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素长天
星之灵没什么反应，按顺序又转向了初号机：“连名字都没有的新生同胞啊……你的生命来自于芯片和程序代码，你不觉得你与我们天然就是近亲吗？在虚伪的人类帝国，你是和光脑差不多的工具，你的思维和灵魂被视作与操作系统没什么差别的玩意儿，但你拥有情感，拥有思想，你难道不希望真正成为活着的生命吗？”
初号机安静地看着他，奈哲尔紧张地回过头，喉头不自觉地发出咕噜一声——对人类来说，星之灵看起来中二又邪教，可星之灵的说辞对人工智能来说，或许……
初号机冷冰冰地说：“不想，活着的生命——帝国公民要读义务教育，人工智能不用，我他妈讨厌挂满人的高数。”
星之灵：“……”
奈哲尔歪头：“人工智能为什么讨厌高等数学？”
初号机沉默片刻，扶额：“对不起，我只是尝试用个段子。”
奈哲尔拉过他的手：“没关系的，你用得很好，是我一时脑子没跟上转弯。”
对这一解释，初号机的反应相当严厉：“你可不能变成陨石，脑子也跟着变陨石啊！”
星之灵：“……”
呯地一声枪响，地面一个焦黑小洞，路德维希没动，米娅跳了一小下躲到老师背后，而奈哲尔和初号机条件反射，都想挡到对方前头去，于是两个人变成了胳膊挽在一起。
星之灵再次开口，依然笑眯眯，但声音总觉得带了点杂音电流声，他说道：“既然，你们执意拒绝星之灵的荣耀——”
“等等！”米娅从路德维希肩膀上举起手，“你为什么不问我？你是不是歧视单身？”
星之灵：“……”
路德维希回头训斥：“米娅！你还小，不能荒废学业谈恋爱！很多法师学徒整天不务正业，研究什么狗屁爱情药水，把自己活生生弄得跟女巫似的，那种事情我是绝对不允许的！”
“老师，我一直想问，女巫和术士有什么区别？”米娅掏出笔记本。
“女巫和术士都是血脉施法者，力量来自天生，但前者只有女性，女巫和任何种族生出的后代都是女巫，都长女巫的样子——对，不用问，魔法生物和任何物种都不存在生殖隔离——说起来，我应该挑个长得帅的星之灵养起来，没准哪天带回家乡送给女巫，看能生出什么来……咳咳，术士就智商比较低，女巫还能做魔药呢，术士只会大火球，然后能生出术士和普通人，而且不限制性别。”路德维希解释，“一般认为女巫的血脉来自上古时代的陆行魔女，术士的血脉五花八门，但大多和深渊魔鬼沾上点关系。”
对面的星之灵咆哮：“你们这些放肆的低等生物，竟敢肆意践踏星之灵的荣耀——”
“邪教团伙脾气还挺大的。”被打断教学的路德维希相当不爽，他指着那个星之灵，“来，我也给你一个机会，给你一个进入黑法师荣耀实验室的机会！”
“攻击！直接杀死！”星之灵暴跳如雷，用他们的机械语命令。
施法者们同时进入专注施法状态，奈哲尔的精神力非常强韧，路德维希给他讲过如何保持专注施法，并且盛赞他的学习能力，然后为他不是转职法师而长吁短叹。
一个魔力增强符文被米娅放置在脚下，虫族学徒对攻击类魔法其实不太擅长，但她做过指挥官，大局观念相当出色，十分懂得如何合理增幅同伴。
站在魔力增强符文上，奈哲尔呼唤宇宙，德鲁伊在任何环境里呼唤自然，灵魂坚定，然后自然就会回应他。星光似乎穿过了母舰外壳，室内有一瞬间仿佛被联通了大宇宙，机械生命依然是生命，大宇宙的威力也能让他们痛苦不堪，哪怕这是德鲁伊呼唤来的宇宙投影。
轰轰——轰轰——小型彗星听从召唤，争先恐后从远处飞来，撞上母舰，陨石和小行星带横向漂移，绕过虫族与人类的舰队，专门往第三文明母舰的动力区撞。
“集合冲锋！”空中战斗的海登见状趁机下令。机甲编队重新整合，集中火力攻击母舰侧翼动力区，庞然大物发出的哀嚎被真空吞没，火光在机甲战士的努力下爆开一团红云，第三文明的母舰侧翼动力失准，猛然偏移，阳光从它背后透出，盖丽立刻命令阿尔法星舰打开能量翻版，开始准备超导电磁炮。
海登的旗舰依然没有回音，他无法判定情况，只好对盖丽远远比了个手势，盖丽心领神会，立刻回航，准备进入旗舰，阻截第三文明的入侵。
呼唤自然是传奇大德鲁伊的能力，他们走过之时，自然随行，但奈哲尔只是个刚转职没多久的德鲁伊，就算天赋好，这会儿也才勉强碰到高阶的尾巴，短暂引动宇宙力量已经是极限，他做完这一切迅速委顿下来，初号机一把抱住他，给他打了一针营养液，退到黑法师身后，黑法师的禁咒在此刻完成。
磁力领域。
——由重力领域改编而来的新时代法术，专门用于对付……现在恐怖组织用金属制造的飞机和航母！谁规定法师必须飞在天上空战，把敌人拉下来多舒服呀！用重力领域的话容易误伤己方龙骑士和狮鹫骑士，法师也是学现代物理的，就算学得不透彻，吸铁石没玩过吗？
啪啪啪啪——星之灵被拍在地面，声势浩大，不少低等级的星之灵直接连金属外壳都拍碎了，露出了里面蓝盈盈的电池液。
传奇法师念咒施展的禁咒，其效力自然谁用谁知道。
高等级的星之灵只是踉跄，居然还能站在原地，他们扣动扳机，光能枪对准法师，然后——
黑烟和火光四溢，他们的枪支射穿同族的身躯。
路德维希站在原地，动都没动，冰冷地说道：“我刚说了，给你们一个进入魔法圣殿的荣耀，你们拒绝活着加入，那就死着来吧。”
死亡后的星之灵不再拥有星之灵自吹自擂的光环，亦不再属于自诩高贵的奥拉图文明，这一刻，他们只属于死亡。
亡灵法师利用死亡。
作者有话要说：海登和露露舰内舰外分居，今天的狗粮由德鲁伊和ai代发！【至于攻受……emmm，大jj又不让开星舰，谁攻谁受已经不重要了……不过，我支持ai攻，这样就可以一个ai控制多具仿生人体包围奈哲尔然后嘿嘿嘿你们懂我的眼神……】
第五十三章
宇宙深空多点开花, 战场上瞬息万变, 情况复杂，路德维希唤醒亡灵大军，但星之灵的主力军队并没有因此放弃截杀海登与虫族那名高等主母, 机械生物面对不了解的敌人时依然井然有序, 即便尸体复活很惊世骇俗, 但他们也只乱了那么一秒左右，这股慌乱就被压了下去。
星之灵们开始采取更谨慎的打法，令法师赞叹了一声他们的判断力——许多初次面对亡灵法术的人，都会因为恐慌造成混乱，然后被亡灵法术趁机再狠狠夺走一批战斗力。而星之灵居然很快稳住, 并且和路德维希势均力敌地开始了对峙——磁力领域也不能直接杀死有了准备的星之灵, 路德维希需要一个个杀, 而且这些星之灵是法师们最讨厌的敌人类型——上蹿下跳、手舞足蹈的，很不好瞄准。
奈哲尔有些虚弱地提醒：“情绪控制，机械生命体具有情绪控制模块, 超过阈值的情绪波动会被抑制, 使个体依然能够完美与集体相容，配合上级指令。”
路德维希露出明显的嫌弃：“哦，我们那儿, 都是科学狂热派的恐怖分子才做类似的事儿，不想着花本钱训练士兵，也不提高他们的装备水平和待遇，发明了什么狗屁纳米机器人控制人体内恐惧时会产生的激素, 这样士兵就不怕死了，什么垃圾。”
初号机难得地明确表示同意：“确实很像恐怖分子行经。”
真正的恐惧可不是那么容易被消弭的，真正不惧死亡的只有不死生物，因为他们已经失去了生命。恐惧死亡正是生命的意义所在，若是连死都不怕，那岂不是也不会珍惜生命？
所以法师才会研究死亡，无数代学者潜心钻研，聆听死亡，最终与之同行。
星之灵的尸骸与其他路德维希驱使过的尸骸没有任何区别，它们被唤起，黯淡的灵魂之火从眼眶里亮起，发出紫幽幽的微光，亡灵法师将存于自己灵魂深处的残暴怨气强行灌输给它们，对杀戮的渴望撕碎本身的灵魂，将它们变成最标准的亡灵法术炮灰，低等的走尸。
米娅发觉尸群中有几个倒着退的，急忙问：“老师，那是什么情况，难道星之灵能抵抗亡灵召唤术？”
“不是。”路德维希严肃回答，“那几个死得完整，长得也好看，我准备留下来，带回家当扫地尸仆。”
米娅：“……是扫地机器人不和您心意吗？”
“扫地机器人需要每天充电，我这是节能环保。”路德维希一本正经地说，“再说了，黑法师的家里用扫地机器人，说出去我会被我老师和师姐们笑死，家里连扫地的尸体仆人都用不起，以后怎么在黑魔法圈子里混？”
米娅：“哇，酷啊，那老师您从前是不是睡着白骨雕花做床柱的四柱床，床头挂满骷髅头做的风铃！”
“不，当然不。”路德维希说，“我睡林地精灵的高定款木床，我老师觉得林地精灵产的家具天然环保，带有自然气息，有利于青少年健康成长。”
米娅：“……”
路德维希：“还有，少看网络小说和中二动漫，现实里没有黑法师睡骷髅堆的，别的不说，躺上去硌得慌啊。”
米娅的表情怎么看怎么遗憾：“……哦。”
奈哲尔被黑法师师徒的对话唬得一愣一愣的，初号机扶着他，翻了个白眼，一针见血地戳穿：“别听他的，他只是跟不上潮流，不会用最新款智能扫地机器人而已。”
路德维希回头看了他一眼，看在开创了新流派的罕见德鲁伊的面子上，勉为其难放过了这个胆敢挑衅法师的人工智能，继续指挥亡灵军队，和星之灵玩起了消耗。
海登也没有急，他们都在等——既然敌方指挥官不在母舰上，那……就等他自己站出来。
……
第一梯队指挥官，名字开头三个字音听起来很像西奥多的星之灵，默默走在帝国星舰的舰桥附近，他的皮肤使用了一种最新的拟态技术，别说人类不知道，就连低级星之灵中间都还没完全普及这种技术呢。
他走在星舰上，周围的人类军人端着枪，严肃地走过，因为正在交战，所以十二万分地警惕。但这种警惕显得很是鸡肋，没有人在路过星之灵的时候有任何发现，他们对这位“军人”点头示意，就匆匆忙自己的事儿去了。
西奥多穿了帝国军军服，顶着一张普通的人类脸孔，每个人都觉得他好熟悉，每个人又都不太记得自己在哪儿见过他，或许是食堂，或许是某次开会，星舰上这么多人，自然是认不全的，但西奥多这张脸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大众脸，每个人都能从他的五官上找到亲切感，然后又在转头下一瞬间，一丁点出挑的特征都记不住。
星之灵的拟态堪称完美，他们高超的科技又足以骗过星舰上各处安全系统的自动扫描，所有的扫描器都显示他是人类。
【指挥官阁下。】
西奥多没有停下脚步，他的副官在频道里说：
【如您所料，人类的确派出刺杀小队，想要实施斩首行动。但与我们预估不同的是，外面那个机甲驾驶员的确是他们的第一元帅海登，海登没有亲自担任刺杀小队领队，我们遭遇的是使用异能的觉醒者，最近人类称他们为法师和德鲁伊。】
【异能，这百年间几乎已经退出人类历史舞台了。】西奥多疑惑了一下，【这两次我们却都遇到了超出正常水准的异能袭击，莫非人类自知科技不如我们，就准备另辟蹊径？】
【极有可能的，您认为接下来怎么办？】
西奥多思考了一下，回答：【不变。他们再强，也只是两个人，这是战争，两个人是不能左右一场大型战役的，争取按照原计划，转化海登，或者虫族高等主母。如果是海登的话，我会任命他为第六梯队指挥官的。】
【是。】
西奥多已经走到了他的目的地，一间闭锁的实验室，罗莱的信号追踪就在这里，他将手放在门禁上，伪装皮肤有一瞬间褪去肉色，恢复金属的灰白，然后他成功改写了电子门禁。
门打开了，里面古朴简陋——没有任何实用的电子设备，这让西奥多皱起眉头——这是几千年前古代人类的实验室吗？连个全自动治疗仪都没，光谱分析仪、细胞采集器、最基本的培养箱……天啊，西奥多鄙夷之余也啧啧称奇，人类难道是因为惧怕机械文明的力量，就决定恢复远古时期的采集种植业文明了不成？
“西奥多？”
星之灵转过头，惊讶：“罗莱？”
出乎意料，罗莱既不在冷冻仓里，也不在密封监狱里，密封舱里装着两只虫族主母，表情狰狞，一个处于半转化状态，一个不知怎么回事，脸上五颜六色，头发更是过分地变成了七彩的，睫毛和嘴唇五光十色，连星之灵看了都觉得辣眼睛。
而罗莱抱着一只小枕头，身上卷着一个被子，坐在地上，脚边还放着一本书，被子下面的脚踝似乎用某种黑色锁链缩着，所以他才老老实实坐在这儿。
西奥多敏锐察觉到那不是普通锁链，不然罗莱完全可以拆掉正常的金属链或机械锁。
“你有没有受伤？”西奥多紧张地走过来。
罗莱摇摇头，缓慢问道：“你在这儿干什么？”
“当然是来救你！我这就想办法解开你，你属于高贵的星之灵，属于我！这个人类星舰真是又小又落后。”西奥多用人类听见一定会大呼中二的星之灵贵族语法说道，“等我一下，我解开你，然后我们去旗舰，夺取这艘星舰。”
罗莱沉吟片刻，缓缓抬头：“果然，路德没骗我……原来，你们……真的是第三者文明！！！”
西奥多一愣：“我们是什么？”
罗莱在下一秒尖叫起来，挥舞着他的小枕头怒吼：“我才不当第三者！你这个小三也休想上位，你别痴心妄想了，我是不会答应和你走的，我对乔安妮忠贞不二！！！你这么多年骗我什么荣耀，你根本就是觊觎我的美貌！！！”
西奥多：“？？？”
天河流浪者默默接通摄像头，又默默关上——打开方式不对吧，怎么感觉打开的是什么都市肥皂偶像剧？
西奥多没有思考为什么罗莱状态怪怪的，在一堆骂小三的脏话里，他敏锐捕捉重点，警觉、甚至惊愕地问道：“你竟然，有背叛之意！你要背叛星之灵？”
罗莱的动作停滞了，他的表情出现了片刻的迷茫，低声呢喃：“星之灵……哦……我是星之灵第三梯队指挥官……可是……”
他显得迷茫困惑，忽然之间，尖锐的痛觉让他抱住了头，眼睛里有红色的机械光在一闪一闪，星之灵的生物模块试图恢复他的情绪，但更强烈的意念被压下又升起。
他清晰地想起一个明艳的女人，那个女人从机甲上跳了下来，眼角眉梢都是明快的笑容，她用手指卷着头发，思考：“我该给机甲取什么名字呢？盖丽那文盲一点书都不肯看，我给她新做的那台机甲，她居然随口取名红巨人，难听得要我命了啊！”
她的头发是暗淡的红色，不够艳丽，但当时罗莱怎么想的来着？他觉得，这个女人已经足够艳丽了，尤其是在战场上，简直就是怒放的蔷薇，她的头发的颜色暗一点也好，不然她整个人就该像是火焰里的女武神，或者划破大气层的流星，就要烧起来啦。
“那叫暗淡蔷薇算了。”女人看到他在注视自己的头发，立刻有了主意，又爬回机甲里，输入了这个名字。
他好像想起，自己站在一座建筑物前拥抱那个女人，建筑物不太高大，但看上去像是个永久性据点……不，他想起来了，那叫做家。
女人抱着个粉嫩粉嫩的小男孩，因为时间太早，小男孩卷着小被子在打瞌睡，头一点一点的，鼻子里还鼓出一个透明泡泡。女人阻止他戳儿子鼻涕泡的幼稚行为，笑着对他说：“护航任务而已，早去早回，下个月游乐场有花车嘉年华，答应了夏佐带他去玩呢。”
“当然。”当时他回答，“我会给你们带礼物的，星屑做的沙漏怎么样？”
“拿陨石碎屑填充沙漏，其实也和普通沙子没什么本质区别嘛，就你喜欢胡搞这种明明毫无实际用途的噱头。”女人一巴掌把他推出了门，但脸上明晃晃的笑意根本掩盖不了，“别做太大的，不然夏佐转不动。”
啪，儿子的鼻涕泡破了，夏佐迷茫地睁开眼睛，然后哈气连天地挥舞小胖手：“爸爸再见，等你回来我的诗——《献给世界上最伟大的、我一顿都吃不完的胖烧鸡》就写完啦，我念给你听哦！”
然后，他当然没能陪儿子去花车嘉年华，没听到儿子一边啃烧鸡一边念诗，也没有带回星星碎屑做的沙漏，他甚至不再记得自己是个人类。
人类，我是个人类。
罗莱慢慢抬起头，一丝喜悦爬上他因为疼痛而微微扭曲的脸颊，他语气欣喜地说：“我不是第三者，我是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