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好大一卷卫生纸
人间最强的剑对上了天上庄严的佛。
凄厉的剑啸戛然而止,如泥牛入海,剑身明亮的日光敛入恢宏佛光之中……
预料之中,殷璧越没有失望,他知道自己不是剑圣,就算学会最强青天白日剑,也不过得一两分真义,如何能破的了大乘期的‘无量法身’?
所以他出剑的同时,左手微动,一串小叶檀佛珠直袭净云面门。正是重明山下,皆空寺强者给他的开山礼。
但下一刻,殷璧越神色陡变,因为他的剑,当真刺破了金襕袈裟,在对手胸前留下细微的血痕。
净云微怔。
他化解了青天白日的剑势,却没能挡住倚湖的剑锋。
这是不可思议,违背常理的事,但确实发生了。
不待他动作,一串佛珠迎面而来,飞速暴涨。他认出这是皆空寺的法器,心下迟疑,仅是一个瞬间,这串佛珠就在空中猛然爆裂!
殷璧越毫不犹豫的抽身回撤,他知道剑锋的深度已到极限。同一时刻,洛明川和净海的‘大慈悲杖’不分伯仲,但他手腕一翻,剑身横斜,身形直退,与殷璧越一同向后山飞掠。
他们的目的始终是突围,并非要与大乘者分高下。
而身后的佛殿金顶,承受不住斗法的威势余波,轰然倒塌!
但灰袍僧人们的诵经声片刻未曾停止。
声音越来越大,如疾雨骤风,雷鸣闪电,落在殷璧越和洛明川耳中,几乎要将心脉震碎。
净云和净海没有再追。
寺中也不再有人阻拦他们。
因为‘佛印金光大阵’已完全开启。
整个兴善寺,如被扣上了一只铁碗!
两人一路疾驰,无暇顾及伤势,任由周身骨骼如碎裂般剧痛。
殷璧越神色冷漠,握紧了剑柄。血流顺着剑锋淌下来。
这自然不是净云的血,‘无量法身’没能震断他的剑,威压却险些顺着剑锋而上,震碎他的识海。
他看了一眼洛明川,才发觉他将右手与沉舟剑绑在一起,鲜血浸透了从道袍上扯下的布条。
现在想起,似乎在殿内与净海净云对掌时,就听见了骨骼的碎裂声,原来那时候,洛明川的腕骨便已经碎了。
这只是能看出来的伤害,不知道肺腑和经脉又伤的多重。
按理说,两人今日能与兴善寺最强者越境一战,足以震惊修行界。
到这一步,早已是山穷水尽了。
阵法的边缘愈来愈近,仅是靠近,其中蕴藏的无上威压便扑面而来。
没有入寺时,刻在山门上的‘苦海无边’。郁郁青青的崇山峻岭之间,投照着‘回头是岸’四个金光大字。
映着天尽头血色残阳,别样触目惊心。
洛明川没有停下,他问道,“师弟,你现在依然相信我么?”
这一句不是质疑,而是接下来,他要做的事,近乎疯狂。
如果可以,他反倒希望前路苦海无边,是他一个人走。
但殷璧越没有迟疑,“是的。”
并非回不了头,而是不愿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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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云蔽月,今夜的海面格外寂静漆黑。
巨大黑影破开海面,沉默的疾行着。
十二桅,起楼五层,高百余尺。这样的庞然大物在海上疾行如风,不像船,倒像是一座飞速漂浮的小岛。
北陆皇室的‘龙行宝船’单是锚重便有两千斤,起航一次就要动用二三百人。全速航行一日,便要耗费六百斤晶石。晶石是一种能源,因为可被灵修使用,又叫灵石,各大陆的通用货币之一。
一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晶石脉矿,是大宗门的底气。其他资源也是如此。
沧涯山再势大,在西大陆,也有抱朴宗和皆空寺与它对峙。
南陆再富饶,也有青麓剑派和兴善寺分割资源。
同样的,在中陆,各大世家依附于濂涧宗和澜渊学府,每年也要分去数额巨大的财富。
只有北皇室,独占着整个北陆的资源。
段崇轩立在第四层甲板的最前端,神色淡淡。
海风灌进他的袖袍,层层叠叠的衣摆被扬起,玉冠的银色缎带也随之凌空飞舞。
他站在船头俯瞰海面,如站在万人膜拜的高台上俯视众生。
这已是船行海上的第三日,今夜无月,四周尽是漆黑的茫茫大海。
统领站在他身后劝道,“殿下,海上夜风甚寒……”
段崇轩没有理会,却是问道,“王禧,你参军几年?”
那人恭敬的回道,“四百年前通过考核加入追云骑,在周神将麾下任右军都尉。又幸得陛下圣恩,提拔到了宫中任羽林禁卫统领。”
段崇轩接着问,“我们往何处去?”
统领大惊失色,不知他何出此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臣等自当是护送殿下回宫中。”
段崇轩摇了摇头,“贤王给你多少好处,让你以为背叛的筹码已经足够呢?”
他的语气依然淡淡,可落在船板上,如惊雷炸响!
中年统领抬起头,诚惶诚恐的恭敬慢慢褪去,他站起来,脊背也挺直了。
神色变得奇异而平静,却没有出手,“我很想知道,殿下是如何看出来的?”
龙行宝船是真的,禁卫军也是真的,那么破绽在哪里?
就在此时,一声凄厉的凤鸣响起!
船尾冲起熊熊火光,直烧夜色!
段崇轩脸色一变。
那是鸾二。
第60章 那就拔剑谈人生吧。
远古时期,人类还在慢慢摸索修行方法,与恶劣的自然环境及危险的异兽做斗争的时候,大陆由各族异兽主宰着。
它们拥有漫长的生命,与生俱来的种族神通,坚硬的皮肉骨骼。
但是与之相对的,它们的心智未开,即使是能力达到大乘期的异兽,也只有相当于人类孩童的心智。
当弱小却智慧狡猾的人类学会修行时,也学会了战胜异兽,和利用它们的方法。异兽在大陆的主宰地位逐渐被修行者取代,并越来越少,天劫时期,因为不懂得驱灾避祸,很多都全族覆灭了。
到了灵气凋敝的末法时代,又随着生存环境的改变,只有极少的异兽在修行者的豢养下存活下来。
北皇宫里的四只青翼鸾就是如此。
它们与北王朝的开国皇帝立下契约,守护每一任的君主。
段崇轩还不是君主,鸾二与他没有契约的约束。
但鸾二是他的朋友。
在深深宫门中那些好或不好的日子,巨大而温顺的青翼鸾始终陪伴着稚弱的孩童。
所以此刻的段崇轩顾不上回答王禧的问题,而是看着夜幕中冲天而起的十余条锁链,大声喝道,“别管我,快跑!——”
锁链上覆着银色的微光,好似星辰溅落的碎屑。这是因为上面刻有符文并浸满剧毒,专门用来对付皮肉坚硬的异兽。
纵然有契约的束缚,人类依然不会相信异兽,便有了防范它们的种种后手。
鸾二听到了他的话,体型飞速膨胀,振翅欲起,带起风声呼啸,正面攻击的一队士兵纷纷倒地吐血,或被巨爪掀翻落水。
但已经迟了,百余人源源不断的赴死,付出如此大的代价,只是为了引开它的注意力,转眼阵法成型,十余条锁链紧紧缠绕在青色的羽毛上,烧出焦黑的痕迹。
青翼鸾吃痛,仰颈发出凄厉而不甘的鸣叫,从半空中被扯落船上。整艘船体如遭遇风暴一般剧烈摇晃,却又很快稳住了。
它运气吐息,火光燃烧夜空,缠在颈间的锁链却像扼住咽喉的巨手,硬生生掐断了它的火焰。
段崇轩一瞬间乱了方寸,喝到,“别动了!——”
流光链越挣扎越紧,受到的伤害也越大。
鸾二听了当真不再挣扎,伏在满是鲜血与残尸船板上,眸中赤红一片,如翻涌火海。
禁卫中十余精锐强者分毫不敢大意,紧紧握着流光链的一端,警惕的围在它四周。
王禧看着夜空中消散的火光,大局已定。他没有再问段崇轩如何看出此局的破绽,而是说道,“殿下,我知道您身上有不少好东西,甚至是天下无双,能瞬间破开空间的‘云梭’。想要将您置于无法突破的困境,实在是件难于上青天的事。”
‘云梭’只能由一个人使用,并且机会只有一次,却是能在困境中保命逃脱的逆天神器。
不止如此,段崇轩身上还有破空箭,蔽日伞,龙云丹,数不尽的燃符,或许还有更隐秘,更可怕的后手。
但现在,这一切都不再有意义。
王禧缓缓笑起来,“所以殿下要想清楚啊,您或许能走,可它走不了。”
没有人知道苦心孤诣谋划这样一个局,需要付出多少。至少自己可是带着禁卫军,在南陆隐蔽踪迹,足足守了一个月。
眼看局面就要达成,如何不让人兴奋?
想到这里,他的语调都微微颤抖起来,“既然走不了,何不随末将去见贤王?”
段崇轩没有说话,他在今晚想了很多事。
他之前就觉得奇怪,为什么世界上真有像李麟那么愚蠢的挑衅方式。但如果背后有人授意,这一切都不难解释。
自己没有能证明身份的信物,最简单的方法是叫来鸾二。这便是入局之初。
抱朴宗的某些高层,一定与贤王一派,达成了某种利益交换。
然而这并不是最可怕的,禁卫军、龙行宝船都非一日之功,关键还是能克制青翼鸾的流光链和阵法。
让他此行最大的倚仗,变成了最大的软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