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孺江
白虎军中奸细的身份必定要公开,曹淮虽已伏诛,他的那些部下却还要仔细审问,白将军要做的事情确实不少。
所以他也没有挽留众人,等他们都离开大帐后,白寒星这才颓丧地撑着额头,掩盖因痛心失望而仿佛老了十岁的面容。
回去的路上,唐宁一个劲地在看司无岫。
“阿宁为何这般看着我?”司无岫虽然目不斜视,却微微勾唇,显然已经注意到了唐宁的目光。
“你还真是敢想敢做,这么冒险的计划都想得出来!”唐宁想到这一晚上的安排,心底忍不住涌现激动、亢奋、畅快、解恨等情绪,不禁用力拍了司无岫一下,“真有你的!”
司无岫猝不及防被他拍得身形一歪,眼疾手快又拉了唐宁一把,一腿后撤半步,带着人在半空旋了个圈,等双脚站稳,已是将唐宁半圈在怀里。
唐宁:“……”他只是拍了对方一下而已,为什么突然就抱上了。
“其实还是阿宁目力好,注意到书生的铠甲被人动了手脚,我才会推测出对方真正的意图。”司无岫低头看向唐宁,与他鼻尖相对。说出来的话挺正常,可姿势和语气却无比暧昧。
唐宁不禁把视线从对方的微薄的嘴唇上移开:“那是,我眼睛尖。”
唐宁不光动态视力好,记性也不错,尽管他只匆匆看了一眼书生的铠甲,却在无意中记住铠甲上有多少片甲。书生集议回来时,身上多了一片甲,他自然会觉得奇怪。
然后,唐宁就发现了那个竹片。
竹片上不仅写了新的行军路线,而且还将白虎军各营的分布、人数、器械等都写得明明白白。
这要是被人赃并获,书生百口莫辩,是必死无疑了。
当下司无岫就提议将计就计,让书生再伪造一个竹片贴在铠甲上的同一个位置。
不过竹片好找,染色也不难做,就是该在上面重新写点什么比较好?
书生原本什么也不想写,但司无岫道:“这样就会暴露你是在将计就计,显得你心机深沉,早有谋划。白将军本来就不信任你,而且经此一事,他必会对老谋深算之人戒备极深,你今后若要与他拉近关系,就不能表现得太聪明。”
书生一想,也确实是这个道理。
那到底要在竹片上写点什么呢?
这时唐宁就把他大哥的那一箱子“辞别吾弟”给贡献出来了:“你平时写的诗肯定都很能拿得出手,所以来点不一样的,就能勉强解释你为什么会藏在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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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生当时对唐宁感激不已,随手拿了一枚竹片开始誊抄,才觉得不对劲。
但那会儿为时已晚,他不得不硬着头皮抄完整首诗。
不过如今看来,他大哥的诗效果还挺不错的,至少没人大家看向书生的目光虽然有古怪,有一言难尽,却唯独没有怀疑。
回忆到此,唐宁不禁又对司无岫一笑:“大哥知道了,说不定会很生气。”自己的作品被冠上了别人的名字什么的。
“我倒是觉得他不会介意。”司无岫目光深邃,呼吸也有点滚烫,嘴唇几乎要与唐宁的贴在一起。
“你又不是我大哥,你怎么知道他不会介意?”唐宁抬眸看向他。
司无岫叹了口气:“被你这么看着的时候,没有人不会心软的。”更何况是唐家堡的人。
只要能帮上宝贝弟弟的忙,不管是唐大哥还是唐二哥都是一副奋不顾身的模样,有时候令司无岫都感到有些嫉妒。
那双和小狐狸如出一辙的眼睛,水光潋滟,欲语还休,这么看着人的时候,鲜少有人能硬起心肠去拒绝他。
“嗯?”唐宁还有些不解地看着他,却被司无岫捂住了眼睛,还堵住了嘴巴。
这回不光是抱上,还亲上了!
唐宁被亲得有些晕乎,唔唔了半天,最后抵不过对方的热情,只好和司同学“同流合污”了。
跟在他们后面的书生僵硬地把头转到一边,又去看了眼玉荷跟雷鹏,发现他们两人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而且表现得非常自然,显然经验相当丰富。
看来想混到少主的身边,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
书生左等右等,还是不见这两人分开,实在是忍不住了:“咳,打扰一下,二位,那个……”
司无岫皱了皱眉,回头看了他一眼:“你怎么还没走?”
“那个……”书生被看得浑身发凉,本来经过晚上之事变得热血沸腾的身体,此时像是被人兜头浇下冰水般,他只能磕磕巴巴地说,“我无意打扰二位,就是还剩下一个疑团,希望少主能为我解惑。”
“还有什么事?”司无岫不耐烦地问。
“就是,从曹淮手下那里搜出的亲笔信,能给我看看吗?”书生问。
他想知道曹淮透露了多少东西出去,以便白虎军能及时作出调整。
刚才事发突然,书生和白将军都来不及看这封信,况且如今人都已经伏诛,亲笔信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哦,这封信啊,其实是假的。”唐宁不好意思地笑笑,把那张叠起来的纸递给书生看,“那只鸽妖太狡猾,刚抓到他的时候就把信塞进嘴里吞下了。情况紧急,我们只好随便拿张纸糊弄过去,本来以为那曹淮会与我们对质,到时候再花脑筋应付过去就是,没想到他居然就这么认下了。”
承认有这封信,就等于是承认他有问题,曹淮还无意中帮唐宁省了解释的口舌。
“这样都行?”书生简直被他们的胆大包天给惊了一下,他自己也不是个循规蹈矩的人,可在唐宁和司无岫面前,他觉得自己完全就是个老实人。
“不过你一打岔,我好像想起来有什么被我们忘记了……”唐宁挠头想了想,忽然睁大眼睛,“坏了,我二哥还在原地守着呢!”
说完就赶紧往唐二哥蹲守的地方跑去,方才发生的事情太多,他居然都给忘了!
回头他哥知道了,一定又会怨念地蹲在墙角。
……
忙活了一整晚,唐宁觉得自己才刚睡下没多久,还在迷迷糊糊中,就被一阵嘈杂的声音吵醒,他挣扎着想起来看看,就被司无岫按住了:“没什么要紧事,你先睡吧,阿宁。”
唐宁嘟囔了句,翻了个身又睡过去。
司无岫帮他掖了掖被子,在他唇上印下一吻,目光温柔地注视了一会儿,就起身来到账外。
“什么事?”司无岫在面对其他人的时候,脸色都是冷冰冰的,大家也都习惯了。
玉荷攒起眉头,回答道:“昨天夜里我熬好了药,今早便分发给白虎军的那些兵士,发现身中子蛊的人数目不少。白将军听说以后很是生气,已经把这些人都分别关起来,要继续彻查。”
司无岫看了她一眼:“但你这个时候来找我,想必你有不认同白将军的地方?”
“我觉得人数太多了。”玉荷犹豫着道,“想要在军中安插奸细,一个身居高位的曹副统领就已经足够,在下层兵士当中发展这么多奸细,容易被人发现不说,还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妖族应该不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虽然妖族都有兽形,但不代表他们的脑子不好使。
“你分析得有理。”司无岫沉吟道,“军中还发现了其他的妖族没有?”
“白将军已经将被动过手脚的阵法恢复过来了,除那只鸽妖以外,再没发现军中混入别的妖族。”玉荷摇摇头道。
“正常,鸽子飞得快,还会认路,要传信的话有这么个一人就足够了。”司无岫道。
“少主,那……”
“先带我去见见那鸽妖,说不定从他口中,能解开你方才的疑惑。”司无岫看向玉荷。
玉荷点了点头:“那鸽妖就被关在战俘营,白将军留他一命,是想日后在妖族面前再将他斩杀,以激励己方士气。没想到这决定还做对了,属下实在想不明白为何给那么多底层兵士下蛊,就等他解惑了。”
司无岫目光淡淡:“其实你与慕容独早已商量过这个问题,是不是?因为你们二人意见相左,所以只好求到我这边来了。”
玉荷干咳一声,低下头:“什么都瞒不过少主的眼睛。”
“你们能合力在短时间内将逼出子蛊的方法找出,已经很不容易,我不会责怪你。”司无岫道,“不过在问鸽妖之前,我倒是想听听你们的看法。”
玉荷道:“属下认为,那些子蛊兴许是要给白将军服下的,只是可能白将军躲过一劫,没有吃下为他准备的饭食,反而分给了手下的兵。”
“慕容独又是如何认为的?”
“慕容公子说,曹淮没有下蛊的本事,这些子蛊都是误食的。子蛊定然有个源头,搞不好蛇妖也是这么种蛊的。”玉荷说完,又看向司无岫,想从自家少主的表情来判断他更倾向于哪一种。
可惜蛇妖也已经被白将军斩杀,否则他们还能再问问关于蛊虫的事。
玉荷看了半天,司无岫还是那副冷漠平淡的表情,实在看不出他的想法。
这天底下也就只有唐小公子能让少主的面部表情变得丰富一些,唐宁不在,他又是那副难以猜测的模样。
“先去看鸽妖。”司无岫最终也没有什么表示,让玉荷不免有些失落。
兴许是表现得太明显,司无岫又专门回头对她了一句:“你到底喜不喜欢慕容独?说不喜欢吧,你还总是跟他一块探讨毒方;说喜欢吧,又想样样胜过他,需知在毒蛊方面,还是慕容世家更胜一筹,你在这上面争强好胜不是费力不讨好吗?”
玉荷听得如醍醐灌顶,张大嘴巴:“少主,听你这么一说,感情事还真复杂啊!”
司无岫嘴角勾起一个极其细微的弧度:“那是自然,你还有得学呢。”
玉荷顿时对司无岫又是满心敬服,心道少主不愧是能让唐小公子倾心的人,听过来人的经验准没错!
鸽妖受妖皇袍力量的影响,时隔一日还没有恢复人形,比起谷乐的道行还差了些,所幸他已经能恢复人言,不再是“咕咕咕”地叫了。
考虑到这妖的本体是一只鸽子,所以白将军并未将他关在普通的囚牢里,而是关在一个精铁笼子中,以免他利用牢笼间的缝隙脱逃。
鸽妖一见到司无岫就吓得往后跳了几步,还紧张得展开翅膀想飞。
奈何鸟笼很牢固,它也飞不出去,被司无岫淡漠的眼睛一看,也不敢闹腾了,夹紧翅膀怂怂地站在原地:“咕……该交代的事情我已经交代完了,请各位英雄手下留情啊!”
得罪妖皇袍的所有者,基本上就是和所有的妖族作对,这可比当什么奸细还更令人心惊胆战,后悔不迭。
所以它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就怕未来的妖皇陛下对它不满,不光将它开除妖籍,连带它的族人乃至子孙后辈都会不受待见。
这次审问一去就是一个多时辰,司无岫快步赶回来的时候,唐宁已经吃完了早饭:“你去哪里了,醒来以后我都找不到你,本来还想跟你一块吃饭的……”
“来不及了,阿宁,我们得赶快出发!”司无岫的脸色比以往更加严峻。
唐宁从未见过他这么紧张焦虑的时候,先拉住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先慢慢说。”
“甘泉水恐怕被人动了手脚。”司无岫捏了捏眉心,还是难掩自责和怒意,“具体的我们上了路再解释,先收拾东西,半个时辰之后我们就出发。”
“半个时辰?这么赶?”唐宁惊讶道,“可我们只要跟着大军再走五六天,也能到达五土坡的啊。”
“那就太晚了。”司无岫摇头。
“我二哥那边……”
“已经让雷鹏去通知了,二公子是个守约的人,时间一到他必定会来与我们汇合。”司无岫道,“玉荷也去帮我通知了白将军和书生。”
就在他话音刚落下时,外面就传来了唐二哥的声音:“阿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姓司的突然急着要走?”
哦,他二哥等不到半个时辰,就已经收拾完毕过来找弟弟了。
“自然是跟阿宁有关的事,我才会如此着急。”司无岫对掀开帐篷进来的唐定说,“剩下的留到路上再解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好,那我去让弟子们清点马匹,备齐干粮,准备出发!”唐二哥听完又风风火火地离开,完全不怀疑司无岫会骗人。
只要是事关唐宁,司无岫跟唐家两位兄长一样,都不会拿来开玩笑的。
这一点上,唐二哥认为还是能相信司同学的,所以他甚至表现得比唐宁还要爽快。
只有唐宁还不明不白的:“那书生说好答应给我们做向导,你也不要了?”
书生如今正是重新打入白虎军的好时机,不可能离开营地,如果这时候出发,他们就得不到书生的帮助了。
唐宁虽然对此也不是很在意,但司无岫是个从不做亏本生意的人,他们帮了书生这么大一个忙,按照他的性子,总要再从书生身上得到点好处才是。
可是这回,司无岫却有些慌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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