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置酒高堂
池阳君难得地耐心了下来:“你记得我是谁吗?”
“你是……”林修安露出了迷惑的神情,呆呆地问池阳君,“你是谁?”
接连几句都没有问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池阳君略皱了皱眉,但仍是按耐住性子询问林修安:“你知道自己叫什么吗?”
林修安欢快地摇了摇头。
池阳君心中的那点期盼尽数沉了下去,但仍是不死心地展露出点笑意,继续试探:“阿繁?”
林修安仍是一脸茫然地看着他,池阳君脸上的笑意瞬间消逝,松开了原本抓着林修安胳膊的那只手,又恢复到了往日里那般冷漠的模样。
“继续严加看守,若是再有什么情况,及时来报。”池阳君冷声吩咐了下去,想了想又补上了一句,“左右他现在也是逃不掉了,将镣铐都去了,除丹药之外,再寻些吃食点心来给他。”
“你不带我回家了吗?”林修安愣愣地看着池阳君转身离开的身影,满是失落委屈,扁了扁嘴,又开始哭起来。池阳君的脚步停顿了一下,但仍是没有转身留下。
窗外的夜色显得愈发寒凉似水了。
林修然搁下了手中的玉简,闭目揉了揉眉心。身为元婴修士的他自然已经无需睡眠,可是连日奔波,终归还是会觉得疲乏。屋中灯火有些晃眼睛,林修然挑灭了两盏,只留了右手边的一支蜡烛,站起身来打了个哈欠,想要去床榻上打坐歇息一会儿。
他已经多年未曾有过真正意义上的睡眠,可这一次也不知为何,体内气息都还未来得及理顺,他便感觉困意上涌,面前景物也渐渐模糊了起来,浑身上下实在是太过疲惫,甚至连眼角都涌出了些雾气。
林修然当即便反应过来情况不对,再加上又有前几日魔族偷袭的事情在前,哪怕漱玉宫再三保证过已经全城戒严,但林修然仍是放不下心来。
可尽管意识上十分清醒,可身体却始终不听使唤,不管修为如何,睡眠总归还是人的本能,被压抑百年的睡眠欲望一招爆发,林修然根本无从压制,很快便陷入了深眠。
殷承宇藏身暗处,耐心地等了许久,见林修然像是已经睡熟了,这才轻手轻脚地走上前去。林修然歪在榻上便睡着了,殷承宇小心地将他身体扳正,原本他还打算替林修然将衣裳也换下的,可又怕动作太大,将林修然从这难得的睡眠中惊醒,因此只轻轻抖开了床上的薄毯,仔细地盖在了林修然的身上。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便静默地坐在床边,借着昏暗的灯火,仔细打量着阔别百年的爱人。
与当年相比,林修然沉稳了不少,颇有一家之主不怒自威的气度,但睡着之后,眉目间又柔和了许多,依稀还能辨认出当年温柔浅笑的模样。
不管这辈子还是上辈子,殷承宇记忆中的林修然始终是那个性情温和而又带着些活泼的模样,殷承宇记得上辈子的时候沧临掌门曾经感慨说林修然温润有余果敢不足,很长一段时间内殷承宇自己也是这么认为,林修然一辈子的凌厉,似乎都爆发在了悬崖边自尽的时候。
重生之初,殷承宇是下定决心想要将林修然宠到天上去的,虽说林修然这性子其实不大适合继承林家的家主,但殷承宇心中盘算,只要修为足够,再加上他从旁辅佐,总归是能保林修然一生顺遂的。
可为何重生之后,反而一切都不一样了呢?
明明上辈子的时候林茂之虽说也是英年早逝,可林家并未发生叛乱,林修然虽说手足无措了些,可还是有长辈提点的,为何重来一次之后,竟会变成这般结果?
早已习惯将一切操控手中的殷承宇,又一次尝到了失控的恐慌。
危急存亡之时雷霆手段力挽狂澜的林修然,殷承宇之前从未见过,甚至也从未想过。这样成熟稳重而又凌厉锐气的林修然让殷承宇隐约觉得有些陌生,他头一次觉得,他或许是没有自己所想的那般了解林修然的。
殷承宇想要伸出手去触摸一下林修然,可伸到一半又怕林修然醒过来,手臂有些尴尬地停在半空,过了许久才又缩了回去。即便是在睡梦之中,林修然仍是蹙着眉头一副正在深思的模样,脸上气色虽说其实还算不错,可看在殷承宇眼里,却也多了几分令人心疼的憔悴来。
天色已经渐渐亮了,院子里也响起了说话声,殷承宇俯身在林修然额上蜻蜓点水般地轻轻一吻,整个人便消散在了空气中。
林修然一直睡到快中午了才醒来,长期紧张之后的短暂睡眠并不足以真正缓解他的疲乏,反而让林修然觉得困意层叠翻涌,实在是有些无精打采。
“来人!”林修然扬声唤人进来侍奉,自己则是掀开了毯子想要坐起身来。
等等,毯子?
林修然的动作迟疑了一瞬,见门外侍童正巧走了进来,厉声问道:“昨夜有谁来过?”
作品正文卷 第110章
第110章
殷承宇小心翼翼地收敛了身上的魔气,低着头一副乖巧顺从的姿态,跟在人群之中混入了大殿附近。
他化妆成了一个小门派的弟子,这个小门派地处北疆边陲,与魔域接壤,习气上便也难免粗犷了些,因此也一向被人有意无意地轻视忽略,虽说有幸能参加清谈会,但到了这种真正议事的时候,也只能勉强挤进最外围,根本进不去最核心的圈子。
可这却正好遂了殷承宇的愿。
这门中总共只有两个元婴长老,其中一个已经将近暮年,另一个则与百足有旧,殷承宇原本是不欲惊动太多人的,可那日见了林修然之后心中实在难耐,这才又通过百足打了招呼混入清谈会上,只想着能远远地看林修然一眼。
林修然在殿内最中间的地方,这大殿实在宽广,殷承宇身旁聚着的多半都是些金丹期的年轻弟子,殿内所议论之事对于他们而言实在是有些遥不可及,没过多久便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闲聊起来,殷承宇不动声色地同他们拉开距离,视线却一直未曾离开过殿中的林修然。
林修然说话的声音不疾不徐,如流水激石清澈悦耳,语气虽然并不激烈,可话中的意思却也不愿退让半分:“诸君眼下信誓旦旦,可在余姚,我们尚有几分胜算?若是在北域,我们又有几分?”
殿中各大门派都是七嘴八舌一片哗然,这般吵吵嚷嚷,想来也不会吵出什么结果来。有些门派的小辈见殿中师长这副难得一见吹胡子瞪眼的模样觉得新奇好笑,想要往前挤过去一点儿,殷承宇小心谨慎十分低调地随着旁人的动作又往前走了几步,乍看上去就像是因为没站稳被裹挟着往前跌撞了两下,并未引起旁人的注意。
殷承宇近乎贪婪地看着林修然据理力争前呼后拥的模样,直到天色将暗殿中众人散去,他才转过身,往“同门师兄弟”们的方向汇合。
林修然是与秦子诺并肩而出的,林修然身后半步跟着林飞墨,再往后跟着的便是林家和鸣鹤山的几名弟子,一行人器宇轩昂,引得殷承宇身旁这些小辈弟子们纷纷议论起来。
“早就听说修然君昔年在鸣鹤山求学,与鸣鹤山关系匪浅情谊甚笃,这么一看果然不假啊……”
正在往前的一行人似乎是听见了他们的议论,林修然停顿了一下脚步,转过了头来。之前在殷承宇身旁议论的那几个年轻弟子以为是自己背后议论惹恼了林修然,吓得纷纷低下了头,唯有一直痴看着林修然的殷承宇未来得及收回视线,猝不及防地便与林修然四目相对了。
阔别许久的恋人如此专注地凝望着自己,这是殷承宇在魔域百年来曾经无数次午夜梦回时心中不敢宣之于口的希冀,尽管他明知林修然所看见的是精心伪装过后的“另一个人”,可殷承宇仍是难以避免地心如擂鼓,直到袖子被身旁人轻轻拽了一下,这才回过神来,赶紧低下了头。
“你所言不错。”林修然的视线很快便略过了他,转向方才开口议论的那年轻弟子,眉目温柔地笑了笑,“林家与鸣鹤山早是数代交好,吾幼时更求学沧临掌门座下,在修真界也并非秘密,你不必如此紧张。”
方才开口的那年轻弟子根本就不敢想象如林修然这般身份地位的人物竟然会这般和颜悦色,有些激动得忘形,直到林修然一行人已经离开许久了,他仍是那副难掩激动手舞足蹈的样子:“想不到修然君竟然这般谦逊和善,比咱们掌门可亲切了!”
他身旁的师兄弟便也顺口接道:“修然君长得还这么好看,听说还没有道侣,也不知是哪家女修能有这个福气……”
聊着聊着,他们所说的话题便难免带了点颜色,殷承宇并不喜他们背后议论林修然,但毕竟眼下风声鹤唳不好动手,再加上这些年他使唤百足愈发顺手,也并不想因为几个年轻晚辈的戏谑之言就给这么个可靠的下属添麻烦。
“要我说啊,那些女修就不该盯着那个什么云琳,会打架有什么用,前几天三昌堂的人议论了几句云琅,结果他就带着人上门打了一顿,尽是莽夫习气,哪像修然君这般光风霁月的?”
他这话一说,便是一阵哄笑,大家都调侃道:“就你?还知道什么叫莽夫习气?”
“别想了,修然君孤高清冷,这么多年来,莫说是道侣,身边连个炉鼎都没有,怕不是修炼的绝情道吧?”
“谁知道是真的假的,这些高门望族鼎盛宗门的,哪个不说自己‘洁身自好’,背地里不也干净不到哪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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