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谢亦
不过知道小徒弟经历了一些更让他心境开阔的事情,三老也不加追问,只在小徒弟对医道上更深的造诣而感到开怀。
俊祎倒是对自己的改变感受得最明显的人了!
自从放下了对父亲的芥蒂后,他整个人仿佛丢掉了一层沉重压在心里的他自己都没曾发觉的阴霾。
而看开父亲的事情之后,俊祎很快就察觉到了自己的缺陷。
原来……重生后的自己对亲情竟还抱着一丝不安,无法全心投入地去付出,就算是对外公和舅舅他们甚至都有一种他自己也没意识到的隔阂。
从他到华家就学后其实就有迹象了,他总是轻易忽略亲人,尽管有一部分课业沉重的原因,但他没有尽心却是最重要的原因!
打一个电话回家,又能耗用多少时间?他被动地接受家人对他的好,就算发誓要好好保护他们,回报他们,可心底最深处却有着也许有一天他们也会收回这种好的保留,或许是因为他的性向,又或是因为别的什么……
上辈子在亲情上受的伤害,在他心里划下了太大的伤口,埋下了这样的隐患。
而解铃还须系铃人!
当父亲对他的爱护彻底揭过他心里那道伤口时,仿佛是看到心口那道长出粉红嫩肉的伤痕,虽然还存在着,却有了新生!
两三天,俊祎便打电话回梁家,也给他父亲打去电话,时常嘱咐他不能再抽烟了,还有他给的那瓶药要记得每天吃两粒。
陆国学感动得有一次甚至在秘书面前红了眼睛,男人却也没不好意思,反而面带骄傲地道:“我儿子!嘿,这小子可是呢,回回都得跟我说戒烟啊,少喝酒的事。哈哈,他现在在帝都呢!”
大概知道上司家里情况的秘书知道说的是前妻的儿子,见那孩子这么贴心,上司这样感动,也完全没有取笑上司的意思,心里也替自己上司高兴。
毕竟这个常常闷头吸烟的男人心里的苦楚,他这个贴身秘书比别人感受得更多一分。
俊祎的生活由此更加惬意起来。
他心境上的豁然,连带着他对华老及其他人的心态也更好了。
不同于以前的卖乖取巧和不经意察言观色的讨好贴心,他打从心眼里将几人当成了自己的长辈,将他们实实在在地放在了心上。
华老约莫是感受最深的人了,每每这小徒弟给他按摩敲背时,他心想着,云昭的宝贝孙儿,该是这般无忧的模样才好。若是叫她知道这小小的娃儿之前经历的那些许多,长成这样一个比寻常小娃儿早熟这样多的孩子,不知道要有多心疼了。
“师父?”
听见小徒弟有些担心的询问,华老才意识到自己不小心流露的伤感。
他立即整了整表情,咳了一声。嗯了声,指了指自己的手臂,见小徒儿听话地揉按起他的手臂来,不由嘴角往上挑了挑。
他手指在茶座上轻敲着,嘴里哼唱道:“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以这般都付与断井残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华老自顾哼唱了一段,心里自我赞美一番,掀了掀眼皮见自己这小徒儿也露出欣赏的模样,心里更是得意。
他哼了声,“小九,你最近可疏懒了。什么时候在给老头子来一曲‘梁祝’,你呀,就这首弹得最妙,那什么肖邦,我可不爱听。”
相处这许久,俊祎早学会了咱师父这话除开医道上,打个折扣听一半就成,这时候笑眯眯地应了。
果然,当天傍晚,香山脚下又回荡起了久违的钢琴声。
华济之和谈绪俱是第一次听到俊祎的琴,一曲罢,看着那玉雕琢而成一般的俊祎,谈绪很是怜悯地瞧了华济之一眼,“我理解你,老华,以后看开点啊。有这位在,就是我看啊,哪个是宝,哪个是草,你好意思争吗?”
华济之满脸黑线。
*
空间里的溪水,比之雨水更像是无根之水。
无根而起,无往而至。
环绕在空间四面山的山脚下,环成一个轮回。
自在兴岭采药之行中,发现了溪水的妙处,得了闲俊祎便时常来这里泡上一遭,从茅屋前如水,随波逐流,漂浮着复又回到茅屋处,这样一个轮回,感觉身体里的血气也仿佛经过了一轮的洗礼,变得更加舒服起来。
起了身,俊祎随意拿过放在溪边的浴巾往腰上围了一圈,贴在胸前背后的湿透了的长发也这样随意得披着,任它滴着水,慢慢风干。
水珠在晶莹无瑕的肌肤上闪耀着微光,俊祎随手捋了捋如瀑的长发,闲步而行。
空间里的温度持衡,无需担心受冻的情况。
复又和小草药们谈笑了一阵,给需要浇灌的几株草药浇了水,便也就躺在了吊床上,指挥着草药伸长‘手’给他取来茶水,双手叠在脑后,阅读漂浮在眼前的《药经》,待乏了,便就小憩一阵。
当真是好不惬意!
将重心从医学上分出一半给亲人后,俊祎对空间里的诸事自然有了些忽略,虽然也是每日进来瞧瞧,但丝毫没有察觉到小草药们有时怯怯懦懦犹犹豫豫不敢说出的话和憋闷的心情。
这一日,待俊祎入睡后,空间里的小草药们又迎来了他们的不速之客!
感受到危险气息的小草药们俱都将自己卷起来,蔫答答地装死!可怜给俊祎做吊床的几株草药,这时候却也不能将小主人就这么抛下了,只得认命。
两只雪团子从篱笆的缝隙内挤了进来,瘦的那一只哧溜一声就跑过来了,回头一看,胖的那一只卡在了篱笆缝隙上,真哼哼唧唧地努力抖动着肚子,企图钻进来。
瘦的雪团子赶紧伸爪子将胖的那只拉了过来。
“乖!”胖的雪团子终于进来了,伸着爪子拍了拍弟弟的头,瘦的雪团子立即露出一个笑脸来,将脑袋拱在哥哥肚皮上,直蹭。
两只雪团子互相蹭了一顿,才手牵手地八面威风地走进了他们新征服的领域。
这里多出了一股气息!
原本见了小草药们装死的胖雪团子正转着滴溜溜的眼睛,想着今日怎么耍弄它们的玩具,却不想被陌生的气息吸引了。
几缕发丝垂下,随着无风自动的吊床摇曳着,‘吊床’上的藤蔓不断结出的花瓣飘零着,用花香诱惑主人的一顿好眠。
那躺在床上的‘东西’好‘庞大’!
雪团子哥哥心里警铃大作,正想着要不要折回去,就见自己的弟弟小尾巴一竖,‘吱吱’两声撒欢地朝新奇的‘玩具’跑去,小哥哥胖嘟嘟的肚子浑然一颤。
雪团子弟弟冲到了目的地,伸着爪子一跳一跳地抓着飘荡的‘玩具’,好几次不得手,急了,吱吱直叫。
赶上来的雪团子哥哥虽然预感到了这个‘新玩具’很危险,但到底看不得弟弟焦急的模样,站起来,跳跃,鼓鼓的小肚子随着跳动一上一下地弹动着,那样子要是叫人看见了,非得尖叫着昏过去不可!
实在太萌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雪团子哥哥终于抓住了‘新玩具’,它两手抓住丝滑的‘新玩具’,蹬直了腿,“弟弟,抓着我!”
小雪团子立即欢天喜地地在地上转了一圈,‘吱吱’两声,一把抓住了哥哥粗短的腿。
‘刺溜’
雪团子哥哥狠心地用了最大的力气才阻止自己掉下去,咬牙,勇敢的攀登者琤琤开始了冒险之旅!
发丝被轻微的重量拽动,睡梦中的俊祎有些不适地转了个声,发丝随着而动——
“啊!”
“吱吱!”
雪团子们发出了尖叫声!
它们经历了它们自出生以来最生死存亡的时刻!
小爪子紧紧抓住才避免了让它和弟弟坠入‘万丈深渊’的命运!
发丝还在轻微摇曳着,对于挂在发丝上的两个小家伙而言却是一场凌空的酷刑!
……这个新玩具一点都不好玩!
两只雪团子心里在哭喊,可不可以放我回去……
瞧了瞧,地下深不见底的距离,雪团子哥哥咬了咬牙,胖嘟嘟的小肚子缩了几缩,“弟弟,抓紧我,哥哥会保护你的!”
许下誓言的小雪团子在弟弟满是感动和惧怕的‘吱吱’声中,拼命攀登!
嘿咻!嘿咻!
待终于爬上顶峰的小雪团子累得虚脱了,躺在一处小山坡上四脚朝天,吐着舌头,小肚子一鼓一鼓。
“吱吱!”
雪团子弟弟却很快有欢快了!他踩着小步子在新征服的领域上左脚右脚、左脚右脚地蹦跳着,小小的尾巴竖起来左摇右摆。
当看到一座‘小坡’时,雪团子弟弟垫高了脚,双爪巴在坡头上,抬起左脚努力地想要攀登——
“阿嚏!”
俊祎鼻尖痒痒的,不由得打了一个喷嚏,蓦地听到一声凄惨的哭喊,本就半梦半醒的俊祎蓦地清醒过来。
他坐起身。
“啊!!”
又是一声惨叫!
俊祎只感觉有什么从他额头上滚了下来!他伸手一接,只见一个小东西跌落在了他的掌心上,撑着想站起来,奈何小短腿被小肚子顶到了,死活达不成目的,它焦急地直哼哼,这模样……
“哈哈哈!”
俊祎实在是忍俊不禁了!
他这样的笑声,让在他手上奋力挣扎的小东西立即僵住了!
“吱吱!”
“吱吱!”
又听到了一声,俊祎闻声看去,发现是在自己腿上巴着的一个比手心里的小团子更小一圈的小团子,他伸手抓了过来,同还在蹬腿的小家伙放在一起。
这么一看,两个雪白的小东西,是只拇指大小狐狸模样的小家伙!
……这不会是……
他惊讶地看向手心里抱成一团的两个小家伙,此时一个正睁着滴溜溜的圆眼睛看着他,在他看过来是倏地就停下了焦急的‘吱吱’,眼睛里瞬间蒙起一层水雾!
另一个用狭长细小的眼睛看着他,蓦地抱着小东西用难以想象的利落蹭蹭蹭瞪着小短腿向后退,抵在俊祎竖起的五指上。
俊祎只觉得手心一阵痒,又看看这明显害怕他的小东西,不由好笑地伸出手指想戳戳他们,蓦地——
“哇哇哇哇——”
“吱吱吱吱——”
一阵破天的哭声,吓得俊祎双手一颤。
剧烈的‘地震’,让两个小雪团子哭得更凄惨了!
之间透明的‘眼泪’哗哗地直掉在俊祎手心,两个小东西分明小的合起来也只有他半个手心大小,眼泪却是极有分量!
不过一会儿,眼泪就在俊祎手心流成了小河,沿着他手心的*感情线*打在了吊床的藤蔓上,坠落在地!
俊祎慌乱地哄着两个小家伙,全然没留意到,那眼泪滴落的四周的小草药们疯狂地抖动起来,根须疯狂地朝那个方向扎去!
而远一些的草药们,蓦地感受到了精纯的养分,猛地抖擞振奋,纷纷疯狂地朝那个方向扎根而去!
注释:
手心三条主线,最上面一条是感情线,中间为智慧线,最下面一条为生命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