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封玖
“冯副将,魏监军来囚室关心军务,正在接受审讯的囚犯因不满审讯,愤怒挣脱绳索实施报复行为,致监军当场重伤。至于囚犯,死不足惜。”谢厌面对众人的忐忑,对冯扬冷静道。
冯扬顿时领会他的意图,点了点头。
谢厌冷下眸子,本来还打算审讯王彪,与背后之人玩玩计谋,可现在已经完全没有必要,他从来就不是被动挨打之人。齐王势力再大,能大得过整个西北军吗?
“跟我来。”他握住沈寂的腕子,将他往军医处所领。
像是一只被人丢弃的大犬,沈寂一改方才的可怖模样,乖乖被他引着,也不问他去哪儿。
如此转变,令人啧啧称奇。
魏谦被揍成重伤,他的侍从连忙将他抬去找薛方,正好与两人同路。
见过沈寂的疯狂,他们压根不敢再去老虎头上拔毛,就怕这人再次暴起,也将他们揍成世子那副惨不忍睹的模样。世子如今这副模样,恐怕王爷来了都认不出来。
刚听闻消息的林奕走过来一瞧,嚯!魏谦居然被揍得这么惨!原本俊美非凡的脸真是比猪头还要扭曲,上面青青紫紫一片,令人不忍直视。再加上他全身血迹,完全没了之前风流矜贵的气度。
初见时的心动,居然瞬间奇迹般地从心里消散,不仅如此,林奕甚至还觉得有些好笑。
薛方正在钻研医术,见有人慌慌张张抬着一血人过来,便放下手中医书,还没问出来,谢厌就出现在她眼前,手里还牵着沈寂。
“你替魏监军治伤,我帮将军找些药涂抹伤处。”
谢厌交待完便自顾自从药架取下一个小瓶,用湿润过的布将沈寂手背上的血迹擦拭干净,露出一些细小的伤痕。这是刚才揍魏谦的时候太过用力击打出来的,对沈寂来说根本不算事儿。
可谢厌就是心疼。
在一旁偷摸瞧着两人的薛方,忽然觉得脸上有些热热的,这两人不会真是流言里的那种关系吧?
处理好沈寂手背上的伤口,谢厌忽然走近昏迷中的魏谦,被如惊弓之鸟的侍从拦住,在他们眼中,谢厌和沈寂就是世子的仇人,他们一定会禀明王爷的!
只是他们还没开口,就只见银光一闪,紧接着眼前一黑,立刻倒地不省人事。
薛方瞪大眼睛,“你杀了他们?”
将指尖的银针收回,谢厌淡道:“只是封住他们关窍,令他们昏迷一会儿。”
被他这一手技艺惊艳到的薛方,立刻双眸晶莹闪亮,直直盯着他瞧。一旁的沈寂看不下去,径自插到两人中间,用自己高大的身躯挡住薛方的视线。
正在想着如何向谢厌讨教针法,目光突然受阻,薛方对上沈寂不悦的眼神,忍不住撇了撇嘴,“放心,我是不会抢你家谢游击的!”她是想拜谢严为师,只是一直担心谢严嫌她资质愚笨,所以从不敢开口。
“薛方,我这里有一味药,能让人一直沉睡下去,直到身体机能慢慢退化致死,你可感兴趣?”
薛方眼睛顿时贼亮,她就喜欢这些稀奇古怪的药!
“感兴趣!什么样子,能让我瞧瞧吗?”
谢厌凑在她耳边说了一会儿,“可记住了?”
明白他用意的薛方只关心一个问题:“要是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目光落在魏谦身上,谢厌轻笑一声,“即便发现,除了我,也无人能解。”
既然齐王那么喜欢用毒药控制人,那他就还施彼身。如果齐王遍寻不到解药,就只能眼睁睁看着魏谦慢慢死去。
薛方估计魏谦是跟谢严有仇,不过那又如何?她开心问道:“那我可以尝试解毒吗?”
“只要你能,当然可以。”谢严说完,薛方就兴高采烈地去准备药材。谢严方才让她在给魏谦治疗过程中,将那毒悄无声息通过伤口渗入魏谦体内,她得好好想想要用什么方式。
当薛方的背影消失在屋外,谢厌忽然出声道:“武越,既然来此,何不出来一见?”
伪装成药仆的武越果断将脸上的面具撕开,对上谢厌沉静无波的目光,开门见山:“你真能解毒?”
“若不能,我现在已经是死人了。”谢厌唇角勾起,“你若是需要,我可以帮你解毒。”
素来高傲的武越顿时呼吸一滞,“条件?”
“搜寻大魏各地失踪孩童案件,然后汇总交给我。”谢厌在他开口之前继续道,“不要说你不会,我记得训练营中有位兄弟极为擅长此道,以解药为引,你觉得他会拒绝?”
“可我这次未能杀你,任务没完成,期限将至,我已无足够时间。”武越也不傻,他总要讨些好处才会干活。
谢厌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扔过去,“这些可保你一人三个月性命无虞。”若是分为两份,保一个月的性命也绰绰有余。
武越眉心一动,他越来越觉得,素来阴沉的谢严才是他们训练营里藏得最深的那个。
他捏紧瓶子,深吸一口气,“好,希望你说话算话。不过,我能知道你要这些情报的用意吗?”
“等你拿到就会明白。”
闻言武越也没再追问,直接拿着瓶子离开军营。
一直旁观的沈寂什么也没说,遇到谢厌之后,他的原则救已经一而再再而三被打破。军营重地由不得闲杂人等随意进入,若非谢厌在,他根本无法容忍武越如此猖狂。
两人回到沈寂屋中,沈寂迅速将门关了个严实,就要伸手去扯谢厌腰带。
小八:“……”真是够直接够狂野!
“想看烙印?”谢厌捉住男人的手,抬眉道,“你不用看了,确实有。”
烙印在后腰处,接近臀部,上次解毒之时他只褪去上衣,所以冯扬他们都没看见。
沈寂死死盯着他好一会儿,才沉叹一声,垂首来到桌边,拿着茶壶就开始灌起冷水,冰冷的水淌过喉管,缓缓浇灭他的怒火,理智逐渐回笼。
见他闷闷不作声,谢厌知道他心里一定自责得很,正欲开口,就听男人突然道:“你父亲有些旧部,以前都是西北军的重将,谢老将军西去,西北军势力重洗,那些旧部大部分都选择离开军营,回乡过安稳日子。”
“所以?”谢厌隐约猜出来他的用意。
沈寂目光在他眉眼处描摹,忍不住伸手将他揽进怀里,抱紧,深吸一口气,道:“所以我已遣人去寻他们,他们都是西北军的老兵老将,这里有很多人都非常敬重他们,他们见过谢夫人,若是见到你,必定会认出。”
仅凭沈寂一人表明谢厌真实身份,定不能使众人信服,故他才想出这个办法。
谢氏满门忠烈,被奸臣所害,虽后来在沈寂和少年皇帝的努力下,为其洗刷冤屈,但如今唯一的子孙被恶人培养成细作,本就是令人痛惜之事,加上谢厌如今的威望,西北军必不会被有心人搅浑。
曾受过谢老将军恩惠的并不在少数。
展颜一笑,谢厌在男人唇上亲了一记,却被胡茬扎得眉头一皱,“你胡子又长出来了。”
本来还想来个深吻的沈将军,已经第二次因为胡子没法好好亲热了!以前还觉得胡子可以增加男子气概、威慑敌军,可是现在,胡子真的好鸡肋啊!
谢厌就是开个玩笑,见男人愁眉苦脸的模样,便用指腹在他下巴轻轻摩挲,轻笑一声,“有没有胡子都好。”我都喜欢。
捉住少年作乱的手,放在唇边一根一根亲过去,沈寂眸光渐渐幽深起来,脊背之上,如火滋生,直烫进心脏处,化作一股热流往下,如同每夜梦中那般,几欲勃发。
二十三岁,正处血气方刚之龄,加上沈寂从未近色,谢厌是他头一个喜欢上并极想亲近之人,容易动情不可避免。
对他身体情况了如指掌的谢厌在心中暗笑,对小八道:“开启屏蔽模式。”
为保护宿主隐私,小八会在宿主的要求下,屏蔽自己的听觉和视觉,上一个世界的惨状小八已经不敢回想,如今貌似又要开始。委屈的小八不得不让自己被马赛克包围,然后偷偷在自己面前播放之前下载的小电影。
它已经是一个成年的系统,限制什么的根本不存在!
谢厌仰首凑近沈寂,淡色的唇瓣仿若最鲜妍的蔷薇,似携芬芳,诱人采撷。男人屏住呼吸,等少年主动亲吻,却见少年鼻尖与他相触后便停下,黑白分明的眼眸一瞬不瞬地与他对视,里头暗藏汹涌。
男人再也忍不住,大掌托住谢厌后脑,低首狠狠叼住他的柔软唇瓣,正欲探舌而入,屋门却突然被人拍得“砰砰”作响。
“将军!将军!”曹金的大嗓门硬生生打断两人,沈寂狠一皱眉,心道:曹金这厮还是操练太少!
谢厌从他腿上跳下来,不顾身后男人不舍的眼神,兀自去开门,曹金一见开门的是谢厌,下意识压低嗓音,道:“小谢,将军在吗?”
沈寂忽然出现在谢厌身后,沉目看向曹金,曹金莫名觉得脖子一凉,飞快道:“将军,有消息。”他将手中的小纸条直接塞到谢厌手中,转身一溜烟跑走。
娘哎!将军刚才的眼神忒可怕!
见他落荒而逃,谢厌忍不住笑出声,这一笑,眉眼俱生风情,唇红齿白,姝色无边。沈寂一把拥住他,将他转向自己,闪电般关上门,直接继续刚才被打断的美事。
捏紧小纸条,谢厌无奈叹气,摒弃杂念,与男人深吻在一起。
良久,直到谢厌嘴唇都被亲肿,脸颊被胡茬戳红,两人方气喘吁吁松开彼此,拥抱顷刻后,谢厌摊开字条,与沈寂一同看起来。
“人已寻到,不日抵达栗阳。”
沈寂见字,看向谢厌露出一抹浅笑,“我的人已经找到那些老将军,他们也答应来西北一趟。”
“此事若是泄露,他们会不会有危险?”毕竟训练营的实力不是吹出来的,谢厌如今是训练营的叛徒,盯着谢厌的人不少,有关谢厌的情报必然详细,倘若那些将军的事情被齐王等人得知,后果可能会相当严重。
“无碍,相信我。”沈寂在他额上温柔亲了一记,用以安抚。
见他如此笃定,谢厌便放下心,道:“魏谦之事,齐王必怒,此事毕竟关系皇室威严,他若不愿翻篇,恐怕小皇帝也无能为力。”
捏了一下他的鼻尖,沈寂宠溺笑道:“皇上比你还年长两岁。”叫别人小皇帝,以为自己多大呢?
以谢厌的心理年龄,实在装不了嫩,只好转移话题道:“魏谦在囚室言及,他们的情报掌握西戎细作的烙印,让我有理由怀疑,那个训练营定与齐王有所关联。”这话谢厌不会对别人说,但对小久,没什么不能说的。
训练营对他们这些细作管控相当严密,原身谢严除了知道林奕、武越等几人的身份,对训练营的其他事情一概不知,想必林奕他们也是如此。他们从训练营出来后就没见过所谓的义父,任务也是从接头人那里接收。
训练营在哪里,训练营背后的主人是谁,他们谁都不清楚。
如此防守严密的训练营,魏谦凭何得知烙印一事?那么,最合理的猜想就是齐王与训练营有干系。
清楚剧情的谢厌知晓背后之人就是齐王,可谢严、林奕并不知晓,如果自己贸然将真相说出来,恐怕无人能信,只有自己亲眼所见的事实才算真相。
沈寂不怀疑他的话,毕竟杀死保皇一派的自己,利用细作掌控西北军,最失利的就是龙椅上的小皇帝,最得利的便是齐王这一派系。
虽说齐王一直以来醉心书画古玩,不理朝政,可如今皇室血脉,除了小皇帝便只剩齐王一脉。
如此简单的道理不是没人想到,只是,有时候越简单的事情越能迷惑人,更何况,目前还少有人知晓训练营细作一事。
“然齐王口碑甚好,若无真凭实据,吃亏的肯定是我们,”沈寂捏着他的手心,“但若是拿到他通敌叛国、豢养细作杀手的证据,想必皇上也不会留他。”
谢厌挑眉浅笑,“你说,让他自毁城墙如何?”
心有灵犀的沈寂顿时明白过来,“所以你让武越去查失踪婴孩的案件?”
如果说谢严是被偷偷带进训练营的,那训练营中其他人呢?几十年的谋划,训练营中的人数也不知有多少,再怎么收养孤儿也不够用的,但拐带婴孩就方便多了,以齐王一党的势力,想要压下这些失踪案简直太过轻而易举。
训练营中的细作都不是蠢笨之人,尤其是精于情报之人。一旦让他们察觉这其中的关系,加上谢厌解药的引诱,难保他们不会集体反水。
也正因为如此,得知谢厌毒药已解,背后之人才会想要杀了谢厌。
京城,齐王府。
正在赏画弄玉的齐王,身着素雅长衫,头上戴着简朴木簪,看起来仿佛就是位清贵闲人。
殊不知,他那衣裳上的绣线由最优秀的织女纺织而成,纹路则由江南最为手巧的绣娘穿引而就,髻上的木簪由最珍贵的木料所制,连玉器都无法媲美,木簪也由技艺最为精湛的雕工雕琢而成。
看似质朴,实则华贵至极。
“王爷!不好了!”王府管家满头大汗跑过来,在屋外慌乱道,“世子受伤了!”
齐王不禁皱了皱眉,将画卷与美玉放置妥当,道:“进来说话。”
管家躬身而进,将魏谦受伤昏迷数日不醒的消息说个清清楚楚,却只听他的主子冷静吩咐一句:“派人护送薛神医去一趟栗阳,让罗贤一起去,查清世子受伤真相。”
对于魏谦被囚室重犯奋起报复打伤的消息,齐王一个字都不信。可如今沈寂未死,西北军依旧掌握在他手中,想来这份消息就是沈寂令人放出来的,沈寂如此伤害皇室贵族,如此蔑视朝廷监军,那定然不惧弹劾。
小皇帝是信任沈寂,但弹劾的次数多了,哪个为君者会不起疑心?沈寂伤害他儿,他就用流言将沈寂拉下神坛!
翌日,御史的折子就摆在御书房的书案上,少年皇帝将折子从头到尾浏览好几遍,着人召来御史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