十人!
双腿想要迈开,却宛如绑上了千钧重的沙袋——他就是再傻,也猜出闹出这动静的人是谁了!
这批老江湖可是不好糊弄的,为了将他们弄走,齐清每人少说给了五百的车马费和误工费。但这笔钱和先前猎头承诺的薪资当中显然还是有着深刻的鸿沟,因此离开的人大多仍旧愤愤不平。齐清被愤怒的求职者们骂成了孙子,还白白掏了笔钱,可糟糕的后果不仅于此,齐清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被孤立了。
燕市地产的季度小聚会上,他挽着巧笑倩兮的江恰恰找人敬酒,大佬们围聚在靠近礼台的位置相互寒暄,脸上的笑容却在他出现的瞬间就浅淡了下来。
“代总——”齐清望着代高峰,他被这番变化弄得心中不安,却又十分想解释那场挖角活动并非出自自己的手笔。然而一向圆滑的代高峰却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只是在他开口的瞬间便举起酒杯向小圈子里的人告辞:“我还有点事儿,先走一步,大家下次再聚。”
众人有志一同没有挽留,其余几家地产公司的老总在同代高峰道别完后也纷纷借口有事四散离开,只留下齐清和江恰恰一脸尴尬地留在原地,举着自己一次都没能碰出去的杯子。
那场挖角活动虽然挖的只是些基层管理,但由于数量太大,不可避免地惊动了各大企业的顶层。
齐清地产开出的超级高薪本来就让业内各大公司十分为难。业内员工消息灵通,望着高薪总难免蠢蠢欲动,但按照现如今的社会情况和企业发展,其他公司倘若将员工薪资提升到和齐清同样的水平,无疑就是在自寻死路。齐清地产在这一点上已经让业内十分不满了,偏偏还如此不安分,弄出一堆猎头兴风作浪,搅得同行不得安宁。
那天被挖去的员工里,时代集团足有五人!其余各大公司也差不多都有这个数目,听到消息的那瞬间,据说一向好脾气的代高峰直接在办公室里砸了杯子。
齐清自那之后在外头找到机会就想解释,为自己洗刷清白,可惜这只是徒劳无功。
他倒是想说找猎头的人不是他呢,可谁会相信啊?齐清地产之前针对始于地产的手段不要太明显,用的就是一模一样的这一招。当初他们初到燕市,没什么根基,只能欺负欺负始于地产这种小公司。可现如今他联合了镇雄地产拿到了地,站稳了脚跟,又找到了祁凯这样一个作风本就嚣张的大靠山,野心就不局限在始于地产身上了。偌大个燕市恐怕都装不下他齐清的尾巴!
以往不涉及到自身利益,不少人看他和林惊蛰的矛盾还只是作壁上观,可这一回齐清地产真正是犯了众怒。不少原本虽然不亲近但表面上还同他过得去的同行这下真的连搭理都不再搭理他了,如同代高峰这样避而不见的尚且还算有风度,不少没什么顾忌的中小企业主,索性当面就阴阳怪气地指桑骂槐了。
齐清一场酒会下来,酒没喝到几口,反受了一肚子气。好容易挨到散场,他眼睛都花了,撑着酒店的柱子半晌缓不过来。江恰恰也觉得屈辱,红着眼睛搀扶着他,齐清闭着眼睛问:“看到祁凯了吗?”
祁凯打出事儿后便再没见过他们,电话不接,找到公司也说人不在,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江恰恰低声道:“我问过了,他没来。”
“我——草——他——妈——”
齐清眼睛都红了,握拳狠狠锤向了柱子。他为什么得罪的林惊蛰?为什么受的这无妄之灾?不全他妈是因为祁凯?平常要办事儿的时候对方联系得可勤快,现在出了问题,立马就玩人间蒸发。这算是个屁的盟友!
齐清被胸口尖锐的疼痛刺激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江恰恰担忧地问他:“你没事儿吧?”
想了想又问:“祁凯不肯帮忙,我们怎么办?马上月底了,那批攒在人资部的简历……”
“爱他妈谁聘谁去聘!他祁凯想对付林惊蛰,凭什么最后倒霉的反而是我们?!”齐清不等她说完,便阴沉着脸出声打断,“你记着,以后不能再信他了,咱们也不能白白替他背这一场黑锅。”
江恰恰虽然不赞同跟祁凯撕破脸,但闻言也觉得有几分道理:“行,那我回去以后立刻准备二号地的开发方案。咱们的资金全压在了那百分之二十的股份里,再不贷款,手上就没钱了。祁凯现在到底是出让还是开发一直都没个准话,咱们不能就这么让他拖死。”
他俩对祁凯再不敢抱任何期望了,只无比后悔当初鬼迷心窍将这样一个不靠谱的合伙人当做了大靠山,还为此得不偿失地得罪了诸如林惊蛰这样本来可以不用交恶的人。
可当下后悔已经晚了,他们只能亡羊补牢,尽量让自己的损失能够被控制得小一些。当务之急,就是盯紧那块押着他们身家性命的土地,至于抢始于地产人手这点破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