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封玖
明颐公主手握精致玻璃镜,见镜中眼角细纹清晰可见,不由轻叹一声。
秦恪问:“阿娘因何事烦忧?”
明颐公主瞪他一眼,“先前太后问我,你何时成亲,我也想知晓,你如今可有喜爱之人?”
她不在乎门第,只求自家儿子能有一知心人相伴。
秦恪沉默片刻,明颐公主忽然低叹出声。
身为母亲,她了解自己儿子。太后寿宴那日,她就已经有所猜疑。
“他是何人?”
秦恪陡然跪地,没有丝毫犹豫,道:“想必阿娘也已猜出,儿与容大郎……”
“秦恪!”明颐公主拍案而起,似愤怒至极,“你当真要与一个男人厮守终生?你可对得起秦家?”
秦恪蓦然抬首,坚定道:“儿并未违背祖先遗志,一直守卫边疆,不曾愧对秦家。”
“你!”明颐公主美眸瞪圆,欲训斥于他,却忽然晕厥倒下。
幸秦恪手疾眼快,接住其身。
他正急于寻医,却发现一丝异常,忽福至心灵,眸中惊慌褪去,吩咐家仆:“速去寻医者与侯爷。”
言毕,他将明颐公主安置榻上,于旁静候。
须臾,医者与长信侯同至。
长信侯见明颐公主昏厥,急得团团转,忙令医者诊治。
医者探脉后,恭敬回道:“殿下气急攻心,无大碍,稍候便醒。”
长信侯立刻看向秦恪,恶狠狠问:“你气你阿娘了?”
与此同时,明颐公主幽幽转醒,见到长信侯,眼眶顿红,哀婉泣道:“侯爷,是我没教养好这逆子,愧对秦家列祖列宗!”
秦恪于旁示意医者,医者极有眼色,退离屋子。
长信侯心疼极了,连忙安抚:“这逆子如何恼你?你且说来,我替你教训他!”
秦恪暗叹一声,他有些想念澜之了。
“他、他……”明颐公主以帕遮面,轻泣道,“我实在难以启口。”
天大地大,妻子最大。
长信侯虎着脸瞪向秦恪,“你到底做了何事,惹你阿娘生气?”
秦恪看一眼明颐公主,无奈道:“阿娘恼儿愧对秦家先祖。”
“你做了恶事?”长信侯追问。
明颐公主忽攥住长信侯衣袖,极为自责:“侯爷,是我之过。”
“你有何错?定是这逆子做了恶事!”长信侯立场之坚定,简直令人瞠目结舌。
幸秦恪早已习惯,他故作苦笑一声,道:“阿娘知晓儿与容氏大郎私定终生,遂自责煎熬以致晕厥。”
长信侯:“……”
稍候,且让他消化片刻。
屋内一片沉寂,明颐公主捏帕轻泣,长信侯呆若木鸡,秦恪眼观鼻鼻观心。
良久,长信侯恍然回神,瞪一眼秦恪,轻搂明颐公主,柔声安抚道:“莫恼,此事与你无关,子不教父之过,我这便揍他一顿替你出气。”
哭声戛然而止,明颐公主正欲阻拦,却见长信侯已揪住秦恪衣襟,二人同至院中,互相……切磋起来。
明颐公主怔怔凝视半晌,竟笑出声来。
父子二人打得天昏地暗,院中尘土飞扬,良久,长信侯一招擒住秦恪,将他按在地上,朗声大笑:“你小子不行啊!”
秦恪面上略带青紫,镇定颔首。
无论如何,阿娘阿耶总是需要哄着,让阿耶胜一次并不丢人。
长信侯并不领他情,径直放开他,笑问明颐公主:“我揍他一顿了,你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秦恪起身,掸掸身上灰尘。
明颐公主忍俊不禁,“我是担心你生气。”
“他爱与何人一起便与何人一起,”长信侯没心没肺道,“只要日后后悔别来寻我哭诉!”
他虽为粗人,但并非蠢人。他清楚明颐公主的小心思,但那又何妨?
她高兴比什么都重要。
“阿恪,你去祠堂跪一日。”明颐公主命令道。
秦恪听话去祠堂跪下,并暗中吩咐家仆往郡王府告知一声。
家仆至郡王府告知管家,恰逢容奚归来。
“郡王今夜不归?发生何事?”
他见家仆目光闪烁,便又问一句。
家仆知他乃圣上新封六品少卿,与郡王感情甚笃,遂诚实答道:“郡王被殿下罚跪祠堂。”
“为何?”容奚心中一惊。
具体缘由家仆亦不知,他摇摇头。
容奚眉头紧皱。
按理说,秦恪行事素来让人挑不出错,但今日突被唤至侯府,又被罚跪祠堂,实在让人莫名。
莫非是因为那件事?
心脏陡然跳动几下,容奚未经多思,忙问:“某欲拜见殿下与侯爷,不知可否?”
家仆一愣,天色将晚,此时上门拜访似乎并不合适。
然容郎君诚恳请求,他只好携容奚同至长信侯府,容奚在府外等候通传。
须臾,家仆返至,面色为难道:“容少卿见谅,殿下今日不见客。”
果真是因为自己?
容奚心中凛然,后世对同性相恋尚且存在歧视,更何况这个时代?
且原书中,容连因与男子相恋,被容维敬赶出容府,断绝父子关系。
可见时人对此事偏见甚深。
若秦恪当真与明颐公主、长信侯挑明,仅被罚跪祠堂,已然算轻罚。
“多谢。”他礼貌谢过,却并未转身离开。
家仆不解,问:“容少卿?”
容奚淡笑,“无事,我在此等候郡王。”
某人独自跪祠堂,他心疼。
长信侯府与诸多王公重臣之宅比邻,为免旁人议论,容奚寻一隐秘处,静立等待。
家仆无奈,只好回府关门。
明颐公主问他:“容大郎是否离开?”
“并未离开,”家仆摇首,诚实道,“他说要等郡王。”
明颐公主挥挥手,家仆随即退离。
她瞥一眼长信侯,长信侯立刻笑问:“不忍心了?”
“他拐带我儿,我为何不忍心?”
长信侯替她捏肩,小心翼翼反驳:“据我所知,容大郎年仅十七,比那逆子小上不少。”
谁拐带谁,还真不好说。
明颐公主一怔,脑中浮现容奚之貌。
确实尚显稚嫩,虽容貌不及阿恪,然风采却少有人能比,兼具造器之能,才华得圣上看重,堪与阿恪相配。
“你遣人暗中查看,看那容氏子能坚持到几时。”
长信侯得令,立刻唤来阍者吩咐清楚。
夜幕降临,侯府灯火通明。
明颐公主心烦意乱,又唤来阍者,问:“容氏子是否离去?”
她既希望容奚离府,又希望容奚能一直坚持。
长信侯见她如此,柔声安抚道:“你若实在担心,不如唤他入府见见,若当真是位佳儿,倒也不错。”
“你也忒没心没肺!”明颐公主瞪他一眼。
从未见过有人如秦远般,不在乎子孙香火,实在叫人惊讶。
长信侯委屈巴巴,“我对你已经掏心掏肺了。”
罢,无法交谈。
直至亥时,阍者又来报,言容氏子依旧静候门外。
明颐公主到底不忍心,终是吩咐道:“让他来见我。”
须臾,容奚忐忑至,行大礼以表敬重与愧疚。
他生得实在乖巧温软,明颐公主竟觉自己方才过于狠心,遂温声道:“坐下说话。”
容奚忧心秦恪,依旧跪于地上,诚恳道:“奚冒昧前来打扰,望殿下恕罪。”
“你何罪之有?”明颐公主问。
容奚沉默几息,郑重回道:“奚本无罪。然奚与郡王之事,令殿下、侯爷不悦,便是莫大罪责。”
“容大郎,你可知盛京多少贵女,欲嫁与阿恪?”
“我知。”
“你可知长信侯府唯阿恪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