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时镜
东山:吹雪楼、天海山、点苍门;座首:尹吹雪。
下附各门参与人员名单若干。
唐时在看到那一连串的“杀无赦”的时候,便只觉得那字迹之中的杀机已经透了出来,仿佛能看到这人落字时候的狰狞杀意,过了许久才能平静下来——在看到东山座首为尹吹雪的时候,他没有半分的惊讶,除了尹吹雪,东山座首再无第二人选了。
一扫东山的名单,泰半是不认得的。
吹雪楼认识的也就是一个尹吹雪,点苍门认得一个洛远苍,天海山却是最多的,以秦溪为首,竟然有在正气宗覆灭之后回归了天海山的唐婉,还有当初与唐时在菜园一起辛苦劳作的邱艾乾,熟人也就这些了,旁的唐时也没怎么关注了。
下面还镌刻着一些内容,不过都是更细小的规则了,字迹不大。
东南西北四小荒山,以独尊台下东南西北四山位置次进,不得改道。
独尊台一战抽签由大荒道阁第七层层主清远主持,四方台二战抽签由大荒逆阁第八层层主章血尘主持,总阁长老会天算长老控监全局。
本届大荒吸纳名额:
大荒道修:藏阁二;逆阁一;道阁三。
大荒妖修:无。
大荒魔修:阴阁一。
观战督会人:
大荒道修:藏阁第八层层主汤涯、丹阁第六层层主熄风、逆阁第七层层主天御、道阁第三层层主空虚。
大荒妖修:浮阁第一层层主巫誉。
大荒魔修:阴阁第一层层主常远。
“……”
因为四方台会的隐秘和神秘性,这些规则在最开始的时候,众人只是知道一些的,却从来不知道妖修和魔修也是会参与到其中的,最重要的是——大荒十二阁都是可以给出四方台会之后的吸纳新血名额的。
汤涯当初跟唐时说,藏阁给了两个名额,如今从这镌刻的细则上看是完全没有差错的,甚至汤涯竟然也是四方台会的观战者,在这个细则上将他们称之为“督会人”,而且但凡是提供了吸纳名额的大荒阁都派了人来看,估计是为了吸纳到合适的人。
只是……竟然会有大荒魔修之中的一阁出了一个名额,这倒是奇怪了。
光是从这石板的细则上,唐时那灵光的脑瓜子就能推测出很多不一样的东西来。
原本以为仙佛妖魔四修的关系,定然是水火不容,可是在这里却能够看到妖修魔修也能够参与到道门的四方台会来,这根本不符合常理——甚至妖修魔修也能从这四方台会之中吸纳新血,这根本就是完全摧毁众人三观的一块板子。
之前所有的认识在这一块小小的板子面前,忽然被推翻了个干干净净。
唐时又想到了当初小自在天跟天隼浮岛之间的关系。
这观战督会人之中,妖修那一边的“巫誉”,让他想到了当初天隼浮岛上的鹰族,忽然抬手一按自己的眉心,那隐藏了许久的戾气便这样悄然冒了出来。
总觉得这什么巫誉,是冲着自己来的。
当初那些争战都是难以避免的,唐时在某些时候特别贪生怕死,可是某些时候又特别悍不畏死。说得罪什么天隼浮岛,唐时一点也没感觉,人生在世哪里能让人人都喜欢?有几个仇人那才是正常的……
仇恨唐时的人会继续仇恨他,但是唐时的人生不会因为仇恨他的人而改变。
本质上,他还是那走极端又我行我素的贱人。
眼神一闪,那眼底的暗光又隐去了,唐时对孟州道:“我南山的进出通道与北山正好相对,便在此地分开吧。”
孟州拱手道:“那便别过。”
“独尊台见。”唐时也拱手。
独尊台上见,再见面,那他们便都是对手了。
在各自背过身去的那一刹那,所有人身上都爆发出一股战意,我辈修士,此战何惧?
唐时手掌之间翻涌着墨气,不过很快便压下去了。
独尊山上草木稀少,上面的岩石都似乎是血红色的,唐时便从这山上感觉出了一种浓重的煞气,可又有一种沧桑的感觉。
无数前人便在这山上一战,那削平了的独尊台。
唯我独尊,何其霸道,又何其豪气干云?
唐时低了头走路,便顺着这独尊台下面的圆弧形走道,来到了一处山道前。
这一条道,只有一丈宽,却从他们所在的山脚下,直直地平铺到了最顶上。
唐时与祝恒、周雍等人对望了一眼,便直接走到了最前面,由他最先上去。
这种感觉很容易让唐时联想到小荒十八境的时候,当真是两种待遇——实力决定一切,所以一切无话可说。
三百余丈长的山道台阶,对唐时等人来说也不过就是一眨眼的功夫,不过片刻功夫便已经到了独尊台边。
整个平台方圆有三百丈,极其宽阔,一眼望去只觉得对面的人极其渺小。
唐时他们在南, 北山三门在北,几乎是同时上来的。
远远地,唐时能够看到那边的人已经不仅仅是两仪宗的七个了,想必他们已经在对面会合,乃是足足的二十一人,站在最前面的乃是一个手无寸铁的白袍人,双眉如剑,却是表情温和,有一种难言的书卷气。若不是这人一双眉太过硬挺,给人一种锐不可当的感觉,唐时兴许会以为这人乃是书生。
这想必便是北山的座首成书了。
只是那夏妄,隔得太远还没能认出来。
“这地上是什么……”
欧阳俊忽然奇低声问了一句,手一指他们脚下的地面,便见有无数的血红色为光点聚集而来,很快在他们脚底下的地面下凝聚出什么来。
众人都顺着看了下去,这些血红色的痕迹竟然凝聚到了一起,变成了很古拙的篆字——
是他们的名字。
唐时的名字与别人的不同,乃是血红色的外面加了一道金色的边框,这名字便在他脚下,他试着走动了一下,不想这名字便随着他的走动而消失,却在他稍有停驻之时便立刻跟上显示出来。
所有人的都是这样,唐时心说这玩意儿竟然还很先进,看一眼自己的不同于别人的,便知道这是座首的福利了。
只是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有什么用处。
此刻只来了他们两山,不过没过一会儿,东山的人便已经到了。
尹吹雪等人早在看到那边石板上刻着的细则的时候,便已经知道唐时是南山的座首了。
远远地,才一上来,尹吹雪便看向了唐时,唐时扯起唇角一笑,毫无意义地这么回视了一眼,倒是秦溪看似很友善地跟唐时挥了挥,而洛远苍则是点头致意。
唐时在东山认识的人当真是不少,不管是南山还是北山的人,虽然听说得多,不过见到这样相关的场景还是第一次的。
认识的人多,仇人也多。
唐时在东山那边看到了眼底带着不善的唐婉,也看到了昔日的邱艾乾,只不过时过境迁,却已经完全没有当年的心境了。
这边许多人都盘坐了下来,周围的九座大山之上,似乎也多了许许多多的人,周围的修士都来了,只是独尊山是严禁他们进入的,只能在周围的山上围观,不少的人御剑站在半空之中,看着四方台这边。
西山的人还没怎么到,已经到了的诸人则是盘坐原地,调息整合状态。
一道又一道的身影出现在周围九座山峰的山脚处山腰上,或者是落在突兀的石台上,或者是直接踩在了树梢上。
南山三门的长老们这个时候也已经安排好了门内的事情,有一部分跟着来了。
苏杭道和晏回声此刻跟便直接落在了山腰处一个平台上,百炼堂的赤炎道长也在,众人寒暄了一阵,便道:“不知道今年会是个什么结果。”
“你看那西山的人,现在才上去。”
“东山那边的实力……似乎比往年要强?”
“天海山的还算是正常,四个金丹期修士,可是……那点苍门不是据说只有洛远苍一个吗?怎么我看到了三个……”
“邪门儿了……”
“嘿,快看欧阳俊那小子,竟然已经结丹了!”晏回声忽然之间发现了,便哈哈大笑起来,颇为得意。
他们这一边选择的位置是比较近的,因为是各大门派早就占好了的位置,也没人敢来抢地盘。
看到南山的人在这边,北山这边无极门的掌门秋曲元便带着人过来了,远远地便朝着明阳门的天阳道长一拱手:“天阳道友多年不见,还算康健啊。”
这两人是老对头了,当下便听天阳朗声一笑:“今次你北山也算是阵容强大啊。”
夏妄没能成为座首固然是众人意料之外,不过毕竟在情理之中,成书毕竟是剑修,剑修一向都是攻击力最强大的一种道修门类,所以成书当座首,其实也是众望所归的。
秋曲元乃是无极门掌门,爱极了自己那弟子夏妄,如今没有座首的位置也不不打紧,夏妄肯定能入大荒的。不过,这一甲子的南山,也是异常强大,尤其是苏杭道这一家的——竟然全部是金丹期,金丹后期就有三个,可怕至极。
虽然洗墨阁的战力普遍不高,可是在重新突破结丹之后,杜霜天的修炼速度猛增,早已经是金丹后期了,而后便是白钰,白钰之前的修为一直是洗墨阁的第一,这个时候其实也没怎么掉下来,境界上也达到了金丹后期,更不用说还有一个奇葩的座首唐时。
如今的苏杭道可以说是扬眉吐气了,只不过南山的胜负也不会看唐时一人,在没有出结果之前,苏杭道准备这样一只憋着。仇恨拉多了也不好了……
周围的人多了起来,甚至还有早为了看四方台会而长途跋涉来的人。
整个四方台会持续的时间很长,因为修士们的修为都不低,乃是一场一场举行的——毕竟整个四方台会的目的,其实还是沟通联络小荒四山的感情,其次才是为大荒挑选新的合适的人。
四方台会的总共参加人数是八十四人,每山有二十一人,按理说这样的人数是不好排定怎么进行对战的,八十四人若是两两对战就会出现剩余人数是单数的情况——不过这毕竟是实战比试,并且规则早说了,生死有命,死在这独尊台上的人也不少。
所以在对战之中,总有人会折损,完全按照预定轨迹进行的对战安排是不可能的,大荒之中派来的主持者便是要根据这样的随机情况来做出随机的调整的。
西山的人终于到了,那大道门和万径门没有什么出众的地方,反倒是后面小梵宗的一群和尚很是吸引人的眼球。
唐时砸目光在人群之中逡巡了一眼,又重新收了回来。
此刻人已经到齐,以低下去的独尊山台为中心,周围聚集了无数的人,六十年一次的盛会,吸引了这大陆之上无数向道的修士,说不定大荒之中也有人潜出来观看。
日近正午,在影子没有偏斜的时候,整个独尊台的最中心,却闪现了一阵光芒,而后便见一个复杂玄奥的阵法出现,紧接着便出现了一个老道的身影。
四方台会控监全局的乃是大荒总阁长老会的天算长老,此人看上去瘦小精悍,却与普通人无异,看不出有任何修为高深的迹象,只是一双眼睛似乎已经是看破红尘,带有一种很难言的沧桑感。
此人一出现,所有人便都站了起来。
天算长老不是第一次主持四方台会,他微微一笑,便拱手一圈,周围九山之上无数人还礼,唐时等人也是抱拳还礼。
这时,天算长老才口气平淡道:“老夫天算,有幸主持本届四方台会,时间已到,四方就位。”
此刻,他站在最中间,背向南而面向东,便忽然扬声喊道:“起!浮云阶——”
在这一声之后,以独尊台为中心,离台面三十丈高远的地方,便出现了七块不小的白色平台,其中六块厚约一丈,长约三丈,宽约一丈,匀距分列在东、西、北三个方向,一方两个。剩余的一块却略有不同,长约十丈,宽约三丈,高约两丈,便横列于南面靠近大荒的地方。
这七块,便是浮云阶了,只悬在半空之中,呈围绕之势。
在浮云阶出现之后,不过三息时间,这浮云阶上便陆陆续续出现了人影。
大多数都是陌生面孔,唐时只认得出现在西边的汤涯——藏阁第八层层主,当初说要给唐时开后门的人。
在唐时的目光接触到汤涯的时候,汤涯也递过来一个眼神,似乎是微微一笑。
在小的浮云阶上盘坐着的都只有一人,而那十丈长的浮云阶两端却坐着两个人,一个穿青袍,一个穿红袍,倒是对比鲜明。中间留出了一大块空余的位置,唐时猜测是给这天算长老的。
天算掐指一算时间,便忽然脚下一踏,竟然凌空而起,便将最中间的位置让开,高喊了一声:“起!四方台——”
震撼人心的一幕,终于出现了,一阵炫目的寒光闪烁起来,却有磅礴之气翻涌而起,脚下震动声不绝于耳,便连着汇聚成他们名字的红色血痕也都扭曲了起来,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之中,一座百丈宽四方高台便从最中心的位置拔地而起,转瞬之间已经直插云霄,万八千丈,犹嫌不足!
如此厚重而磅礴,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