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ai呀呀
段枢白笑了一下,顺手将这个瘦弱的小男孩抱起来,让他趴在木板上看外面逐渐后退的江水,江水中波涛滚滚,浪花一朵朵盘旋而起,水里时不时还有张开嘴的鱼冒出头来,一些渡江调皮的鸟儿,斜飞着翅膀掠过水面。
他怀里的小男孩欢呼道:“有鱼,有鱼!”
飞过船的大鸟在他们头顶鸣叫。
等小男孩看够了水,段枢白将他放下,让他回到自己的父母身边,小男孩的父母忙局促地说道:“谢谢将军。”
小男孩也睁着水灵的眼睛,冲他一笑:“谢谢将军。”
段枢白勾唇,摸摸他的头:“不用谢。”
坐在不远处的符千席叼着一根枯草,心下对这对夫夫彻底改观了,其实这个莽夫将军也没有他想象中的那样差劲,跟着他们去阳州,在他手底下办事,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嘛……
他脑袋里突然一声响,曾经立下的誓言在脑海里回荡:我符千席就是累死饿死睡猪笼,也绝不会为你办一丁点事!
……
符千席将口中的枯草吐出来,侧躺在船板上眼珠子转了转,其实,到了阳州,若是段枢白对他以礼相待,奉为上宾,让他违背誓言也不是件难题。
段枢白肯对他那般礼贤下士,事情也是可以转圜的。
符千席就这么在心里愉快地决定了。
“呕……”
萧玉和突然泛起恶心,头昏目眩想要站起来却一个没站稳,的段枢白连忙从身后抱住他,萧玉和没有控制住,直接吐了他一身,段枢白将人拦腰抱起,对正在被萧玉和治伤的流民说道:“我家夫郎晕船,我要抱他去船舱了休息了,等到了阳州,再让大夫疗伤吧。”
流民们受宠若惊:“我们的病不碍事的,将军快抱着夫人进去歇息吧。”
萧玉和晕船严重,段枢白在一旁心疼不已。
萧玉和把胃里面的东西都吐空了,段枢白脱掉自己脏了的外套,蹲下-身子给他擦拭身体,为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让他睡在软榻上:“乖,别说话了,好好休息。”
“晕船就不要逞强,都怪我不好,纵容你留在外面。”
萧玉和模模糊糊躺在软榻上,难受的眼泪逼了出来,他弱弱的喊道:“夫君,我好难受……”
段枢白心疼地在他眉心的朱砂痣上亲了一口,“难受就睡一会好不好,夫君守着你。”
“你不准走。”
“好好好,我不走,守着你,好好睡觉了,不许说话。”
萧玉和半昏睡着枕在他的大腿上,段枢白不住地摩挲他的背部,不久后,萧玉和彻底昏睡过去,段枢白将他侧放在美人榻上,摸着他的额头喃喃道:“每坐一次船就得晕一次,看来以后真得把你哄睡了,再抱到船上去。”
五艘大船抵达阳州。
段枢白抱着睡着的萧玉和下船,指挥着人员安排流民下船。
张长乐早就收到消息,说有大船靠岸,赶紧快马赶来见人,一见到段枢白,他就高声哭诉道:“将军,你怎能独自丢下长乐,带着夫人去宣州逍遥——”
见到睡着的夫人,张长乐声音骤然一停。
“嘘嘘嘘!”段枢白竖了一根手指在嘴前嘘声,他斜睨了一眼张长乐,随后抱着萧玉和,将他放在马车上躺好,让秋然在他身边伺候着,这才回去应付张长乐。
“将军——”张长乐装模作样的抹眼泪:“长乐好苦啊……”
“停停停,别假惺惺摆这种样子,恶心死了!”段枢白作势要打他。
张长乐歪头躲过,看着一个个下来的流民,疑惑道:“将军,你不是说四五天后回来吗?怎么昨天去今天就回来了,还有,这些人是?”
段枢白叹了一口气,“出意外了,我就提前回来,这些人是兼州来的流民,兼州今年发大水,将他们的家园冲没了,正好我们新阳城缺人,我就给收到阳州来了。”
“你安排一下人,好好安置他们吧。”
张长乐哭丧着脸,“将军,你可真会给长乐找事情做,长乐都辛苦工作两天了。”
段枢白勾起嘴角,拍拍张长乐的肩膀,痞笑道:“能者多劳,我的心腹爱将,好好工作吧!”
张长乐哭丧了一会儿脸,继而正经一脸严肃道:“将军,幸好你提前回来了,昨天发生了一件大事,还需要将军你来定夺。”
段枢白也严肃了表情,问道:“什么事?”
“这事,还得回到新阳城来慢慢细说。”
“好,先安顿流民,回去之后,你再和我慢慢说。”
段枢白清了清嗓子,对着身后的流民说道:“大伙儿来到阳州,以后就都是阳州的子民,不用拘束啊!等会儿有牛车马车驴车来接人,身强力壮的年轻小伙子走着去新阳城,把位置留给老人孩子,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
阳城周边这些天没有下雨,泥巴路好走地很,段枢白在前面开路,带着一群人向着新阳城出发,走过一段泥巴路之后,就能看到白色的水泥路。
路边还有将士们在拌水泥,铺水泥,压路面,他们见到一大群人过来,还是心无旁骛地工作。
“水泥路都修到这里来了?”
张长乐点了一下头,“将士们加班加点地修路。”
“这些刚修的路不能踩,全都往边上走。”
符千席看着这一条宽阔的,似是用白色的软泥巴铺成的路好奇不已,这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用它来铺路,而且还不能踩,阳州为何会有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等过了那段新修的水泥路,符千席终于踏上修好了的水泥路,踩在这平整的路面上,他真的是惊奇不已,这究竟是什么玩意?
更让他惊奇的还在后面,有人骑着两个轮子纸片车一样的东西在水泥路上巡逻,看见他们来了,还和段将军打了一声招呼。
“见过将军。”
阳州这么会有这么多的新鲜事物?
符千席这下对即将到达的新阳城产生了强烈的好奇。
几百名流民也同样对他们即将居住的地方产生了好奇,井老太坐上了牛车,她把拐杖放在一旁,牛车稳稳当当地在水泥路上前行,路面平整,轮子碾压过去,车身一点也不晃动,这是她这辈子坐过最舒适的牛车。
“这路真好啊!”
他们很快到达了新阳城,新阳城的道路又宽又大,一排排小木楼既协调又漂亮,每个木楼前后还留有空地院子,屋前屋后种着的菜地长满了青菜绿叶,平台上晒满了谷子和一些不知名的东西,一进到新阳城,空气中还带着一股甜香,一排小黄鸭优哉游哉在小溪边路过。
新阳城每个人脸上都不见愁苦。
伸展到田地的水泥路上,远远就看见有牛车拉着刚收获的土豆玉米下山。
漫山遍野浩浩荡荡种满了东西,青的黄的晃动人眼球,井老太他们看着一亩亩种满了东西的田地,看着这一地丰收的景象,眼中含泪,他们想起了自己辛辛苦苦种下去却颗粒无收的秧苗。
段枢白派人将流民们安置在木楼里,房子少,先随便安置着,三十人住一栋木楼,大部分流民被统一安置去了新规划的木楼,另一部分以及符千席则被送去了另一个地方。
符千席还做着被段枢白奉为上宾的美梦,岂料他和之前那群闹事的流民刺头被安排进了一个名叫“军训营”的地方。
这个地方会带给他非同一般的感受。
第37章 侵扰
新阳城别的经验没有, 最擅长的要数建房子和安置居民。
井老太一行人, 随着有序的队伍,被安置进了一间亮堂堂的小木楼, 木楼里进了三十多个人,也不嫌拥挤。
窗外打进来一道道米黄色的日光, 对流的风吹腾起清新的木头香气, 木香之中, 一身的颓败之气也仿佛被吹散了, 整个人变得和外面茂密生长的树木一样生机勃勃。
他们不曾想到流离失所的自己还能住进这样清幽的房子。
屋子里也没得讲究,男女老少混住在一起。
经历过那么多事情, 这些人在一起也不吵嚷。
“你们就暂时这样住着,等些天,房子新建好了,你们就可以一家一户搬出去。”
“别担心,我们将军手底下的兵最擅长建房子, 这么一栋木楼,几个人一两天就建成了。”
“将军说了, 来到新阳城, 我们都是一家人。”一个和善的六十岁老婆婆跟在一旁和流民们介绍新阳城的情况。
这位老婆婆姓蒋, 不久前搬来新阳城。
井老太感谢道:“谢谢你啊。”
蒋婆婆笑着咧开了嘴, 露出缺了好几颗牙的牙齿:“不用谢我, 不用谢我, 该感谢的是将军。”
井老太点头:“感谢段将军。”
井老太们在屋子里坐下休息不久, 就有人拎着一袋袋番薯干来给流民们发放, 除了番薯干,还有新蒸好的番薯。
流民的眼睛直溜溜的盯着士兵手中的番薯干,一个人分得了好大一把,有人接到手里,尝了一口,甜的,宝贝一样的护在怀中,再也舍不得咬第二口。
他们以为这是段将军发给他们的口粮,他们饿怕了,现在有了吃的,也要藏着捏着一点,舍不得吃。
蒋婆婆见他们这样,忙劝道:“你们吃啊,随便吃,甜甜嘴儿,将军说了,来到新阳城,就绝不会叫你们饿着。”
一个小男孩轻轻地在番薯干上咬了一口,问道:“这是什么东西?以后还有吗?”
“这叫番薯干。在新阳城,这东西多着呢,吃都吃不完。”
“吃都吃不完?”
“是啊,放心吃吧,在新阳城,只要劳动,就绝对不会饿着。”
正巧这时外面有人抬着大锅过来,“来喝汤了!喝汤了!”
这汤是食堂里惯常熬着的筒子骨汤,熬的香浓无比,将军手底下的将士们最喜欢这种骨头汤配粉条,再就着葱花和辣子当做早饭来吃。
飘着肉沫的骨头汤深受大伙喜爱,于是新阳城的食堂里一整天都熬着骨头汤,随时可以喝一碗。
流民们吃完番薯干后,再喝上一碗飘着肉沫的咸香骨头汤,别提多满足欢愉,能吃上一口肉,他们简直要感动的热泪盈眶。
“奶奶,衣服拿来了。”八岁大的蒋江把旧衣服拿给蒋婆婆。
蒋婆婆把衣服给井老太:“我们身形差不多,这是我的衣服,你将就地穿着吧。”
井老太拿着衣服,觉得熨帖暖心无比,他们这群流民一路颠沛流离,受尽旁人的冷言冷语,如今到了新阳城,就好似从寒冬过度到暖春,照着阳春三月的日光,他们的心也暖洋洋的。
他们能感受到新阳城的人对他们没有一丁点的排斥,他们是真心实意的对待他们。
这种真心使得历尽沧桑的他们愈发珍惜和愧疚。
段将军对他们这般好,他们早上还做出那样的事,心间就像被刺扎了一样,无尽的愧疚在心底蔓延。
井老太万分感谢地收下了衣服,她看了看小蒋江,夸奖道:“这是你亲孙子吧,小家伙真机灵。”
继而她又感伤:“要是我的孙子没出事,他和这孩子一样大了。”
蒋婆婆摸着她的手安慰道:“你的感受我懂,我们都是这样过来的……我的亲孙子,也早就没了。”
井老太眼中流过诧异,但她不好开口问。
蒋婆婆见状,主动解释道:“要说,真要感谢我们将军心好,当初我的家人病的病死,饿的饿死,就只剩下我一个孤家寡人,流落在阳城街边乞讨为生,小江,也就是那孩子,也是阳城的流浪孤儿,段将军心怜我们,将我们这些可怜人接到新阳城,供我们吃供我们住,还让我和小江结成了一家人,我老婆子这早已死去的心也活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