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微笑的猫
程几摇头:“说实话,饭都快吃不起了。第四人民医院那边我还欠着两万多,早上转院过来又交住院押金三千,再过两天我估计得去卖肾。”
张副院长嘿嘿一乐:“卖什么肾呀,我这儿的钱你也先欠着得了,反正每天就是姑息治疗,花不了几个钱。押金我也退你两千,留着吃饭吧。”
程几瞪大眼睛:“您这么好?”
张副院长说:“因为四院朱医生和我打过招呼,我知道你们家的情况。他还说你挺倔的,帮你忙还得照顾你的情绪,我看你不倔呀,挺坦诚的。”
程几啐了一口说:“我一点儿也不倔!我恨不得全社会对我伸出援手,我给您磕个头!”
“不用不用!”张副院长大笑,“我儿子都比你大了,我权当帮自己的侄子外甥!”
程几说:“那么么哒?”
“别过来!”张副院长警惕道,“老阿姨五十多了,不想和二十岁的漂亮小伙子拉拉扯扯!”
程几于是给她打了个千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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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齐北崧团伙的遭遇战过后,程几原以为会有三天平静,没想到还是只有一夜。
隔天早上,他觉得精神萎靡,太阳穴抽痛,初开始没在意,后来察觉是发烧了,不用想也知道这热度是哪里催生的……左边,那地方。
其实那里只有一个小伤口,有些肿胀但没化脓,不足以放倒一个人,要怪只能怪这阴寒刺骨的鬼天气,或者怪近两天慌乱的生活,击碎了这个清瘦身体的免疫力。
他没别的办法,只好揉着酸痛的腰,坐在床头生嚼了两片消炎药。
七点半左右,他到医院附近的小吃店吃早餐,回程途中发现瘟神又找上门来,并且这次带着更多的人,足够一个小型战斗单位了。
齐北崧此人应该比较适应夜生活,不到半夜不会睡的那种,可他为了寻仇居然连续两天早睡早起,精神感人肺腑!
他没把黑色宾利开来,取而代之的是四辆同款路虎,像是都改装过,车头上装着炮筒那么大的氙气灯,靠边停车的时候吓坏了路人。
他的六位黑风衣保镖在长康医院门口一字儿排开,个个壮得像一堵墙,凶恶地打量每一个进出的人,虽然不动也不说话,也相当干扰医院正常运营。
长康医院只是个社区小医院,场地是租用了街道旧厂房,加上后勤和办公区域一共才三层楼,不到八十个床位,哪经得起齐北崧这种架势,七八个医护人员当场就慌了神。
程几眼见那位要介绍他去面店工作的张副院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走出来,与门口的保镖协商,保镖们则理都不理,个别还冷冷劝她别多管闲事。
程几恨得牙痒,心想你们这都是什么态度?她年纪都足够当你们的妈了,你们居然给她甩脸子?等我学会了扯面,把你们一个个都放在面锅里滚着烫,烫到你们懂礼貌为止!
他没想到更糟糕还在后面——齐北崧居然就守在程女士的床头!
那厮换了一身衣服,高领羊绒衫加皮夹克,大马金刀地坐在一张简易折叠椅上,双臂交叉,浓眉紧拧,正凑着脑袋观察程女士。
还好程女士晕得安稳,岿然不动,没被他吓着。
程几见他嘴角的淤青消下去一些,心想老天保佑这人能好了伤疤忘了疼,赶紧撒手,不然太要人命了!
他侦查了几回都没找到途径靠近程女士的病房,只好躲在外围。
这医院楼外有个院子,平常疏于打理,反正那些临终病人也不可能出来遛弯。院子角落有一片小樟树林,满打满算也就二三十棵树,程几就钻在这片林子里发愁。
他不喜欢抽烟,但心里烦闷时难免上瘾,于是猫着一根接一根地抽。
至于齐北崧那边情况就有趣了,他居然开了窍,懂得发动人民群众了,等看够了程女士,就对每一个经过门口的人围笑。
这王八蛋是相当英俊啊,所以不一会儿,病房门口就挤满了小护士和小医生,人人都兴奋得过了头,听到问什么就答什么,都跟竹筒倒豆子似的,生怕说得太少。
齐北崧问:“这位女士是谁啊?”
小护士说:“这是程玉芳,刚刚从第四人民医院转来的,脑肿瘤开了刀以后就没醒过。”
齐北崧说:“哦,这么糟糕啊。”
小护士说:“可不是,现在还好有一点自主呼吸,但如果她再不醒的话,过几天脏器都要衰竭了。”
“她还有多久啊?”齐北崧问。
“这不好说。”小护士思索,“有时候能拖十天半个月,有时候就是一晚上的事儿。”
齐北崧问:“她是不是有个儿子?”
小护士说:“你怎么知道?对,她有个儿子,刚才还在呢!”
“刚才还在?”齐北崧眼睛一亮。
“对啊,半个小时之前还在,我看着他出去的。”
齐北崧问:“她儿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小护士说:“长得挺好看的,清清秀秀一个男孩,话不多,但是挺有礼貌。”
“哦,这样啊。”齐北崧问,“他会打架吗?”
小护士扑哧一笑,说:“打架?我估计他连吵架都不会!”
齐北崧点头,咬着后槽牙想:是,他不会吵架,但他会爬墙、打架、抢人、剥裤子、拍裸照、报假警,而且还他妈的会劫车!
第十三章
他齐北崧别说是在宏城,就算搁整个省内也是没人敢得罪的主儿,没想到偏偏有这么在一个别人看来清清秀秀、很懂礼貌的牲口,骑在他脖子上作威作福!
昨天一整天全陪警察耗着了!
他自己被审了半天不说,又被迫搬出了他老子和老子的老子,那两位原本就有些恨铁不成钢,这下更来劲了,把他拎回去劈头盖脸地训了一晚上,一边忆往昔峥嵘岁月,一边痛斥不肖子孙。
他齐北崧活到二十五岁,也就是十八岁之前比较荒唐,会仗着家里的势力压人,近几年搞公司拼事业,除了偶尔玩几个MB之外没有别的恶劣嗜好。
玩MB主要因为他身后跟着倒贴大军,不是明星网红就是模特,一个个哭着喊着要和他谈真情,一个个都是麻烦,反而没有MB这种明码标价的叫人放心。
总之他一个二十来岁的男人,血气方刚,浑身精力,不屑于跟谁谈恋爱,又怕麻烦,总得找个发泄途径吧?以他的身份总不能蹭电线杆子去吧?
这下好了,昨天一过,他的努力在长辈眼里一笔勾销,又只剩下骄奢淫逸,作威作福,寻衅滋事。
对了,再加上一条:涉hei涉恐。
他带几个保镖真不是黑社会,也真不是为了显摆,知道他身价多高吗?知道他出事了整个宏城都会地震吗?
好好一辆新宾利,他自己还没怎么舍得坐,就被一帮排爆的大哥拿着仪器呲来呲去,想想就心痛!
再说那个水月山庄酒吧的小服务生(因为剧情爆改,齐北崧到现在都不知道人家叫什么),莫名其妙就跑进他的包房里来,一副欲擒故纵玩情趣的模样,逮着他就骂,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总不能白白吃亏吧?
还没干嘛呢,就被程几一闷棍敲晕了。
晕就晕吧,对方还打他,打就打吧,程几还嘲笑他绣花枕头一包草,空有架子没里子。
笑就笑呗,程几居然又把他弄晕了……后面就不能提了,再提就像个怨妇。
说实话,他第一天就是想给服务生一个教训,好好给他上上文明礼貌课;第二天还找他更不为什么,就为问句话,问完了只要心情好就放人走,哪知道会搞出那么大的动静!
在警方处,他遇到那个被追查手机号码的男生了。
对方完全无辜,一问三不知,就知道有个漂亮小哥哥问他借手机,他一时色迷心窍就借了,至于对方给哪里打电话,说了什么,他毫不知情。还含羞带臊地说小哥哥请他喝奶茶,可能想泡他……
泡个屁!!
也不照镜子看看自己值不值得泡!小哥哥想泡,也必须先泡他齐爷爷这么帅的!!
……不对,方向错了,打住。
王北风那个白痴也是,被人抢了车,居然都没看见人长相,只说是个穿黑色羽绒服的,大街上十个男人里面,至少有八个穿黑色羽绒服!!
不得已又调监控来看,那一片根本没有高清探头,那人又站得远,身影模糊得就像一个小黑点。多亏奶茶店柜台上的摄像头拍到了他的小半张脸(小兔崽子还刻意戴着羽绒服的兜帽),虽然其余部分都隐藏在阴影下,但齐北崧认出了他的嘴和下巴。
他嘴上有小唇珠,而那下巴曾经微微扬起,说:“你身材练得很好,可惜不太会打呀。”
可恶吗?可憎吗?人面兽心啊!齐北崧简直都不知道抓住他之后该怎么收拾才好!
小护士和小医生不肯走,病人家属又来凑热闹,围着齐北崧问:“你是程家的亲戚啊?”
齐北崧耐着性子说:“不是。”
“哦,那你是她儿子什么人呀?”
“帅哥你有女朋友伐啦?”
“还用问是她儿子什么人,一定是朋友啦!”
“帅哥我有个侄女很漂亮的,先给你看看照片好伐啦?”
“啊呀没想到他儿子还有你这么有钱的朋友呀?真是有福气的来!”
朋友个屁!我非弄死他不可!
齐北崧被聒噪得烦了,分开众人,喊王北风替他守着程女士,自己往医院小楼外面去,出去之后见侧面有片樟树林比较清净,便迈开长腿向里走。
程几蹲在小树林深处,背对着他。
齐北崧心情不佳,一路埋头点烟,直到走近才发现树后有人。尽管是他主动闯入,但还是觉得自己被冒犯了,皱着眉头正要往后退,突然看见那人站起身来。
从身形看就知道那是个年轻人,个子比他矮一点,宽肩窄腰很挺拔,略微显得清瘦。
他刚才肯定也在抽烟,因为四周笼罩着一圈烟雾。那烟应该不太好,味儿有些呛,齐北崧听到他咳了两声。
他的头发削得极短,从侧后方能看见他冻得发红的耳朵。
突然齐北崧站住了,他看到他脖子后面有一颗痣。
水月山庄总台的小姑娘说,送还大衣的人脖子后面有颗痣,一低头就能看见。
那颗痣原来是红色的。
程几早就听到了脚步声,可是起身晚了,因为他头疼、腿疼、腰疼、腹部肌肉疼,尤其蹲久了,说真的一点儿也不想动。
他轻声叹息,扭头正好对上齐北崧的眼睛,两人瞬间都发了怔。
——程几是没想到齐北崧也会钻这片树林子;齐北崧是第一次完整地、没有遮盖地看到他的脸,不敢立即确认。
对视数秒后,齐北崧先动,但由于太激动,几乎是一下扑到了落叶遍布的地上!
程几疯了似的向树林外跑去,齐北崧怒吼一声,拔腿就追!
程几这次再没办法回身踢他窝心脚了,他的腿又痛又麻,几乎连步子都迈不开,跑起来也歪歪斜斜。
齐北崧紧赶两步就搭住了他的肩。程几身子一矮,从他的手肘底下钻过。
齐云松挥拳,被程几一把抓住手腕,迅速换位别在背后。
“!”齐北崧闷哼。
程几也不说话,往死里别,同时抬膝抵住他的背,将他慢慢慢慢一点一点地往地下拗。
两人抵得很近,热乎乎的气息喷在齐北崧的侧脸,他早知道身后这家伙狠,可没想到居然这么狠,一出手就是毒辣杀招,和那天晚上好声好气地絮叨废话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