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果子
看着两位师兄和师父还能开玩笑斗口,宁晓枫就彻底把心放回了肚子。看来即便是有仇要报,也应该不会是激烈惨烈的那种吧。
京城 第208章
师徒几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宁晓枫也没有先问武合的事情,而是把在路上得来了麝香和寒沉送给了师父。
茂隽老人自然是不缺这些东西,哪怕是比较稀有的寒沉对他来说也算不得名贵。可这是小徒弟的一番心意,在路上得来的东西都给了自己,可见是有多孝顺。于是心情自然更好了几分,就连之后说起关于当年的事情,他也比以前的情绪要放松了许多。
说道那个武合,茂隽老人的表情就逐渐严肃了起来。“他本是你们师爷收的门外弟子。是我觉得他的天赋极佳,所以才在你们师爷去世之后,把他提了门内弟子。没想到这是我自己引狼入室,瞎了眼睛才会手把手的教了那么久这种白眼狼!”
茂隽老人骂武合是白眼狼其实也算是抬举他。这个货做的不止是背叛师门背信弃义,还有陷害、伪造甚至是盗窃等等更加让人不耻的事情。
当初武合因为是门外弟子,所以学习到的都是一些皮毛。制香大师的门外弟子实际上就只是平日里接触到的香料和成香要比其他普通制香师要一些。但实际上是得不到什么真传的。而这些门外弟子想要得到一些好本领,除了自己偷师之外,最重要的就是能巴结上哪位内门的师兄,然后请人家传授几招。
其实茂隽老人的师父从一开始就发觉了武合的天赋不俗,但随后他却并没有收他为入室的嫡传弟子,原因就是觉得此心思太多,将来许会人大心大。他本是想等过些年看看武合再大一些,性子稳了下来再决定是不是收到身边。却没过三年,老人家就突发急病过世了。
茂隽老人是师父的大徒弟,而老人家并没有结婚生子,所以他的遗产一早就立了遗嘱是给茂隽老人的。于是那之后,茂隽老人就成了师门的顶梁柱,带着师弟和徒弟们继续制香卖香。最终在师父去世三年之后,一次官立的斗香赛里得了天下第一香的名号。那次也让他本就名扬天下的名声更多了一层传奇的色彩。
当时的武合已经二十来岁了,看到一直对自己极好的大师兄得乐天下第一香,表现出来的是崇拜和失落。茂隽老人那时候刚到不惑之年,大徒弟赵庆珏只是比武合小了两岁而已。他惜才,所以也不忍心看武合失落,于是跟夫人长子和大徒弟还有两个师弟商量了之后,就将武合收入了内门。也就是代替已故的师父将武合的名字写进师门的门谱里。
从那之后,武合就跟在了茂隽老人身边,同赵庆珏一起一直被茂隽老人手把手教导着。当时只有十几岁的蔡玉秋甚至都嫉妒武合这个后入门的小师叔。明明自己才是刚入门的弟子,怎么师父对师叔比对自己还要好呢?
要说武合一点儿没有好处也是不对的。他在一开始能够自己独立创造香谱的时候,茂隽老人给了他最大的鼓励。将他所有独立制作的成香卖掉的银子都直接给了他。柜上连成都没提。这是连赵庆珏都没有过的待遇。所以有一段时间,武合非常积极的创造新香,而当时他们的香堂的生意也更加红火。隔三差五就有新鲜的香品推出,那些能买得起成香的人,自然不会吝啬多买回去不同香品尝试一下味道。
直到有一次,一个香堂的制香师拿着一盒香赵导茂隽老人,质问他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盗他们的香谱制香,还堂而皇之的摆放到店铺里去卖。茂隽老人才知道,武合居然敢觊觎别人的配方,甚至还敢只做小小的改动就做出来销售!这实在是他们业内所无法容忍的事情。
茂隽老人是一个一是一二是二的人,不管武合如何说自己知道错了,茂隽老人还是让武合给那位制香师磕头斟茶摆酒认错。
那制香师本来还担心茂隽老人以大压小。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既然人家都讲道理,他也没有必要再计较了。而且茂隽老人赔了他五千两。咋自问自己那香就算是卖二十年也卖不出这个价格来。哪里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可是那之后,茂隽老人就不准武合再制作香品放到铺子里卖了。甚至把他关在院子里,让他背师训,而后磨练制香的技艺。
所有人都说茂隽老人治家严谨,对师兄弟之间也公正得很,从不偏私。大家都不觉得茂隽老人这么做有什么问题,可武合却不这么想。
从一开始他做出听话懂事又积极的样子,无非就是想巴结茂隽老人然后好让师父正室收他入门。却不曾想没达到目的师父就死了。好在这个大师兄对自己的确十分好。再后来从茂隽老人这里成为了师父的嫡传弟子,也算是名正言顺的。
他其实一直非常嫉妒茂隽老人,甚至是看赵庆珏他们这两个师侄不顺眼。可赵庆珏年纪跟他所差无几,他不能表现出什么,对蔡玉秋他却是时常使个小绊子。只是没有人知道罢了。在他心里是惦记茂隽老人这些家产的。虽然茂家的钱财他拿不到,因为茂隽老人有儿子。但师父那边留下来的师门财产却是跟茂家不同的。他觉得自己是有资格去争一争的。
所以当茂隽老人表现出对他的格外看中,甚至到后来只要他有新香做出来,师兄都不会去亲自眼看就允许他自己做主去销售。得了银钱越来越多,越来越体会到钱多的好处的时候。再想想自己只不过是这几样新香就能赚到这么多钱,要是把香堂和香坊都得到手里,那不就更有钱了?!
人的心一旦被贪婪所吞噬,很多想法就会瞬间转改。更何况武合这个人的本性就不是纯良之辈。不然当初他们的师父也不会没有直接收到身边。
有些人坏得没有脑子,做了什么事很快就会被人发现。但武合不一样。他想要的是这些财产,更是师门的那些手艺和香谱。所以他忍下心里的嫉妒和怨恨,继续在茂隽老人身边做了十年的好师弟。甚至连当时最后入门的侯文生都知道,小师叔是他们师父最信赖的人。甚至他们都在不断的被“流言”洗脑之下,下意识地觉得未来师门是要给小师叔的。
直接到有一年。茂隽老人冬日里发了风寒,让武合彻底失去了耐心。那次茂隽老人的病情来势汹汹,郎中都说得看天命。天命若眷顾,挺过明早退了烧就能好。若不然,就只能让大家节哀了。
茂隽老人当时也觉得自己不好。于是把妻儿和三个师弟四个徒弟都叫到了床边。告诉儿子将来家里的事情要多跟大师兄商量,也告诉赵庆珏,日后师门就教给他打理。务必不能亏待三位师叔和几位师弟。
赵庆珏哭着跪在师父床边答应着。茂隽老人的另外两位师弟也已经泣不成声。唯有武合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在他告诉别人他会继承师门财产的时候,慢慢的他也相信了这件事。可假的就是假的,一旦他的梦破碎之后,先想到的自然不是自己痴心妄想,而是别人的如何对不起自己。
那次茂隽老人还是挺了过来。也就是在这段时间,铺子里时常发生一些人来捣乱的事情。但赵庆珏等人不能让这些琐事打扰到师父养病。所以一直都是他们在外面处理。等弄清楚这些人都是有一家心开的名叫天宝堂的香堂搞的鬼之后,茂隽老人的病情也已经大好了。听了这些事,他立刻皱了眉头。
在香界,通过这种方式来搅乱别人生意是要惹众怒的。制香者和卖香者都有一个共通的认知,那便是“自己是高雅之人”。能用斗香来比试,能用香品的花样来竞争,却唯独不可以用这种市井无赖的方式来搅乱市场。
于是茂隽老人在京城的香会这边发出了邀请,聚集了二十几个香界知名的人物和那家天宝堂的老板一起坐下来。他打算好好说道说道。看看对方到底是什么意思。
可那天宝堂的老板根本就不想好好聊。反而当着二十多人的面,提出了斗香。斗的还是茂隽老人天下第一香的匾额,自然也就等同于这个称号。
茂隽老人自然是不愿意的,但斗香这种事,只要对方提出来,而你又比对方的能力强名头大,就很难拒绝。而且这“天下第一香”的称号也一直是一些人心中的刺。如今有人做了这样的举动,自然也会有推波助澜的。
最终茂隽老人只能答应下来。却在比赛之前,被武合偷走了斗香要用的配方,甚至偷偷在茂隽老人制香所用的蜜里添了一些盐粉。
结果不言而喻,茂隽老人不仅跟对方的制香师做的是同一种配方的香。而且因为蜜被做了手脚,导致最终和香的时候出现了问题。更尤其对方虽然略为粗糙,但制作的速度比他快一些交到了评香人的手里,而等他把成香终于做好送过去的时候,才知道对方做的也是跟自己一样的配方。但自己却成了晚交的那个。
茂隽老人输了斗香之后气得不行,本来身体就刚刚恢复,这下又被气晕了过去。也是在大家活儿忙活着他病情的时候。武合偷走了香堂柜上和茂隽老人书房密室里的他能翻到的所有钱财跑了。这下等茂隽老人苏醒之后得知这个情况,直接就吐了血。
那之后的事情宁晓枫也就大概知道了。茂隽老人被打击得对制香和对生意都失去了信心。干脆就将香堂和家中房产卖掉,回了原籍都南郡养老。一开始他还跟儿子一起生活。可后来老伴儿去世之后,他也让儿子自己出去单过了。直到最后收了宁晓枫,这才让他又有了斗志。他想要把天下第一香夺回来。
“所以就是说,找到那个武合了?”宁晓枫问。
茂隽老人点头:“对。而且那块匾也在他手里。”
宁晓枫皱眉:“那您是怎么被气病的?”
茂隽老人叹了口气:“也是我这年纪大了不中用了。那混帐东西弄了一大堆各家香堂的香派人送到了我面前。还说他就是要让天下香堂都归他所有。不管是谁家做了什么香,他都能复制出来,将来他要让所有香堂都只能卖他做的香。你说说,这是不是疯了?”
宁晓枫扶额。心道这可不就是疯了。一听就是精神有问题啊!“您说说,您既然知道他疯了,怎么还能因为他气病了呢?”
茂隽老人瞪眼:“有你这么跟师父说话的吗?”
宁晓枫笑了。“我这是实话啊。您也不能因为忠言逆耳就不说我说的不对吧。再说了,他要是真敢那么做,就不会直接送东西到您这儿来气您了吧?我看早就直接去做了。到时候用事实来找您才是最狠的不是吗?所以我觉得,他就是故意想气您的。您还就上当了。”
正是因为现在知道了这一点,所以茂隽老人才没有之前那么焦虑了,心情也略微好了一些。可对武合的恨却更深了。“你小子是来给我添堵的是吗?”
宁晓枫赶紧把茶给师父递了过去:“哪儿能啊。我这是来给您顺气的。再说了。他开香堂也就是做生意,做生意自然有赔有赚。晟倾做生意可是一把好手,他和四位师兄肯定能想到一个好法子来解决掉那个家伙的。”
京城 第209章
沈晟倾一点儿都没觉得为难,尽管宁晓枫看起来像是大包大揽为他承下来一件大事,但实际上即便宁晓枫不开这个口,茂隽老人的事沈晟倾也不会不管。
茂隽老人心中感慨:“我这辈子看武合是唯一一次有眼无珠。幸亏你们这群孩子没让我失望。不然我将来真是死不瞑目了。”
宁晓枫皱了眉头:“师父您说什么呢?好好的干嘛说这些不吉利的话。您呐,得长命百岁,看那些做恶多端的人受到应有的惩罚才行。”
茂隽老人笑了:“说得对。好了,先不说这些,你们昨天刚到,还没去相国府吧?先到我这儿来也不太合适。不然现在你们先过去给蒋大人请安?”
沈晟倾摆手:“不用了。我们俩和舅爷爷的亲戚关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进门是需要先递拜帖的。所以等到拜帖被收,能轮到我们拜见,最快也要明日。跟我来的仆从这会儿已经在舅爷爷府门口等着消息了。何况您是馥儿的师父,关系可是更亲近的。”
这“更亲近”自然是客套话。不管怎么说沈晟倾和蒋相国也有血缘的亲戚。只不过到了沈晟倾这里也快出五服了,的确是没那么亲近。要说感情上,的确是跟自己更亲一些。“那你们就留这儿吃晚饭吧。我正好还有事情要跟你们几个商量。老三,你去给你大师兄和二师兄送信,就说小五两口子来了,让他们俩也尽快回来吧。这件事也是该到有个了结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