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焦糖布丁
自己,到底是从哪一步,走岔了路?
“小八!小八!”
胤禩终于从连绵不绝的梦魇中苏醒过来,只是因为醒得突然,只有意识回了笼,手脚仍然虚软不听使唤。
看着近在咫尺面色焦急的人,那是年轻时的四哥,而不是日后那个威坐朝堂,一边施恩封自己为和硕廉亲王,一边却又处处掣肘打压的雍正皇帝。
见胤禩似乎目光仍然呆滞着,就这么直直得看着自己,胤禛伸手摸摸他的额头,见并不是烧热,才缓和了口气问道:“小八,可是又魇住了?”
胤禩渐渐自梦境中平复了过来,良久过后,才微微点点头,道:“梦见被皇阿玛责罚。”
胤禛松了口气,他担心小八是因为今晚被自己的举动吓着了,这才被魇住,如今看来,情况似乎比自己想的要好些,便笑道:“不过就是罚了你写字,哪里算得上是责罚?若是你听了皇阿玛罚四哥的话,不是要夜夜做恶梦?”
胤禩不削争辩,心道:若是同样骂爷,最后再把位置传给爷,爷也能往好处想……
胤禛见胤禩面色有些委屈却不肯说话,也不再为难他,也钻进了被子,摸了摸胤禩头上的汗,道:“睡吧,快天亮了。”
胤禩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想起先前的事情,心下觉得有些不妥,便低声道:“四哥,我不习惯与人同榻,四哥还是……”
胤禛轻笑了一声,道:“昨儿你半夜冻得厉害,四哥帮你暖着你不谢谢四哥也就算了,怎么,如今睁了眼便翻脸不认人?”
胤禩再受打击:昨儿……?
胤禛不等他回神,更道:“再说前年在江南,也不是没有同榻而眠过。今儿倒是矫情起来了?”
胤禩张了张嘴,驳道:“那是……”
胤禛看他呆滞的模样觉得可爱,想要再说几句什么,但碍着今日功德已满,不可得寸进尺,否则真真惹恼了这人可不好办,便率先闭了眼,道了声:“快睡,明日四哥还要伴驾。”
胤禩回过神来,才发觉大局已定,要再回驳似乎也有些晚了。这样的夜晚,有个暖和的炉子在一边却是舒服些,半晌之后,胤禩才认命的闭上了眼,心中暗自提醒道:今日就算了,回京之后还是远着些罢……唔,可千万别半夜说些不该说的梦话呀……
接下来的巡幸,仍旧进行的有条不紊。带出来的诸皇子轮流跟在老爷子身边学习政务,几个年幼的小哥,除了每日功课仍要按时呈上去之外,别的时间倒是都用了玩耍与见世面了。
那日胤祥与胤祯见胤禩心情低落,自第二日开始,也不再自己野了,每日都乖乖地跑来胤禛的帐子蹲着,似乎是想要让四哥与八哥快些和解。
胤禛面上没什么表情,心中有些哭笑不得,胤禩倒是松了口气,有这两个傻小子杵在面前,也不用自己老想着如何‘神态自若’得面对老四。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了祭拜完先祖。在回京了路上,胤禩借口要检查十三的功课,大半时间都同十三坐一辆马车,把十四直接踢到自己的车里去培养兄弟感情。
这边车里,十三绞尽脑汁地打听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胤禩被问得烦了,便当真考较起他的功课来。十三不敢再问,急的抓耳挠腮。
看着十三如此为老四着想,八爷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莫非,前一世老四同十三便是这样的关系?
八爷被自己的灵光闪现吓得不清,脸色无比灰败地回到了京城。
第54章 规劝
一行人回道京城已是九月过半,蒙古和盛京已经渐渐凉爽下来,但北京仍然时时艳阳高照着。
胤禩回京之后继续闭门谢客,这一招是跟老四学的,前世在夺嫡之战最惨烈的时候,那人就时常‘闭门谢客’,做出一副置身事外的摸样,唬倒了一干大臣。
几个月不见,弘旺和大格格已经会叫“阿玛”了,一见胤禩便扬着又粗又短的胳膊朝胤禩扑过来,咧着冒出两颗小乳牙的嘴,口水滴答、比赛一般地连声叫“阿玛”。
胤禩前世对后院关注不多,虽然只弘旺一个子嗣,但弘旺出生之时,正是九龙始乱的时候,内忧外患不提,还得时时提防着来自几个哥哥的冷刀子,兼之满人讲究抱孙不抱子,他自然也没能享受到如同眼下一般的和乐时光。
一时间,草原上的事情,在他心底留下的阴影渐渐淡了。
没过多久,去安徽督河的于成龙带回了黄河的水样呈给康熙,那水盛在白瓷缸里,虽称不上清澈见底,但掬起一捧来,却可以清晰的看见自己的掌纹。康熙大喜,激动地几乎不能自制,连道:“黄河变清了!”于是但凡参与治河者,人人有赏,胤禩也被老爷子复了工部的差事,私下里更是赏了不少东西。
三年前大选的时候,胤禟与胤俄两人都被指了婚。与前世一样,老九的嫡福晋是董鄂氏,董鄂氏的父亲是都统齐世,祖父是一等公哲尔本,曾祖是和硕额驸和硕图,而她的曾祖母则是代善的后人,就是东果公主额驸何合里的第四子,隶属正红旗。
而胤俄则是被指了来自蒙古的贵女,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也是乌尔锦噶喇普郡王之女。
老九与老十都是一年生的,一个生在八月,另一个生在十月,从小在一处打架,大了在一处欺负别人,如今一同指婚,去年更是一同出宫开府。一句话,这两人可不就是好的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更巧的是,两人都是在今年有了第一个子嗣,胤俄的妾氏郭络罗氏在八月的时候给胤俄生了个阿哥,可惜尚未足月便卒了,这个郭络罗氏是个得宠的,因此胤俄也难过了一阵子。而胤禟的妾氏完颜氏如今也有了七八个月的身孕,再两个月,也要临盆了。
胤禩趁着休沐的日子,跑到胤禟府上走动,正巧碰上一同过来打秋风的胤俄,于是连吩咐下人传话的功夫都省了。两人许久不见胤禩,连忙加了几个好菜,用过了饭,又高兴地拉着他喝了一下午的茶,问这问那,将胤禩折腾得筋疲力尽才将不能随行的遗憾弥补了七七八八。
对于大婚开府,胤俄完全没感觉,只觉着大婚开府了才算是正式成年,可以正大光明地到宫外昏天混地去,宫里他可是都呆腻了。至于小九,更是如此。
也许是他与胤俄平素里淘得太厉害了,宜妃和温僖贵妃早早得给他们房里放了人,因此女人对他们来说也不算新鲜。只是宫里女人虽多,但都是皇阿玛的女人,他们这些皇子稍微大些就得避嫌,小九小十长大后早就烦了,如今开了府,有了自己的家底,整个府里都可以作威作福无所顾忌,呆烦了还可以出去潇洒肆意一番,行事不受限制,如何过得不畅快。
几人说笑一阵子,果真是比在宫里小聚时畅快得多,说得多了茶也干了,便有下人来续水上点心,这些个婢女丫鬟们,个个身礀婀娜,眉目含情。
胤禩面上不露声色,状似无意道:“小九,听说这小半年里,你可是收罗了不少美人?”
刚刚还笑得桃花含春的九爷被一口茶噎道,咳了两声,才有些不自在地抬头对胤禩道:“怎么,八哥也有兴趣?还有不少弟弟还没碰过,本来也是想送几个给八哥的,这不是怕八嫂不高兴……”
胤俄咳嗽了好几声,打断胤禟继续戳八爷痛脚的找死行为。
胤禩脸上也尴尬了一秒,瞬间恢复的笑意拳拳的兄长状,万分真心道:“那些个漂亮妖娆的爷没兴趣,你八嫂那样的最合爷胃口,所以这些美人还是你留着自己用吧。唔,要不然,送几个礀色上乘的去你四哥那里,你们也知道,你们四嫂是最贤惠的。”
胤禟胤俄对视一眼,一边鄙视八爷心口不一,一边在脑中浮现出把侍妾送给四哥暖床的场景,顿时不约而同抖了一下,小心肝儿有点发憷。
胤禩见差不多了,便慢悠悠道:“论理,这事儿我这个做哥哥的管不着,但听说你这些个侍妾歌姬里面,有些来路有些不正啊。”
小九听了,不甚在意道:“还不都是那些个趋炎附势的送来的,爷也不是谁送的都收,也是看着中意合心的才留下。”
“……”胤禩岔了气,稳了稳情绪才接着道:“你也知道那些个送礼的趋炎附势,就不怕他们送到美人有毒?不怕他们孝敬的供奉蛰手?”
这下九爷也听出胤禩话里的意思了,收起了满不在乎的神情,道:“八哥多虑了吧,想我也就是各光头阿哥,这些人能图我什么?”
胤禩摇摇头道:“他们自然图的是你额娘在宫里的地位,图的是你皇阿哥的身份,如今他们只做别无所求的模样来奉承孝敬你,但若是有一天他们哪个亲眷吃了官司,又或是他们哪个子侄想要捐个官,这于你来说不过是一句话儿的事,到了那个时候,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胤俄虽然鲁莽,但其实看得比胤禟更透彻,他如今已经明白胤禩的意思,便低头不再说话。胤禟因为身陷其中,又被自己敬重的哥哥说教,心中自然有些不快,回嘴道:“既然是小事,只要那人有才,或是事情不大,应下来也未不可,这种事难道太子做得少么?不是也没见皇阿玛如何。”
胤禩装作没看见他的不快,接着道:“那是太子,我们如何能比?更何况你以为皇阿玛没记在心里?你我几个本来就不如太子或是大哥有势力,将来那若是那苦主将事情捅了出来,或是那个捐来的官儿在任上欺了民、敛了财——你说这事儿怪不怪得到你头上?退一步讲,就算你有了如同太子哥哥或是大哥那样的军功和势力,难道就不怕皇阿玛猜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