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里灯
顾清盛没想明白,便不想了。雪被风卷进小巷,冰冷的雪粒打在人的身上,带来入骨寒意。顾清盛仔细看着君喻,发现飘落的雪花坠在君喻肩头,有些勾在了君喻发丝间。眉与发具白。
顾清盛笑起来。
“你笑什么?”君喻被顾清盛笑的莫名其妙。
“笑你头发都白了,以后你要是老了,可能就是这般模样。”
“那也要好多年了,百年千年……”君喻悠悠说道。
“那又怎样,时间再长,我也是在的,”顾清盛一脸理所当然地说道,“到时候再嘲笑你。好了,走吧,回家。”
顾清盛抬手,拂去君喻肩头碎雪,一把拉起他就走。
他这一次离开君喻,独自在外这些日子,想了很多很多。
白临秋对他说,顺心而为。这么长的时间里,顾清盛一直在思考一件事。
他想看清自己的心。
他想了又想,最后什么高深的结论也没得出来。他只知道,君喻不在身边的时候,他总是在想什么时候才能回去,阿喻还在等他。
分开短短一段时间罢了,他尚且不能忍受,还谈何放手。白临秋让他顺心而为,他的心就是没有君喻简直感觉要死了。顾清盛想,算了,可去他的天命吧,信天命不如信自己。
大好的时光,不和阿喻一起关上门窗,点燃炉火,一起看书品茶修炼,还可以喝点小酒,想这些有的没的,简直是浪费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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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进了屋门的顾清盛才发现,什么看书品茶,不存在的。他直接被君喻一个问题吓了一跳。
“无情剑道?姓徐的没事干搬弄什么是非!”顾清盛指天画地、惊恐发誓,“我七岁弃剑学刀,就那么小的时候练过一点点!这都多少年了,什么无情剑道,我可没再碰过,都忘得差不多了……”
“唔,”君喻点点头,若有所思,“所以还真是练过的。无情道修着感觉怎么样?”
“……”顾清盛十分郁闷,“我真没再练过!当年学剑,跟着家里胡乱练的,就是随便背了几个心法……早忘了,阿喻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背书这记性。”
“再说了,我那么小一点懂什么有情无情啊,”顾清盛咬牙切齿地解释,“若是让我现在选,那什么无情剑道我看都不会看一眼的。”
“是吗?”君喻靠在躺椅上,“好吧,那我姑且信你。”
“什么叫做‘姑且’啊……”顾清盛嘟囔。心想什么天命什么无情道,他看透了,都是不怀好意还找不到道侣的某些人在挑拨离间。
“我又没说你什么,”君喻幽幽说道,“你这么紧张干嘛。好了,不说这个了,之前给你的琴,还在你那里吗?”
“琴?你说我考试那把?”
“对,你没把它扔了吧?”君喻警惕。
“没有,”顾清盛睁大眼睛,心想我在阿喻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啊,他还没有焚琴煮鹤的爱好,“好好收着呢。”
“那就好,好好收着,别弄丢了。”君喻嘱咐道。
“怎么突然提起这把琴?”顾清盛纳闷。
“你没回来的时候,我遇到燕逢之燕前辈了。”君喻把事情给顾清盛说了一遍。
顾清盛听着直皱眉:“重明山……离这里有段距离啊。阿喻,你要去么?”
“现在自然不可能,”君喻说道,“以后再说吧。你现在不如想想这次秋试最后能不能过,别到最后,还要做我师弟。”
“……应该可以吧?我最后几天杀妖兽杀的都快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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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之后,正式放榜。
告示之前人头攒动。与往届有所不同的是,这一次来围观文试榜单的人也有不少。
“甲等啊!君师兄是真的厉害,文武双全,我算是服了。”有人啧啧惊叹,“也不知道这一次君师兄会拜入哪个峰……”
“我觉得肯定是那几个厉害的大峰。”
“这也算是文试扬眉吐气了吧,”有文试弟子眉飞色舞,“我们文试也是有人才的!”
“可是就算出了几个厉害也没用啊,大多数还是不行,”有人却并不看好,摇摇头,“当年林尊者也是通过文试上去的,也没能带起来文试。”
还有唉声叹气的。
“我当初在下注压顾清盛甲等进内门的时候,曾经以为是稳赚不赔的,”有弟子哭丧着脸,一脸对这个世界绝望了的表情,“我万万没想到!这都能赔!”
“太惨了兄弟,”旁边的人拍了拍他的肩,“你看我,压的就是君喻。信我的没错,君喻绝对稳的。”
那哭丧着脸的弟子却扭头看了安慰自己的人一眼:“谢谢安慰了道友,但是我都支持顾清盛这么多年了,习惯了,下一次还选他。诶,道友,你戴个斗篷是做什么?”
戴斗篷的那人打了个哈哈,悄无声息地退出了人群之外,悄悄走到了一处角落。他摘下斗篷,正是顾清盛。
“阿喻,我看过了,你是甲等,”顾清盛喜滋滋,“超厉害的。我当初秋试前压你甲等,可以赚一笔了!”
君喻面无表情:“那你呢?”
顾清盛干笑一声:“反正……也过了。”
“丙等?”君喻冷静问道。
“……嗯,”顾清盛可怜兮兮地说道,“丙等已经不错了吧?我当初差点过不了的,这还要多亏我最后拼了一把……”
“哦,可是我秋试之前,压过你甲等进内门,”君喻冷漠,“赔惨了。”
“……”
君喻呵呵一笑:“而且按照赔率,我这次赔的,可要比你赚的灵石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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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门弟子有喜有忧的时候,内门峰主们也聚在了一起,开始了各峰弟子的选拔。
本来一切都很正常,与往届没什么不同。但是这一次,来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白尊者?”等等,白临秋来干什么?有些不知道内幕的峰主一脸茫然。
像每年选拔秋试新弟子,白临秋一向都是不在场的。他好像一直都没有什么收徒的想法,一直到如今,都还是一个弟子也没有。
大家好像都默认了白临秋不会收徒。这次白临秋突然到来,几乎所有人都有些迷惑不解。
但是白临秋一如既往地表情冷漠,所有峰主在心里猜测了好几个可能性,都没人敢上去问他。
莫非是上级前来视察?
第99章 术脉
“阿喻, 你是怎么想到要压我的?”顾清盛一边与君喻走在路上, 一边唉声叹气,“完了完了……”
君喻倒是还冷静:“当初我压你的时候, 才刚刚放出了秋试的消息, 谁知道你后来惨成这样。没事,我早就做好赔本的准备了,放宽心。”
顾清盛郁闷:“我就应该在当初压一个‘顾清盛非甲等进内门’的, 按照那个赔率, 现在就赚大了。唉,失策失策。”
君喻哭笑不得:“你倒是心大。不说这个了,就你这个排名,打算怎么办?‘弟子选脉,峰主择徒’,按照你的排名,轮到你选脉, 估计要很靠后了。”
道宗弟子都知道, 内门之中尽管各峰林立, 但并非各自分散、一片散沙, 而是分别归于不同大脉, 同脉之中互相扶持。内门之中,除了掌门主峰自立为一脉之外, 其他大小各峰, 大部分归于四大主脉之内, 即术、剑、医、易四脉, 再外加一个杂脉,五脉各有千秋。
秋试之后,外门弟子若想进入内门,便可各自凭借喜好向各脉递上拜师贴。各脉峰主们再互相商议,各自收徒。
只是按照顾清盛的排名,拜师贴递上去只怕也要被压在后面。到时候各位峰主已经收过了自己看中的徒弟,只怕到了顾清盛这里已经要没名额了。尤其是“术”、“剑”两脉,年年都是热门,递帖子的弟子一抓一大把,君喻真担心顾清盛好不容易过了秋试,但是没有峰主看中他……
“尽人事听天命吧,大不了去杂脉,杂脉递帖子的人应该少些,”顾清盛叹气,“要不然还能怎么办?再重修五年,等下一次秋试?我可不想再在外门待了。再去上课,我都要比教习师父修为还要高了,还不如我自己练呢。”
“杂脉?”君喻想了想,“你要去种地啊?”
杂脉大多数都是去打理灵田的,这个……总觉得和顾清盛的气质不太搭。
“我就是开个玩笑,”顾清盛十分有自知之明,“让我去种灵田,我只怕能把那些奇花异草灵谷都种死,今天拜师,明天就得被逐出师门。”
“那你打算选择哪一脉?”
“术,”顾清盛说道,“我记得术脉有位峰主姓杨,练的就是刀法,用刀的水平在修真界都是数一数二的。我打算试试看能不能拜入他门下。”
君喻微微皱眉。术脉一直都是道宗最重要的一脉,尤其是人人皆知白临秋也是出身此脉,想要来这里的弟子,实在是太多了。
顾清盛无奈道:“我也知道术脉人多难进啊,我排名虽然靠后一些,但是我好歹修为也不低,总会有几个峰主注意到我吧?我觉得我还不至于沦落到一个峰也混不上……就算不能如愿拜入那位用刀的杨峰主门下,术脉其他峰主水平也都很高,混上哪个是哪个。”
“再说了,”顾清盛认真看向君喻,“阿喻你也是要进术脉的吧?”
君喻点点头。他主修道术、阵法,都是适合术脉的方向。
“所以嘛,”顾清盛笑道,“就算不能和你同峰,至少还能同脉。”他想离君喻近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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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门大殿里,李禅心愁的扶额。
弟子们还尚未给各脉递帖子,今天召集各脉峰主,原本只是商讨一下大致准备,互相交流一番,以便正式收徒时心里都有个底。因此大峰峰主来的不多,化神期更是一个没有……哦,除了白临秋。
自从白临秋踏入殿门之后,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之中。
白临秋今天来根本没有打个招呼,李禅心心想他就会给自己找事,不就是担心别人会与他抢弟子,提前来露个脸暗示都别和他抢么?
白临秋表情看起来倒是一如既往地毫无波澜,李禅心无奈,值得顺着他的意思问道:“临秋今日来,莫非也是有了收徒的意愿?”
李禅心自然知道白临秋要收徒,他说这句废话,本就是不是说给白临秋听的,而是在暗示在场的其他人,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
白临秋点点头:“嗯。”
果不其然,其他峰主听到这句话,纷纷露出了“我是不是听错了”的不可置信的表情。
卧槽!白临秋也会想收徒了?大部分人瞬间开始思考起了白临秋这一决定,会在宗门内和修真界掀起多大风浪。
毕竟他可是白临秋。哪怕他这么多年也不管事,但是他做的每一个决定,都会引起所有人的关注。不论是道宗里,还是天下间。
白临秋是不是看中了哪个弟子?他若是收徒,会教出来下一个白临秋吗?有心思活络的,则开始猜测白临秋是看中了谁。
听说今年外门有个弟子,叫做君喻,好像年纪还很小,已经是元婴修为了……有峰主想到这里,恍然大悟,这等少年天才,白临秋能看中也不奇怪。还有人则面露遗憾之色,可能是原本也对君喻有意的,然而也不敢于白临秋抢人,只能无奈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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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临秋来了这么一趟,效果可谓是立竿见影。
原本被各方都记在游说名单上的君喻,在选脉期间,居然再没有一个人来劝说他。
要知道连秋试成绩才丙等的顾清盛,凭借他的修为水平和名气,都有人来游说他拜入自己峰下。
顾清盛从中感到了一丝丝不寻常。
“阿喻,我觉得现在看情况,我反而问题不大,”顾清盛发愁,“但是你这是个什么情况?你是不是在内门惹到人了?”
君喻正把暖炉里的精碳烧热,想了想,犹豫道:“没有吧?”他应该没有得罪过内门的人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