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饿了两、三天赶紧喝粥,馒头太硬了还是不适合你!”

废话,咱们庄里熬的粥就那么两粒米,哪有馒头管饱?

弄到最后,莫飞尘也只是吃了半个馒头一碗米汤,然后便有人说文清远要见他。

皱了皱眉,莫飞尘有一种预感,文清远怕是知道他在谷底见到了什么又做了什么。

“是啊,这样一想师傅果然有先见之明!”一个师兄咽下馒头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什么先见之明?”莫飞尘戳了戳他,意思是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另一个和他一起修葺栈道的师弟看那师兄差点噎到,赶紧回话,“就是师傅说不用担心你了,你铁定能自个儿爬上来。师傅还说既然那栈道那么危险,叫我们不要靠近了。”

什么?自己还想着文清远没准儿会来捞自己呢!弄半天最绝情的就是这家伙!

莫飞尘极度不情愿地绕过两座殿宇,来到了文清远藏书用的静雨斋。

“弟子莫飞尘拜见师傅。”看着那两扇紧闭的门,他拧了拧眉毛,不知道文清远是不是又要故弄玄虚了。

门缝间有徐徐茶香溢出,仔细聆听似乎有书页翻动的声响。

“进来吧。”

莫飞尘将门打开之后,再关上,立于门前,低着头。面前是一个古旧的书桌,外加一张摇椅,文清远正捧着书坐在上面。

“你都看见了吧。”

“看见什么?”莫飞尘在心里白了他一眼,有这么问话的吗?没头没尾……

“当然是师祖何蕴风了。”

“看见了。”长的还不赖,可惜冻在冰块儿里,活像个标本。

“那么本门那些刻在石壁上的武学经典,你也看见了吗?”

莫飞尘抖了抖,还是据实回答,“看见了。”

文清远依旧没有抬头,只是将书翻过一页道,“你能从谷底上来,是因为学会了‘乘风’吧。”

“乘风?”我还驾鹤西去哩!

“就是那套步法啊。要知道本门的剑法、掌法、轻功乃至内功都被刻在了石壁上,只是没有人知道雕刻的顺序,一旦练错了就会走火入魔。你能活着上来,说明你参透了那些图画的排列顺序了。”

莫飞尘点了点头,“那师傅是要责罚我未经允许擅自修炼师祖的轻功吗?”

“为什么要责罚你?”文清远将书放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椅子示意他坐下,“你能想通那些图画的排列是你的机缘,而教你‘乘风’的是师祖而不是我。”

莫飞尘顿然放下心来,但是随即他又有了不解。文清远似乎看出了他有疑惑,便道,“有什么问题就问吧。为师没有指点过你武功,但是却可为你解惑。”

“师祖的武功看起来……很精妙,为什么师傅你不学来重振我们琨蕴山庄呢?”

“那么师祖所创的这些武功,是因为他想要名扬天下还是只是想要和落连云快意江湖呢?”

莫飞尘了然,点了点头。

其实这样也好,文清远没有什么野心,自己呆在琨蕴山庄里也能活的逍遥,否则天天被人催着勤练武功光耀琨蕴山庄,他还不郁闷死了。

“冰封师祖的那块寒冰名曰‘良玉’,是师祖重创之后落连云从极北采集而来。这块寒冰的效用奇特,能保住将死之人的气脉,而落连云也将毕生内力寄予这冰棺之中,以求十年或者百年之后,我们的始祖可以再塑‘剑种’。”

“再塑‘剑种’?”莫飞尘张了张嘴。学武之人一旦可以御气为剑,气海之中便形成了剑种,那是内力囤积揉和之所,剑种一旦被毁掉,人就会逐渐衰弱而死。

文清远没有再说话了,而是换了本书继续看。

忽然之间,莫飞尘像是想到了什么,“师傅!师祖还活着?”

“是啊。”文清远悠悠然道,“不过这是个秘密,世羁剑的剑种仍然,会有不少人打它的主意,所以只要师祖没有醒过来,你就要严守秘密,否则很有可能迎来灭门之祸。”

莫飞尘呆在原处,良久才点了点头离开。

实在太悲催了,文清远怎么能用这么云淡风轻的语气把这个超级大秘密告诉自己。

第5章

不过秘密归秘密,莫飞尘在庄里吃吃喝喝很快也就忘了个七七八八。

这个月的月底,山下终于传来了有关于禁的消息。

那个时候,莫飞尘正在一棵歪脖子树上睡觉,一旁是一个鸟窝,别看他喜欢掏鸟蛋,但他也是有原则的。一窝里如果有十个蛋,他掏走七个一定还要留下三个,不然母鸟弃窝而走,下个月他就没得掏了。此时雏鸟正在巢里叽叽喳喳,莫飞尘虽然想睡,但是脑袋还是清醒的。

树下面两个小师弟走了过去,正在讨论着于禁寄回来的那封信。

“听说于师兄要彻底和我们琨蕴山庄断绝关系了。”

“他这回可是步了莫怅莫师叔的后尘了……”

“对啊,做什么不好要去做异教的护法……”

待到那几个师弟走远了,莫飞尘才缓缓睁开了眼,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却有三分无奈。

他自是知道于禁的抱负,况且异教也只是说这个流派与其他江湖中的名门正派不是很合的来,外加行踪诡秘,但是至少不是什么魔教,做了护法便做了,只要能在江湖中成名,异教的护法还是名门正派的弟子,又有什么不同?

听说这异教的名字叫做“镜水”,所谓镜花水月一场空,这异教的名字倒是取得挺有意思。没有人见过镜水教的教主长什么样儿,只知道前任教主闻昕虽然出身异教,但是却很有侠骨,为人光明磊落赢得不少名门正派的称颂,只是他修炼本门心法不慎,心智尽毁,残杀了不少无辜。后被其好友无量禅师和秀水宫宫主柳飞盈封闭了周身大穴,如今形同废人囚于无量禅师的定禅寺内,每日佛音洗耳,再没其他人见过他。

而镜水教现在的副教主便是曾经的护法,也就是引得莫飞尘的老爹莫怅抛妻弃子的女人。想来她应该是美艳无比,不然怎么能将莫飞尘的美人娘亲给比了下去。

提起娘亲,莫飞尘笑了笑,他已经真的不记得她的模样了。

吸了一口气,从树上跳了下来。

莫飞尘在山庄之间闲晃着,不知不觉又来到了文清远的书斋前。

门没有开,但是声音倒是传了出来。

“你于师兄的信,要看一看吗?”

莫飞尘停下了脚步,回首笑道,“不看了!”

江湖中的事情与他无关。他等的只是有一日于禁能够厌倦江湖,轻身而退。

但是那天晚上,莫飞尘还是失眠了。

他忽然想了很多东西,比如于禁的脸,乌青言的背影,人们谈论莫怅的神色……最后停留在寂静的冰棺中何蕴风的面容。

仿佛那才是这世上最宁静的景致,不在乎时光流转,沧桑变幻。

莫飞尘从床上猛地坐了起来,他的心中升起了一种想念,他还想再去看一眼……看一眼何蕴风的脸,似乎只要自己再看见他,波澜起伏的心绪便会再度沉淀下来。

只是这次他没那么傻,用油布包了火折子,藏在衣服里,然后绕到后山的栈道上,一跃抓住拴着某位已故庄主骨灰坛的麻绳,便稀稀疏疏来到了谷底。

麻绳的底端距离水面似乎还有那么一两米的距离,也不知道那骨灰坛是被怎么系住的,这么多年过去了,竟然还稳稳地被捆着。

“多谢历代庄主照顾。”莫飞尘坏笑了一下,轻轻一荡,落地时一个踉跄,毕竟一片浓雾之中他也分不清哪里是水哪里是岸。

好不容易站稳了,莫飞尘摸出火折子朝着山洞里面走去。

何蕴风依旧躺在哪里,“良玉”似乎也没有那般冰冷,又或许是莫飞尘这次没有摔成落汤鸡。许久以后他才知道,自己不觉得冷是因为练了何蕴风的那套内功心法,能将寒气化为己用。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火折子的微光照耀出何蕴风的脸,柔和而清俊。

他不由得想象,这样的男子如若立于山水之间,谈笑便可倾世。

世羁剑,世羁剑,也许何蕴风一百多年之后还没有离去是因为这世上还有羁绊吧。

“师祖,弟子有些无聊,便想起你了。因为你比我更无聊。”

莫飞尘在冰棺边坐下,眼前浮现出自己背向于禁的画面,他是唯一送他离开的人,也是唯一没有回头看他的人。

不自然,他想起了那天一边翻着盗版金庸全集一边听着周杰伦的《千里之外》,所以老妈进屋才没发觉啊。

歌词记得不清了,只是他觉得自己送别于禁的情景特别适合这首歌,于是便小声哼了起来,哼着哼着,鼻子有些酸。

“师祖,你用了近百年的光阴来等待落千云,但是她已经先你而去。我在这里等着于师兄回来,也许他根本就没想过回来。”

但是我不后悔。

莫飞尘忽然一惊,看向冰棺,那句“我不后悔”并不是他自言自语,仿佛是另一个人说的。

但是何蕴风的表情依旧,莫飞尘叹了一口气只当自己幻听了。

“师祖,徒弟的心情好多了,该回去睡觉了。”

莫飞尘又再磕了个头,起身朝洞口走去。

那你什么时候再来?

莫飞尘愣在原地,缓缓转过头来,就怕何蕴风忽然从冰棺里坐起,那简直就是诈尸!

不不……何蕴风还没死呢……只是文清远也说了,他不睡上个上百年直到剑种复原是不会醒过来的。

冰棺还是一片平静,何蕴风依旧躺在里面。

莫飞尘心下莞尔,就算何蕴风真在和自己说话又如何?他又不是什么死人也不是鬼魂。

“弟子有空便来拜望。”莫飞尘笑了笑,便离了洞穴,踏水而去,拽住麻绳爬上了栈道,回了房间睡了一整个白天。

自那之后,莫飞尘便经常会偷溜去谷底,有时会用带着一大堆草叶到洞穴里编成蚱蜢蝴蝶什么的,有的时候会带上些点心坐在冰棺边上吃,想起自己曾经在另外一个世界的生活,还会忍不住说上几句。

他喜欢这种自己一直说而何蕴风静静听的感觉,有的时候他有一种错觉,何蕴风真的什么都听见了,只是困在里面无法表达。

时日一点一点过去,莫飞尘也过了十四岁的生辰,少年开始了抽条,以往的衣裳穿不下了,裤腿也短了一节。

山庄要节省开支,自然故不上给他做新衣服,一位师兄抱着一些旧衣裳送给了他,莫飞尘欣喜,毕竟总算有合身的衣裳穿了。

蓝衣的里侧,绣了一个“于”字,莫飞尘愣了愣,想起自己被娘亲抱上山时,于禁便是十四岁的少年,这蓝衣便是他那时候穿着的。

只是自己和于禁天差地别,那时的于禁已经有了少年侠客的风骨,而此时的莫飞尘眼睛鼻子眉毛看起来都是一个混混。

这些日子,山庄里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晚上也有一些年长的师兄们四处巡视,就连经常坐在书斋里一壶茶一本书悠闲度日的文清远也没了逍遥兴致,经常独自站在庭院中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莫飞尘自然也不能到处乱跑了,甚至还被抓去和那些师兄弟们一起早起练剑,这对于想睡就睡想玩就玩的莫飞尘而言简直就是折磨。

无奈一向不怎么管他的文清远也发话了,要他磨练剑技。

他的心中隐隐觉得,琨蕴山庄应该是有了什么危险。

终于,午饭时几位师兄在那里闲聊,莫飞尘总算弄了个明白。

原来有两位访客向山庄下了拜帖。

按道理,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可惜这两位访客谈不上朋友,说的难听点那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典凌和李碧敛是一对夫妻,原本是沐云山庄的人。本来出自名门正派,这对夫妻在江湖上应该很吃得开,可惜他俩平素不端,曾经肖想沐云山庄的千云剑典,入了庄主温潜流的禁室想要窃取收藏的秘籍,可惜偷鸡不成蚀把米,被温庄主逐出了山庄。

想想这两人也是傻,那温潜流的飞瀑剑乃是武林十大名剑之一,此人的武功修为自是不用说了,你们跑到人家的地盘上偷东西,失败了没丢掉性命已经是万幸。可惜这对夫妻没偷着千云剑典,把花花肠子又打到琨蕴山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