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手帕望明月
到了第一处地方,宋菽心念一闪,左手上多出一截红薯藤,右手多了一把锄头。
红薯这东西,好养活、产量高,相河村这带的粟米多亩产一石左右,麦子也差不多,而宋菽手里的这种红薯,亩产可高达四十到五十石,足足多了四五十倍,堪称对付饥荒的神器。
宋菽早想把这东西拿出来了,可左思右想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只好这么做贼似的半夜里偷偷出来种。
可惜,宋菽大概真没有做贼的天分,第一次作案就被逮了个正着。
他的锄头还举在半空,土刚翻完一半,红薯藤本在脚下不远,这会儿却已经被宋阿南捡起来,把玩了一番。
“这什么?”宋阿南问,周围黑乎乎的,也看不清他什么表情。
“?!”宋阿南不是该在睡觉吗?宋菽整个人都凌乱了,他要怎么跟人解释为什么他大半夜在这儿翻土,种的还是人家从来没见过的东西?而且他身上还穿着冲锋衣,手里这把锄头虽然长得朴实,但这是他刚新买回来的,条形码还贴着呢!
“你怎么在这儿?”凌乱片刻,宋菽打算先下手为强。谁都知道宋阿南话少,先在气势上压过他,量他也质问不出来。
“练功。”宋阿南清晰地吐出两个字,又反问,“你?”
宋菽发现,宋阿南虽然话少,但好像自带一米八的气场,瞬间把他打败。
“练什么功?”宋菽硬着头皮,继续尝试扯开话题。
“想试?”宋阿南说着,拳头握得咔咔响。
我次奥,这是□□裸的威胁啊!
宋菽怂了,他两世为人全靠脑子,武力值那是没有的。
宋阿南突然走近一步,宋菽一惊,锄头都不要了,好像被人迎面扔了个炸弹,一步跳开。
锄头失去支撑,却没倒下,被另一个人稳稳握进手里,继续忠实地执行起翻土的职责。宋阿南居然不再多问,一心一意翻起土,他比宋菽还矮着半个头,但力气很大,没一会儿就把剩下的弄完了。
“怎么种?”宋阿南又开金口,他这片刻里说的话比平日一整天都多。
刚才宋阿南翻土的功夫里,宋菽已经镇定下来,他的冲锋衣被扔回空间,并且准备好了十七八套忽悠宋阿南的方案。
谁知宋阿南不但不追问了,还一副要替他把红薯藤种好的样子。宋菽干脆也不想那么多,仔仔细细跟宋阿南说了注意事项,在一旁等着他干活。
一处种好,宋菽本着有免费劳力不用白不用的原则,又带着宋阿南四处转了转,在好几处种下红薯藤。
期间,他手上的红薯藤变进变出,连锄头铁锹都轮了好几把,宋阿南几次要问,可他气势虽强,奈何话废。
宋菽已经抓住他的弱点了,这个宋阿南不知为何,多说一个字都要他命,只要你无视他的问题,他憋半天也憋不出第二句,更不可能展开那种话唠特有的源源不断的语言攻击。而他的武力威胁,也就第一次管用,宋菽才不信他会真的把自己打一顿呢。
红薯都种完时,宋阿南身上也多了一件冲锋衣,他憋了半天,最后可能是蓝耗光了,屁都没再憋出一个。
这个宋阿南,挺好欺负啊。
不过回去前,宋菽还是交代了一些。
他自称自己睡着时神游了太虚幻境,境中有一仙子怜惜世人辛苦,便给了他这红薯藤,锄头铁锹冲锋衣也都是她给的。
宋阿南面无表情,也不晓得信了几分。
宋菽最后说,仙子关照了,这事不能大肆宣传,否则将引发大水,生灵涂炭,所以今天晚上的事你知我知仙子知,锄头和冲锋衣都还我,一个字也不许同旁人说。
宋阿南挑眉,把锄头一抛,冲锋衣脱下,两样东西瞬间消失。
宋菽拍拍手,大功告成,管他信不信呢,反正他不爱说话。狼崽子要慢慢驯,总有一天会站到自己这边来的。
他拍拍宋阿南的肩,推门回房补眠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有些短小_(:з」∠)_
本想再把之后的剧情加上,但那就有点太looooong了,于是乎,明天争取粗长!
谢谢支持,么么哒~
第6章 第六桶金
一场雨后,崔五娘背着背篓穿过一处山坳,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艰难跋涉,湿泥侵入草鞋的每一个空隙,她的双脚都像浸在泥水里一样,湿气使她的皮肤变得柔嫩,粗粝的草鞋一下下摩擦着脚面的痛感也越发清晰。
她的背篓里垫了厚厚的干草,上面放着三格蒸笼,蒸笼外又裹了柳絮被。因为下雨,被子和干草都吸饱了水,重重地压在她肩上。
她刚刚从阿姐住的村子回来,那村子在相河村的北面,紧邻着一处集市。
当年她阿娘嫁长女时好一番筹谋,终于选到一户人丁兴旺的人家,地理位置也比相河村好上许多,如今她出来卖馒头,便没有往西面县城的方向走,而是去了那里。
因为路难走,相河村的人并不常去,崔五娘的馒头在那里一枝独秀,卖得了不少铜钱。她肩背用力一耸,又将背篓往上背了些,心里已经盘算起明天的买卖。
今天她背了六十个馒头过去,因为保温做得好,到了那里还是热乎的,价格自然也能高些。只是为了装蒸笼和被子,馒头却少背了许多,否则背上整整一百个,不知还能多卖多少呢。
哎,若能像别人家那样,两三个一道去,那就不一样了。
崔家原也是人丁兴旺的,可阿姐出嫁后,又逢上灾年,耶娘相继去世,两个阿兄也被征去当了兵,本来还有嫂子和两个侄子,谁知饥荒又把他们带走,一大家子人最后只剩下崔五娘一个。
她一个孤女连嫁妆都没有,但凡好点的人家都不愿娶她,她又不想随便嫁给哪个鳏夫做续弦。
如今她日日一早去换了馒头背出去卖,几日下来已经颇赚了些许,她胆子也大,赚来的钱帛米粮立刻又换了馒头,如此日复一日本钱也越来越多。
宋家的馒头作坊不知能开到几时,她必得趁着现在,尽可能多卖馒头,也好给自己攒些嫁妆。
日头快落尽时,出去卖馒头的人家多已经回来了。大家去的多的,多是散落在往西和往南的路周围的村庄,路不难走,也近,每天早出晚归尽能打个来回。
十几日前,大伙儿还愁着收来的冬小麦要如何处置,如今不少都换了馒头,而馒头又成了更多小麦或现钱。有人尝到甜头后,更多本在观望的人家也加入了买卖的行列,馒头生意越发红火,甚至周围几个村都有人做起了二手买卖。
还有富户与他们预订,一次就十几二十个,可把他们乐坏了。
有人在宋家帮工的人家,都已经准备起了工具,只等把那手艺一学会,自家也甩开膀子干。有人说大家都做馒头了,没人来买怎么办?
笑话,饭你不得天天吃?周围这么多村庄,还有集市、县城,前景远大着呢!
卖馒头的事业,驱使着这些天天面朝土地的农民走了出去,虽然只在附近转圈,但也结结实实体会了一把地广人多的好处。
近日来,宋菽也不时给来买馒头的村民们灌输要勇敢走出去的思想。生意是跑出来的,本村外还有邻村,县城外还有州城,有北方还有南方,有关内还有关外,只要肯花力气肯花时间,生意是永远做不完的。
“宋阿姐,我要一个馒头。”
快收工时,有个邻村的小娘子来,背了一斗草木灰。用草木灰来换的,多是自家吃。
麦子虽贱,却也是吃食,一般人家并不舍得拿来换馒头自己吃,有时家里的孩子们馋极了,或想给干活的男人补补力气,便会拿一斗草木灰来换。
蒸笼里恰好还剩两个,因为临近结束,也没用柴火温着,本打算自己吃的。宋菽这里卖出去的馒头都是热乎的,给人凉了的实在不好意思,干脆就买一送一了。
意外换到两个馒头的小娘子欢天喜地,跑出门时,差点连竹篓都忘了拿。
那小娘子看起来跟六娘一般大,刚开始有馒头吃时,六娘也是高兴得找不着北。可最近她被宋菽宠坏了,五娘七郎和阿南也是,豆子汤他们早就不碰了,天天只吃白馒头就腌菜,有时还要弄一碗豆浆。
这要放在十多天前,豆浆这种既不耐饥又要耗费大量豆子的东西,根本是想都不敢想的。三娘看在眼里,心里头发紧,他们做馒头的营生不过才刚开始,如今看来是有前景,可谁知过俩月又是什么光景?这样吃,也太糜费了。
可宋菽居然还对如今的吃食不满意,一早拿了钱给宋阿南,叫他去县城买蒸笼时再带两只会下蛋母鸡。说是以后每天都要给几个小的吃鸡蛋,三娘也不例外,否则营养跟不上。
三娘可不懂什么是营养,她只知道如此大嚼大用绝非持家之道。
为此,宋菽跟她讲了许久道理,最后实在讲不通,他只好搬出一家之主的架势来。
宋三娘虽非毫无主见的小女子,但到底传统,也不再多说。只是那豆浆什么的,她却是坚持不碰。
宋菽没办法,也知她为何不安,便不勉强,只是脑中又积极地转了起来,还有些什么法子赚钱呢?
*
大涂县位于交通要道,每天都有商贾来来往往,连带着县城里的生意也非常红火。从这里往西再走上半日,便是这一带最大的城池,恒州城。
县城的西门最为繁忙,周大郎便将他的摊车停在此处。
现如今他的馒头在西门一带已经小有名气,每天清早他阿娘会背一百个过来,往往日头才刚偏西,馒头已经售罄。
因为县城实在太远,别家也没有摊车,不论是相河村还是临近的几个,都尚没有来这边卖馒头的。
他阿娘说,等来日学会了做馒头的手艺,便叫他回去,他们也做馒头在村里卖,就不用受这奔波之苦了。
周大郎却有些别的想法。
他摆摊车的地方再往城里走一些,有个招子上画了蒸饼的铺面,便是柳家的蒸饼铺,那蒸饼每个卖一文钱,客人也是络绎不绝。
“周大郎,来两个馒头。”
“我要四个。”
“拿麦子换行不行?换半斗。”
周大郎一个走神的功夫,摊子前又汇集了好几个客人,有用现钱买的,也有用麦子换的。因为麦子换比较麻烦,总要检查麦子的成色,所以周大郎有规矩,麦子半斗起换。当然,草木灰他是不收的,他让周媳妇带回去的都是他摊车里烧下来的灰。
“好嘞。”周大郎掀起蒸笼盖子,蒸汽腾得冒出来。他生来长得高,虽然才十三岁,却并不比周围的客人矮多少,只是脸上还带着些许稚气。
不远处两个卖菜的摊子后,有几人远远望着周大郎的馒头摊。
“还在卖。”
“怕是一时停不了。”
“姓宋的那小子发明的,叫什么扶桑馒头,据说加了海外的酵母,比咱们蒸饼发得还大。”
“呸,什么扶桑酵母,都他娘骗人的。”
“少东家说的对,姓宋的都他娘不是好东西,咱们三郎多好的人,他家那娘们儿二话不说直接打发了去说亲的,不识好歹。”
“不识好歹的东西,得教训。”领头的狠狠吐出一口痰,带着几个膀大腰圆的男人,往周大郎的摊子大步冲去。
周大郎正在给人拿馒头,却不知哪儿冲出一股力,他的蒸笼唰得一下飞了出去,旁边放着的麦子也被人一脚踢翻,哗啦啦撒了一地。
飞出去的蒸笼里还有馒头,五六个呢,此刻都掉到了地上,周大郎心头都要滴血了,来不及追究怎么回事,立刻就要去捡。
可手还没够着馒头,原本还乎乎冒着白气的热馒头,被一只黑布鞋狠狠踩下,变成黑乎乎扁扁的一摊。另几个馒头也飞快遭此厄运。
周大郎这才想起来去看肇事者的面目。
“你们干嘛?赔我馒头!”
周大郎在相河村出生长大,村中邻里关系和谐,他长这么大还没遇到过这么欺负人的事,立刻就红了眼,恨不得扑上去与人拼命。
“问我们?你在这里卖馒头,可问过我的意思?”柳飞双手叉腰,他今天带来的都是这附近的大混混,个个能打,要把这乡巴佬的摊子掀掉,那是轻而易举。
买馒头的几人碰到这事,本也恼火,但有人立刻认出领头的是柳家蒸饼铺的大郎君,而他带着的,更是附近有名的流氓。他们这些良民平时躲着走还嫌不够,这会儿哪敢上前挑衅,个个跟鹌鹑似得缩到了后头。
他们大涂县看着热闹繁华,但其实县令是个不敢管事的老好人,城中几个大户之间全凭谁的拳头硬,好在他们各自都差不多,大涂县的秩序也就微妙地维持了下来。
柳家蒸饼铺当然不算什么大户,但他家闺女嫁了望海楼傅家的小郎君。傅家可是一棵大树啊,据说他们与统辖恒州等七个州的义成节度使尹家,都是沾亲带故的。这节度使可是牢牢掌着兵权的,就算是皇帝老儿都惧他三分,更别说他们这些平头百姓了。
仗着这层关系,傅家的望海楼生意红红火火,是大涂县最大的酒楼,而柳家蒸饼铺也没有人敢随意得罪。
只听周大郎那儿一阵拳脚到肉的声音,惨叫声连连响起,跟鹌鹑似缩在后头的几位听了,身上都跟着疼。
这周大郎太惨了,可谁叫他生意太好,截了柳家的财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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