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从音
两个心虚至极的怂货在外面待了半日,相互约定不把今日的事儿告诉岁珣和江宁,这才分开了。
岁晏坐着马车回了侯府,刚一进门海棠就迎上来。
“少爷。”
岁晏道:“嗯?怎么了?二哥他们呢?”
海棠道:“今早起来昭叔不知为何突然不见了,只留了书信说是告老还乡,二少爷已经派人去寻了,现在还没回来。”
岁晏脚步一顿,半天才道:“好,我知道了。”
海棠眼圈微红:“少爷,昭叔会不会不回来了,还是说出事了?要不然怎么可能会说也不说一声直接便走了?”
岁晏抿着苍白的唇,勉强笑了笑,才道:“不必担心。”
海棠眼睛更红了。
岁晏摸了摸他的头,柔声道:“没事。”
海棠这才点头。
岁晏回到偏院时,无墨已经被无事逮着训了半日了。
无墨虽然看着桀骜不驯,连小主子都不放在眼里,但是无事的话却是极其听的,他坐在小凳子上,有些不耐烦但是却不敢发火地听着无事给他嘚啵嘚啵。
无事正说到“小主子是老侯爷的亲生骨肉,他临终前的托付你都忘了吗”时,岁晏推门而入。
无事顿时噤声,将坐着正爽的无墨强行从凳子上拉了起来,对岁晏行礼道:“少爷。”
岁晏一摆手,道:“不必多礼。”
无墨额头红肿一片,还涂了些药粉看着很是滑稽,他不情愿地看了岁晏一眼,道:“小少爷,我的户籍文书太子殿下已经给我了,人各有志,侯府的饭我吃着不习惯,您就不能放我一条生路吗?”
无事有些着急地看着他,低声道:“住口!”
岁晏坐在一旁的软榻上,撑着下巴懒洋洋地看着他:“人各有志?这句话说的倒是好,那我问你,你的志向就是做馒头说书吗?”
无墨梗着脖子道:“没错!我就爱这两样!”
无事着急得险些上去堵他的嘴了。
无墨本以为岁晏会知难而退,成全他混吃等死的梦想,谁知岁晏听了竟然抚掌轻笑,赞叹道:“好!”
无墨怀疑这侯爷是不是脑子傻了。
岁晏道:“我侯府正缺一个会做馒头还会说书的人,你看看,这两样全都符合你的理想,而且还不累,工钱也绝不亏待你,如何?”
无墨:“……”
岁晏眨着眼睛看着他。
无墨竟然找不出理由来反驳,半天才艰难道:“但是我自由惯了,怕是不能在同一个地方待太久。”
岁晏道:“胡说八道,你明明就在挽花楼待了这么多年!”
无墨:“……”
无墨几乎要被说服了,有些哀求地看着无事。
无事也很清楚无墨的秉性,迟疑了一下,才道:“少爷,他天性不受拘束,嘴又毒又坏,您要他留在侯府还不如给自己添堵着呢。”
岁晏眉头皱起来,无事立刻补充道:“若是您想要吃馒头听说书,无墨自然会随叫随到的,而且还不用工钱,这样对双方都好。”
岁晏看向无墨。
无墨辩驳道:“工钱我还是要……唔!”
无事忍无可忍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岁晏见他去意已决,也没强留,便放了他一马。
无墨神色一喜,正要说话,却听到岁晏道:“你先告诉我,太子是如何知晓你是我的人的?”
无墨真心实意道:“少爷,您在东宫遇着事只找厨子不用宫人的奇葩举止,如果太子殿下不瞎,迟早会查出来的。”
岁晏:“……”
岁晏本意也没想瞒着端明崇,但是被无墨这么一点出来,顿时恼羞成怒,道:“滚出去!”
无墨乐颠颠正要滚,岁晏却又反悔了。
“等等。”
无墨浑身一僵,唯恐岁晏出尔反尔,忌惮地看着他。
岁晏往后一靠,倚在软椅上,翘着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今儿我就想听说书吃馒头,你来都来了,做完再走吧。”
无墨:“……”
岁晏又补充了一句:“没有工钱。”
无墨愤恨地瞪了无事一眼,要不是打不过无事,他肯定要按着他揍一顿再说。
但是技不如人也没办法,无墨只好忍辱负重地问道:“那侯爷想听哪一段?”
岁晏兴致勃勃:“就你今天在挽花楼讲的那一段!”
无墨:“……”
无墨面无表情:“那戏本主角可是您自己,您也能听得下去?”
要是旁人听到以自己为主人公写的戏本说书,早就羞愤得满脸通红了,这人怎么和常人不太一样?
岁晏坦然道:“能啊,当然能,你讲便是了,讲好了我还能给你打赏!”
无墨这个掉进钱眼里的铁公鸡立刻抛却诸多忧愁,有模有样地摸着扇子,大讲特讲了起来。
他唾沫横飞讲到了天黑,才终于将他连听说带杜撰的《皇太子恋上俏侯爷》给讲完了。
岁晏听得一本满足,倒也说话算话,将今早在街上掐的两朵海棠花都打赏给了他。
无墨:“……”
无墨面无表情地走出了房间,站在夜空下,沉默良久,正要怒吼一声将那两朵花给砸地上,就被无事制止了。
无墨憋了一肚子气,怒道:“我砸个花儿怎么了?!这是我应得的,我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你到底被他灌了什么迷魂汤,连这也要护着他?!”
无事好脾气地说道:“我只是提醒你把这花儿好好留着,下回遇见太子殿下说这花是侯爷打赏的,必能换来一大笔银子。”
无墨:“……”
无墨愣了一下,匪夷所思道:“你拿我开涮呢?”
无事道:“我言尽于此,听不听在你。”
自从太子殿下知晓折花送君代表一腔春心后,哪里肯让岁晏随随便便送花儿给别人,就算是打赏也是不行的。
无墨:“……”
无墨沉思片刻,真心实意道:“这两人还真会玩,不说了,我突然又有灵感了,得赶紧回去写,赶明一定讲个新的有趣的话本。”
无事:“……”
滚!
·
岁晏听无墨那些瞎掰扯的东西听得心花怒放,就连君景行为了间接报复无愿,在他碗里加了好几味苦药他都没喝出来。
临睡前,君景行有些不放心地探脉,只是探了半天也没探出个所以然来。
岁晏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手中的佛珠,一颗撞上一颗,万籁俱寂中发出轻微的声响。
君景行将手收回,皱眉道:“你今日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岁晏回过神,摇摇头:“没有,你回去睡觉吧。”
岁晏睡觉越来越不安分,昨日昏成那样竟然还能被噩梦吓醒,君景行哪里敢放他一个睡着,死活都要留下来看着他。
岁晏幽幽看他:“过了子时太子要过来,你打算听我俩欢好的墙根吗?”
君景行:“……”
君景行一句话没说,脸色铁青,拂袖而去。
岁晏猜得果然没错。
他半夜睡得昏昏沉沉的,陡然被噩梦惊醒后,便感觉自己正靠在一个人怀里,温热的气息包裹着他,鼻间全是裹着寒霜似的青木冷香。
岁晏微微抬头,便瞧见睡得正熟的端明崇。
岁晏:“……”
说了子时不准来,过了子时再过来,还真的是端明崇能做出来的事。
岁晏轻轻叹了一口气,蹭着往端明崇怀里又靠了靠,这才昏昏沉沉地睡去。
不知是不是端明崇陪在身旁,岁晏竟然没有再做噩梦——或许是做了他又忘记了,反正一觉醒来后,没有了前段时日的疲累不堪。
他刚醒来时有些呆怔,自顾自起床穿衣,直到用清水洗脸时才后知后觉察觉到了什么。
嗯?端明崇呢?
岁晏用干巾擦干脸,扬声道:“海棠?海棠!”
很快,房门被人推开,端明崇捏着一串糖串子慢条斯理地走进来。
岁晏:“殿下?”
端明崇淡淡道:“我刚从宫里出来,便即刻买了蜜饯来看你了,看,都没化的。”
岁晏:“……”
那我昨天晚上见到的是鬼啊?
岁晏有些无语地看着他。
端明崇忙道:“你说明日就明日的,我真的有好好等着天亮再过来的。”
岁晏不信,但是懒得戳穿他了,朝他伸手道:“给我,别再化了。”
端明崇这才含笑着走进来,将糖串子递给他。
岁晏虽然吃着糖串子,眸子却有些失神地看着虚空,不知再想什么。
端明崇盯着岁晏垂眸慢条斯理咬着山楂果,小心翼翼道:“那这算是惩罚过了吗?”
岁晏将籽吐出来,含糊道:“勉强算吧,若是下回你再晾我这么久,那你就等着晾我多久咱们就多久不要见面的惩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