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寂寞也要笑
墨恒站得笔直挺拔,手中举着与他身高相仿的少年,如同轻若无物,说话间,身周凭空浮现出光晕,光晕像是一圈圈的锋芒,却散发着幽幽清清的莲香。光晕和莲香无止无尽般散发而出,淹没之前杀过来的那些死忠于墨谌的护卫和奴仆尸体。
“……你墨谌或许是第一时间知道我回府的,却至今也不知道我已是化神境界。”
等光晕和莲香消失,尸体也梦幻泡影一般化为灰灰,只剩下一堆不起眼的法宝零零落落。
看到这里,听到这里,大脑严重缺氧,喉咙被掐得重伤的墨谌,嘴唇和脸色都已经紫青骇人,眼中却充斥着不敢置信的茫然和恐惧——墨恒竟能晋升化神境界!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更令他绝望惊骇的是——除了父亲墨云书,还有谁能封锁墨恒晋升化神的消息?可是父亲为什么要将墨恒晋升化神境界的消息封锁住?又为什么至今没人来救他?他的母亲呢?父亲墨云书难道没有关注这里?
无数的疑惑,随着他感觉脖子上那只像是钢铁铸就的手掌的锁紧而消失,他痛苦地瞪着眼睛看向墨恒,却视线模糊晃动;他拼命张开大口,想要呼吸,想要祈求,却什么声音都被那只巨力手掌掐堵在喉咙下面。
他这才完全确信,墨恒敢杀他,而且正在认真、残忍、恶毒地杀他!
他什么风度,什么乖巧都不顾了,他不想死,他吓得涕泗横飞,屎尿崩流,他不知自己已经浑身恶臭,兀自翻着死瞪的双眼,痉挛着张口,无声却拼命地喊着:父亲……救我……救我……
天师阁楼中。
墨云书看到这里,浓眉轻轻皱了起来,嘴角原本的笑意早已敛去——在他的神识中,墨恒如此淡然冷静地折磨和杀人,霸道而且凶狠,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连心跳都平缓如常!这让他有些惊讶,他上次见到墨恒发飙杀人,还能看出墨恒的激动,现在却看不出墨恒什么心情。
他凝眸沉着地摩挲了下扳指,面庞有种英俊而威严的肃穆,却没有干扰墨恒的举动。
他不得不承认,虽然墨恒成长之快有些超出他的预料,但就是这样狠辣、霸道、森冷的墨恒,才让他禁不住更加的心折和情动。而且,墨恒在他面前从不伪装,深沉的憨傻的机敏的倔强的气死人的面目,都在他面前展现无遗。他深深地看着墨恒,眼底有种想要深入探索和拥有的着迷。
又等了两个呼吸,见墨谌身体抽搐得厉害,再晚片刻只怕神仙也救不活了,墨云书才向墨恒传音,淡淡地道:“恒儿,惩罚也够了,你且过来,为父有话问你。”
一听此言,墨恒猛地浑身一僵!
墨恒就在等墨云书这样一句话,他手掌缓缓将墨谌的脖子松开了些,让墨谌苟延残喘,然后蓦地转头,死死看向天师阁楼,面庞因莫名的沉怒而涨红,额头也青筋直跳,咬了咬牙,深沉缓缓地问:“父亲,我今日誓要杀他,您真要拦我?”
墨云书听得脸色一沉,别的父亲或许经常受到儿子的顶撞,但是在墨府,还从没有谁敢这么跟墨云书说话!墨云书刹那间几乎要出手惩罚墨恒,他有些隐怒地想,这是什么,威胁?忤逆?
此时,墨谌的生母蓝夫人终于察觉不对,匆匆带人赶来。
远远看到墨恒将墨谌掐在手中,再看墨谌浑身肮脏,痉挛凄惨,蓝夫人一时骇得头脑发白,顿了一瞬才尖声哭叫起来:“恒少爷饶命!饶命啊!墨谌无知,求你饶过他……我跟你磕头了,我跟你磕头了……”
一面哭喊,一面带着身后诸人,风一般向墨恒冲去。
蓝夫人身后,其他三两位夫人并不受宠,本来和蓝夫人交好,便跟随在蓝夫人身后出来,想要看个热闹,或者拐弯抹角地连成同盟,助助威风。谁知一冒头就见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种程度,才心底咯噔一下,转身便走。离开到极远处,又停下来,躲起来惴惴不安地听风瞧影。
蓝夫人冲到近处,根本靠近不了墨恒三丈,被墨恒的法力气劲挡在外面,恨得咬碎了一口银牙,却只能不住地磕头,哭得好不凄惨,一会儿求墨恒饶命,一会儿求墨天师救救墨谌。
她的哭声悲切而娇娆:“……天师大人,谌儿自幼老实乖巧,行事温顺小心,每次都因您一句夸奖而高兴数月,他只有一腔孝心,哪敢去冒犯恒少爷。恒少爷天之骄子,威严深重,谌儿不知是谁挑拨陷害才替人受苦,求天师大人救他一命,救他一命……”
墨云书微微眯起眼睛,对蓝夫人带着陷害之意的求饶充耳不闻,更没有再看墨谌的具体情状,只带着一丝隐怒地看向墨恒,冷冷地传音道:“为父让你放手,你敢不听?”
“放手?我偏就不放手,又能怎样!”
墨恒双手一颤,怒火攻心般张了张口,又狠狠咬牙,瞬时用神识锁定墨云书,双眼越来越红,却倔强地没有流泪,只是心跳急剧怦怦。他不仅没有松手,反而更加不要命地怒瞪墨云书。
墨云书一噎,寒着脸怒哼一声,隔空沉眸,冷冽地凝视着他。此时此刻的墨恒,让他莫名地想起那次带着众人出府后,他怀疑墨恒隐藏了青莲功法的真髓,要亲眼看墨恒如何晋升,以致墨恒果决地磕头后,出门布置大阵,在他眼前强行冲击瓶颈,倔强得险些死在他面前的场景……
那次之后,墨云书心里是有些愧疚的,现在想起来,更多了一丝微妙的懊悔。
而现在,他看着墨恒与他死磕似的倔强和逞强,心里突然对自己现在这种,分明被墨恒挑战了身为父亲和天师的双重威严,却出奇地并没有真正生气的状态,有种异样的蠢蠢欲动。很新奇,很微妙,甚至,他看着这样孩子气的墨恒,忽然莫名的有种近乎宠溺的感觉。
墨恒没再听到墨云书的话,才“勉强压下”濒临爆发的情绪,沙哑着声音说道:“父亲,我是嫡子,他是庶子,他却伙同其他人欺压我多年,我上次惩罚他们之后,再也未曾理会,本以为他们能知道好歹,但是现在,不止是墨谌,他们的所作所为都已经超出我的底线!”
“他们的真正目的是什么,谁不心里明白?他们为什么敢这么做,还不是因为我自幼长于梨花小院,在府内根本没有什么根基!他们无非是想将我欺压回原来的模样,这绝对无可饶恕。墨谌只是第一个跳出来的,我若不杀他,日后更多人欺压过来,我一院奴仆都死无葬身之地!”
突然,墨谌因从墨恒先前微微松开的手掌中得到了一丝喘息之机,终于微微清醒了些,本能地知道是墨云书在救他,终于看到希望,不由浑身抽搐而颤抖,刚才的惶恐绝望全都化作最深刻的恨毒,涕泗横流着张大了口,用尽最后一丝力量,嘶哑凄切地喊着:“父亲……救我……”
墨恒听得额头青筋一跳,怒极反笑:“除非我死,否则谁能救你!”
手掌蓦地再次握紧,只听“咔吧”一声脆响!
墨谌陡然伸长了脖子张大了嘴巴,声音戛然而止,不敢置信地瞪着死鱼眼一样的双目,四肢突然急剧抽搐。他最后的残留意识中也满是不敢相信,以父亲的通天之能,怎么没能从墨恒手中救下他?父亲不是宠爱了他十四年么?他死不瞑目。
墨恒仍是盯着远在天师阁楼中的墨云书,他已经杀了墨谌,但目光中仍充斥着一种异样的“质问”,这种“质问”有太多太复杂的情愫,甚至带着至今没有发泄的决绝和危险。
墨云书脸色铁青,却什么都没说,只因他现在“真正明白”了墨恒隐忍的情愫和颤抖。
敢爱敢恨,可生可死!
墨云书脑中闪现这八个字来,本能般明白墨恒本性的“痴情”和对他这个父亲的“孽情之深”,他甚至知道,自己刚才若是阻拦,墨恒与他之间必会产生难以挽回的裂痕。他便因此一顿,墨恒也在他一顿之间,彻底灭绝了墨谌的生机。
蓝夫人哭声噎住,瞪大了眼睛,呆滞地看向墨恒手中的墨谌,墨谌双目圆睁却无神,脖子像软面条一般夸张地歪在一边……她突然狰狞嘶吼,浑身红光大盛,陨石一样撞向墨恒。
墨恒双眼通红地望着墨云书,将墨谌随手扔掉,眼中没有机会爆发出来的情愫变成倔强的伤感。随即回头,恶狠狠地看向撞来的蓝夫人,声音有股让人心寒的“嫉恨”:“我最想杀的,不是那群庶出跳蚤,而是你们这群以色事人的烂货!”
袍袖狠狠一甩,蓝夫人拦腰折断,倒飞而去时已经肺腑破碎而亡。这是斩草除根,不留贻害!
跟随蓝夫人而来的诸人,谁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骇得纷纷扑倒,瑟瑟发抖。
墨云书这才在远处怒哼一声,袍袖一扬,寒声喝道:“孽子混账!”
墨恒头顶突然凭空显出一截袍袖虚影,大如山岳,遮天蔽日,无可逃脱,兜头便向他罩来。
墨恒仰头看着,一动不动,没有丝毫防备,没有任何抵抗,仿佛墨云书无论对他是杀是剐,他都甘愿承受,浑身上下都充斥着一种再也掩饰不了的、情愫未能爆发,哀莫大于心死的压抑。
心里则暗暗松了口气:“把这个藏得最深最碍眼的杀了,是杀人儆猴,其他跳蚤必定吓得肝胆俱裂,以后我外出,留在墨府中的仆从再无性命之忧,更可借此拖延时间。天行派必然不会轻易罢休,只需再拖延拖延,很快就会有麻烦不断,到时什么婚事都是笑话。就不知虎叔现在是否得知了我的‘婚事’,不知他会气怒成什么模样,下次见他,需得好好为他泄泄火气……”
墨云书的乾坤袖秘法,神乎其神,玄妙精深,转瞬之间,隔空将墨恒捉走,留下一地狼藉。
……
墨谌和蓝夫人之死,像是骇人的瘟疫一样,以无可比拟的速度漫延到整个墨府的所有角落。
墨问闲本来正躺在床上,冲着来看望他的几人恨恨不休。他无端被墨恒抽飞三里外,牙齿都掉了好几颗,脸庞现在还是肿的,面子简直丢到姥姥家了。他见识浅薄,不知墨恒是化神境界,只当墨恒又得父亲赐予什么厉害法宝,才拿来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