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代行商这些年 第31章

作者:手帕望明月 标签: 种田 年下 穿越重生

  她想着,拿去卖的总得是好东西。

  好东西才更能卖出好价钱啊。

  有了杨剑那两颗一贯钱的记录,红薯的价格一再走高。普通的农户和小贩本以为能捡个漏,可当施婆婆那五枚又瘦又小的红薯,卖出一千二百文的总价时,他们彻底绝望了。

  这黄金果果然是黄金果,这富户的游戏他们还是别玩了。

  一千二百文吶,买床蚕丝被,或者买上几石粟米不好吗?为什么要拿来买山里挖到的野果?

  想是这么想,却也没人放下号码牌,碰上起拍价低的时候也有小贩或农户举牌,只是那本地与外来的客商富户更凶残,最终往往被他们收入囊中。

  薛阿婆的两枚红薯端上来时,已经经历了五轮瘦小果实洗礼的买主们,精神一振。这两枚果子虽没有杨公子拍到的那么大,却也品相不错,若是好好栽培,想必成果也很是喜人。

  “两百文!”

  这组红薯起拍价被定在一百六十文,当即被喊到了两百。

  “二百二十!”一个外地客商举牌加价,六娘小分队立刻扩音,五娘与李账房记录。

  之后又有几轮加价,多是些还未拍到合意拍品的客商,也有几个本地富户。

  “五百!”价格又创新高,这回喊价的却是一个从未出过价的大汉。他一身布衣,袖口收紧,不像是商贾之流,那两道剑眉微拧,气势非常,也不像农户。

  不知是不是他的长相有些可怕,加价的声音顿时弱了许多。

  最后大汉出到八百二,将这两枚红薯收入囊中。

  自家的红薯被高价卖出,薛阿婆长长松了口气,有了这笔钱,她家就能添置冬衣冬被了。

  拍卖一直进行到傍晚,五十三枚红薯,总共拍得一万八千多钱,宋菽留下他的一成,剩下的都按名单分给了拿出拍品的村民。大家捧着沉甸甸的铜钱,喜笑颜开。许多人这辈子都没见着过这么多现钱,这山里挖的野果也能挣那么多,宋四郎可真是他们的福星。

  *

  临近霜降,天更冷了。

  白一城裹紧衣领,带着车队往恒州大涂县的方向行去。

  车队里都是他的同乡,他们从南方而来,带着家乡种的木棉,到更加寒冷的北方,希望能卖个好价钱。

  冬天时,穷人家多用春天搜集的柳絮蓄冬衣冬被,不怎么保暖,聊胜于无。富人家则多用鸭绒鹅绒,那可保暖,穿在身上暖呼呼的。而有些盈余的普通人家,则偏爱木棉,它比柳絮保暖,又不像鸭绒鹅绒那样昂贵。

  木棉多长在南方,可惜南方冬天短促,总卖不到好价钱。之前北方八年战乱,他们想把木棉运过来卖也不敢,这好不容易等到天玺之乱平定,义成七州归顺朝廷的消息一传出,他们村便欢欣鼓舞地组起车队,打算把木棉运过来,好换得多多的钱帛,过个好年。

  然而近年战乱饥荒,把许多小富之家也生生折腾成了赤贫,而真正的富家大族则趁机捞了不少地,更是富得流油。他们先去了定州,那儿愿意买木棉的人家极少,大家都没钱,抱着一丝侥幸,盼望今年能有个暖冬。

  唯一卖出的半车,是在一个种豆子的村庄里,那里的豆农收成不错,豆子也卖了个好价钱,所以有几分余钱。听那里一个常出去跑商的冯姓农户说,恒州大涂县的相河村很是热闹,他们村的豆子便是在那里卖出的。

  大涂县离那儿不远,白一城得了指点,便带着他们村的人,和十几车木棉直奔相河村。

  快到相河村的时候,他们发现这里果真不同。离相河村不到半个时辰的悦行市已是一派繁荣,这里还有小贩在卖什么蚕丝被,他摸过样品,可真是个好东西。

  另外还有那油条、葱油饼、浇头汤饼等等新鲜吃食,他也是闻所未闻。这儿聚集了许多客商小贩,附近的农户似乎也很有余钱,车队里的老乡们激动极了,当下便有几辆车停在悦行市,剩下的人继续往相河村去。

  他们听悦行市的小贩说了,相河村也有自己的集市,这会儿他们的早拳大约刚完,过去正好。

  早拳是什么?白一城疑惑了一瞬,也懒得多想,带着车队浩浩荡荡地往相河村而去。

  *

  相河村中央的空地上,早拳刚散。

  有人已经摆出了自家的摊位,卖油条葱油饼的摊子也支了起来。这里的摊贩有本村的,也有外村的,卖的东西各式各样,相河村的村民甚至不用出村,也能买到大多菜蔬与日用,方便得很。

  “我明天不打拳了,一连折腾了五天,累。”宋菽跟宋阿南抱怨,这几日他天天被抓包,练拳练得浑身肌肉酸疼。

  “不行。”宋阿南一口拒绝。

  “你别得寸进尺啊,我可是你阿兄,要听话。”宋菽说,企图在气势上赢过宋阿南。

  “强身。”宋阿南完全不理他。

  白一城带着车队进来,他从不知道一个普通的村子也能如此热闹,他这车队进来虽引起了一些围观,却也有大把人视而不见。这要在他们村,有那么个陌生车队进来,还不把全村的目光都引来?

  空地上有两个小郎君,连瞥都没往他这儿瞥一眼,高瘦一些的那个滔滔不绝说着什么,壮一些的那个偶尔说两个字,字数不多,但他每说一次,高瘦小郎君便一脸挫败。

  是兄弟吧?白一城猜测,感情真好。

  那高瘦的小郎君穿着圆领衣袍,壮一些的那个也穿得整整齐齐,衣服上不见补丁。这村子果然比旁的富庶不少。

  白一城他们寻了个好地方,立刻有人上前问他们,来卖什么?

  他车队的人拿从车上拿下一个麻布口袋,向来人展示:“上好的木棉,轻软保暖,可要来一些?”

  询价的正是周媳妇。她家往年都用柳絮,年年冬天冷得牙齿打颤,手脚上都是冻疮。今年从馒头卖卖到现在的蚕兜和住宿营生,她也攒下了不少钱,打算给家里弄点冬衣冬被,也好暖暖和和地过个好年。

  木棉虽不比蚕丝被轻薄透气,但比起往年的柳絮,那是高出几个山头了。

  “你这木棉怎么卖?”周媳妇问。

  “五十文一麻袋,一袋三斤。零买也行,十八文一斤。”白一城道。这是他们村里一起商量好的价钱,若买的多也能更贱些,只是他还真没遇上过能买多的。即使在那豆村,也多是两斤三斤,能一次买上两麻袋都是大户了。

  周媳妇点头,她盘算了下。

  三斤木棉大约能蓄一床冬被,家里有她、大郎和二娘,怎么也得两床,再要做三套冬衣冬裤。他们往年没钱置办这些,今年便得一起弄。

  “买多能便宜不?”周媳妇问。

  “当然,两袋给你九十五文。”白一城说。

  “四袋一百八卖不?”周媳妇道。

  四……四袋?白一城又上下打量了一遍周媳妇,这妇人平平无奇,也就身上补丁少一些,脸颊圆润一些,与其他农妇没啥大区别,这一出手就四袋木棉这么豪气?

  那可是足足一百八十文呐!换成粟米能吃一个多月,换成麦子都管小半年的了。

  “行行行。”白一城还未说话,一开始给周媳妇看木棉的老乡已经按捺不住。他们一路走来,遇见的多半是买得少还要砍半天价的,五十文一袋?那是开价,他们还没卖过这么高呢,开口砍一半的大有人在,所以这一路才没怎么卖。要真按半价来,可不得亏死。

  周媳妇身上没带这么多钱,而且她也搬不动这么多木棉。这都好说,白一城连忙让刚才说话的老乡给她送去,顺便跟她回家取钱。

  第一笔生意就开门红,白一城很高兴,车队里的人也摩拳擦掌。这相河村,果然名不虚传。

  周媳妇后,又有人来询价。

  有相河村的,也有邻村的,这些人多因为宋菽的关系,连带着也赚了不少。这冬天将近,是该置办冬衣冬被了。有些人家已经买了蚕丝被,但总要置办冬衣吧,这木棉可比鸭绒鹅绒的划算,还保暖,便也买了许多。

  白一城车队里的人倾巢出动,竟还时不时发生人手不够的状况,而且这些来询价的也不是光问不买,大都会买个一袋两袋,多的买个五六袋也有。

  看着车上的木棉肉眼可见得减少,白一城只觉得自己肩上的重负也越来越少。

  这一次来义成最早是他提出的。之前几年他们都在南方卖,一袋只能卖个十多文,贱得很,村里的境况也因此一年不如一年。今年战火暂歇,村里虽还有许多人担心北方不安全,但白一城力排众议,说服了许多老乡随他来北方卖木棉。

  一些担心安全不愿出人的人家,最后也交付了大半木棉于他,盼着能卖个好价钱。

  之前在定州,他几乎要绝望了。

  他本以为北方冷,南方独有的木棉一定能卖出好价钱,所以才不惜山高路远,硬带着老乡们来到这里。没想到这战火之下,家家户户都没了结余,别说冬衣冬被,连吃饱肚子都成问题。若不是来到相河村,他们的木棉很可能都要砸在手里,到时回到南方,木棉已经失去了出手的最佳时机,老乡们一年的生计便都没了着落。

  而现在,不到中午,他们便已经卖出两车。

  木棉的消息随着各个买主回家,快速传播了出去,甚至有一些邻村的,还邀请他们去他们村子卖,说大伙儿都打算添置冬衣呢。

  有几辆车分了出去,去往邻近的几个村庄。

  白一城仍跟着大部队留在相河村,这里仍有人源源不断地来买。

  中午时,不远处的浇头汤饼铺坐满了人,这些人的口音五花八门,想必是从不同地方过来,做买卖谋生的小贩。那汤饼的香味飘过来,白一城竟然觉得有些饿。

  这又是相河村与别处不同的地方了。

  大部分地方,包括白一城的家乡,他们都吃两顿的。而这相河村的人竟然还要吃午饭吗?一日三顿,那可是只有奢侈的豪门大族才会有的习惯。虽说这浇头汤饼也不是什么很贵的吃食,但到底是多吃一顿,对大部分普通人家来说还是负担颇大的。

  “你们这儿都兴一天三顿吗?”又有人来买木棉的时候,白一城问。

  来的人是村长,他摸摸花白的胡子,笑呵呵道:“以前不这样,后来宋家吃三顿,他家作坊也是,就渐渐养成这习惯了。中午吃一些,下午才有力气干活哟,你看那些人,他们天不亮就出门,这时已经卖完一轮油回来咧,下午他们还得再出去一趟,这要走那么多路,可不得多吃些。”

  这浇头汤饼铺是他家小儿子跟邻居家的小郎君合开的,每天能卖出去好些,可赚钱了。村里人越多,他们的生意就越好,所以这相河市繁荣,村长心里别提有多高兴。

  “宋家?”白一城只听人说了相河村,并未听过宋家,“是这儿的富户吗?”他觉得眼前的老者特意提起的人家,定然在当地有些影响力。

  “不是。”村长笑,“普通的农户而已,但他家四郎有胆有识,你看村西那儿,那馒头作坊、豆油作坊、蚕丝被作坊都是他一手办的。还有如今流行的火墙火炕,葱油饼、炒菜、油条什么的,也是他教大伙儿的。好些人因为他赚了钱,现在别地的人也都爱来这里,村民们养的鸡啊鸭啊还有那蔬菜的销路都比过去好了不知多少倍。”

  这么神?

  白一城瞪大了眼睛。

  村长笑眯眯地指他身后的麻袋:“小兄弟,我买六袋,可否麻烦替我送回去?”

  “村长也来买木棉啊。”白一城还未答话,又走来一个小郎君,他穿着青色的圆领衣袍,像是个城里小富之家的郎君,正是白天见过的那两个中高瘦的那个。

  “宋四郎。”村长笑呵呵地回头。

  这就是宋四郎?也太年轻了。白一城暗自惊讶。

  宋菽也是来买木棉的,他早上就注意到了这摊子,一直忙活到现在才得空来看,幸好还没卖完。

  “头家,十袋怎么卖?”宋菽问。

  他家也该置办冬衣了,木棉比鸭绒鹅绒都实惠不少,而且还能做枕头。他真是受够了这里的木枕,也用不惯荞麦芯的,木棉枕倒是不错,既软和又有弹性,只是不知道可有销路。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合一,有没有很粗长?

  谢谢支持,么么哒~

第36章 第三十六桶金

  宋菽问完价, 又想起他那几个作坊包做每季的新衣裳,便又多要了一些买了二十袋, 花去近一贯钱。

  白一城叫来他两个兄弟替宋菽搬木棉上门, “这是我五弟六弟, 白一坊和白一巷。”他介绍道。

  “可是那坊巷的坊巷?”宋菽奇道,用诗词歌赋起名的很常见, 可还没听说过用行政单位起名的。

  “正是。”白一城扛起三个大布袋,跟着宋菽回家, “我大哥叫白一邦,三弟白一乡、四弟白一村,还有七弟叫白一井。”

  宋菽越听越奇,这可真是好记的名字。

  “你七弟为何是井?”他又问。

  “因为没有比巷子更小的了, 本想叫白一宅, 不知为何又成了一井。”白一城他这几兄弟的名字,没少被人打趣,他觉得挺好, 这借着名字的趣味跟主顾多说几句,也是拉近关系的方法。

  “有意思。”宋菽道,又指向前面的院子,“这前头便是我家。”

  白一城看了眼, 很干净整洁的小院,三间夯土房与周围的民居类似, 果然如村长所说是个普通农户。普通农户出身,却能做出这么大产业, 这令白一城更是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