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皇 第111章

作者:九州月下 标签: 强强 种田 穿越重生

  蒙恬依然是副将,先前他和李信军攻楚,李信直面了楚军主力,他没怎么丢兵,不功不过,所以继续当副将,见此情景,小声问王翦将军,是不是想让严子出天罚降敌?

  王翦将军轻抚长须,对着这位好友家的后辈谆谆教导道:“我辈征战,岂可依赖神鬼之能,你切不可做此之想,否则,必败矣。”

  蒙恬点头受教。

  王翦将军满意地拍了拍青年肩膀,并不打算告诉他,严子东游,素来是去一国灭一国,这楚地广阔壮美,不去,岂非可惜了。

  ……

  平舆之东南,是四十万楚军集结对抗之地,严江再托大,也不敢从那边去,于是改道平舆西南方的上蔡,准备绕过楚军,前往楚国腹地。

  颛顼历,三月初春,正是楚国的春耕之时。

  上蔡位于楚国边境之地,与魏接壤,本是古国蔡国的国都,被楚国吞并后,便靠着汝水成为北方重镇。

  这个国度,有着战国时期第一只笔,第一把犁,第一个长城,更有着和周朝几乎等同的历史。

  土地依然是火耕水褥,在一把火烧掉地里的荒草后,种下稻苗,随后,杂草会与稻苗一起生长,这时,将水放入田中,会将杂草淹死,而水稻存活。

  而如今,稻草虽长,但大量田地荒芜,未曾放水,杂草自然也随之疯长。

  王翦的六十万大军一过,势如破竹,上蔡根本敢挡也挡不住,忙不迭地投降认输。

  不幸之中的万幸是,这次秦军入上蔡,几乎无犯,只是拿了仓中存粮,原因是因为,这上蔡,是廷尉李斯的老家。

  严江随军之时,亲眼看着李家老人与秦军校尉各种拉关系,虽如此,却依然满头是汗,畏惧地几乎两股战战。

  这位老人家说李斯早就带着妻儿去了秦国。

  至于为什么田地无人看顾,是因为自一月起,楚国征召大军,淮河以北所有城乡都是征丁对象,他们上蔡的男丁几乎都上了战场。

  在秦军留下一支部队驻守城池后,上蔡的庶民们不敢耽搁春耕,这才开始继续种田。

  而这时的下田的,皆为老弱,甚至有将刚出生不久的孩子绑在背上,下田的妇人,她们以人拖犁,在水田里艰难前行。

  “为何不见牛马?”严江好奇地询问了一位老农。

  老者见他衣着华丽,目露畏惧,惶恐道:“牛马皆被征为军需,运送粮草,所以不曾见,并非我等不愿给上官。”

  严江于是换上了粗布麻衣,脱离大部队,向南而行。

  他去了楚国的息城,一路顺着淮河,直下寿春。

  因为老虎太显眼,严江这次没有带着花花,单人单马,堪称随心而行了。

  可怜的花花就好好在兽苑为珍兽的繁育贡献——不,是好好在那边休息吧,反正秦王划出的林苑地方够大,做为一只家养喵,它也不会太憋闷。

  毕竟楚国如今和秦国已经是生死大战,他不是去打架的。

  陛下对此很满意,终于又回到当初,和阿江两人(?)世界的时候了。

  严江本以为在楚地可以看到不同的风俗文化,但可惜的是,并没有,从息城一路东行,沿途的村庄多为巫祭之地,地广人稀,连桑蚕之室都甚少,问及原由,一是因为白起攻楚不过五十年,楚国几度迁都原气未复,二是男丁被抽,老幼妇人连春耕都困难,又哪有功夫养蝉织丝呢?

  至于说歌舞——大战之下,封君都带着本地征兵前去国都了,大楚都要亡了,这还能听歌赏舞?心是有多大啊?

  一路顺水直到下蔡,才稍微有了一些繁华景象。

  下蔡是寿春的陪都,与寿春隔江而望。

  这里终于有些大城之姿,且与楚境鲁地的歌舞不同,这里的楚歌楚舞都更加自由轻松,带着一种散漫与放浪的不羁,风气开放,私学兴盛,虽然的对前线战事颇有些惶惶,但却上下都坚信楚国一定能赢。

  刚刚来下蔡,就遇到一场华丽的祭祀。

  因为楚国当年建国时超穷超穷,只有五十里地,没有牲口祭祀祖宗,无奈之下,去隔壁的郑国悄悄偷了一头牛来祭祀,因为不敢声张,所以只敢放在晚上祭祀,就怕被人发现。

  因此,后来楚人祭祀,都在晚上。

  这次也不例外,只见烈火熊熊间,巫女披发而歌,音如山鬼,幽深婉转,极是美丽。

  陛下飞过来时,知道不能给阿江找麻烦,于是倒挂在了阿江头上的老树枝,看着他赏美人歌,就很不悦,发出几声难听地尖叫,被严江本能地忽略了过去。

  夏季将是河水泛滥之时,所以楚地多有山神河伯之祀,在高台之上,鼓声急促,一名楚巫佩戴着鲜花,拿着野鸡绚丽的尾羽,穿着大红大绿的艳丽服饰,身上有隔着数米也能闻到的刺鼻椒兰之气,踩着鼓点,以娱诸神。

  她身形婀娜,长袖如水,下腰甩袖之间,如凌波微步,妙曼无端。

  严江不由赞道:“微幽兰之芳蔼兮,步踟蹰于山隅,扬轻袿之猗靡兮,翳修袖以延伫。”

  这洛神赋中的句子,用来形容这样的舞蹈,再合适不过了。

  “好句!”旁边有人大赞道,“在下项荣,不知阁下是哪位门下大才,可否一识?”

  严江转头,便看到一青年眉目端正,一身戎装,气势凛然,微笑相询。

  “在下赵江,自赵地游历而来。”严江随口找了个姓,他得隐瞒身份,免得被楚人打死。

  这姓氏明显愉悦了树上的陛下,忍不住就叫了几声。

  但就见那项荣眉心一紧,不悦道:“大军开拔,夜枭叫之不祥,便以这畜牲祭旗了。”

  说罢,张弓搭箭,对着树上陛下就是一箭射出。

第146章 威胁

  毕竟陛下是一只听得懂人话的猫头赢, 它当然不会傻傻的让人射,于是在对方说话的时候, 就已经果断展开翅膀,飞到树后边躲着, 利箭虽快,却也只射断了他几片尾羽, 未伤到皮肉分毫。

  严江忍住了笑,眉眼温柔地与这个叫项荣的少将军攀谈起来。

  原来这位刚刚从楚国北方的战场上回来,一边收拢各地封君带来的士卒,准备北上卫国,天晚休息时,正遇到祭祀河神, 就过来拜一拜。

  楚国的巫文化非常盛行, 大家都是遇山拜山, 遇河拜河。

  当然, 也非常迷信,所以听到猫头鹰叫就觉得不祥。

  严江自称自己是赵国远宗, 秦灭赵后, 大量赵国宗室流落四方, 也没法确认身份, 用来伪装正好。

  两人去到一家非常华丽的酒肆里坐下,一边看着堂中歌舞, 一边聊起了刚刚的诗词。

  但这位项将军似乎所学不多, 严江是属于那种熟读唐诗三百首, 不会做诗也会吟的半罐水,也就能不懂装懂一下,正准备不会的就用语言不通来搪塞,却未曾想,这位项将军比他还不懂楚辞,连平韵都搞不清楚,才聊了几句,便面有菜色,前言接不上后语。

  严江看穿他的窘迫,微微一笑,用喝酒把话题转移开来。

  却不想,这酒居然是葡萄酒,他一尝便品出味来,不动声色地笑说这酒倒是未曾见过。

  项荣皱起眉,面有不喜地道:“这是景家酒肆,上等酒水多是从北边运来。”

  严江心中明了,北边已经全是秦国之地,景家还能买到秦地的葡萄酒,便说明他家肯定是与秦地的商贸眉来眼去,勾勾搭搭——看来秦王的金钱开路之策,其实做得比楚国更好啊。

  于是他把话题移开,讨论起了楚国歌舞。

  但这位项荣仿佛更加窘迫了,不但搭不上话,还颇有些嫌弃又要强撑着尬聊,非常辛苦。

  这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严江便起了几分兴趣,于是把话题移开,讨论起了军旅之事。

  两人的电波终于对上了,说到自己的专业,项荣大松了一口气,一时间目若辰星,口若悬河,把其它五国的军阵一一点评了个遍,在说到项燕将军大破秦军时,更是眉目有光。

  “李信轻而无备,欲速攻楚境,然秦军多依仗器械为胜,李信轻骑奔袭,我军以逸待劳,自然战而胜之,”项荣微笑道,“其战法与秦军不合,后防空虚,项燕将军看穿此处,这才有此大胜。”

  然后他又钦佩起了李牧将军当年一人之力使暴秦不得寸进,说这天下军备,也有赵、秦、楚三家可以相提并论。

  严江赞同他的说法,又与他说起了赵国铁骑是如何在代地诞生、李牧与王翦之战的细节,他是亲身经历秦赵之战者,又能言会道,一个年轻小将当然手到擒来,使项荣完全进入他的节奏,越发专注倾听。

  几番杯盘交错下来,项荣对他极是钦佩,觉得一见如故,更觉得赵国有你这样的大才不用,真是无眼无珠,自毁社稷。

  然后疯狂暗示,你想不想为赵国报仇,不如同我一起干!

  严江微微一笑道:“见面不过一个时辰,我来历未明,少将军这话,未免太唐突了。”

  这话说得太直接了,项荣握樽的手指一紧,露出苦笑。

  场面安静了数息,项荣才微微摇头,叹息了一声:“先生有所不知,楚国势危,项氏深受国恩,不得不全力报效,不放过一丝机会。”

  他也是病急乱投医,死马当活马治治,能成则好,不成,也不过是耽搁一点休息时间。

  于是便给严江说起了楚军的麻烦。

  楚国是分封建制的大国,国内屈景昭三家都是楚王之后,所以盘根错节,项氏一族因有战功,分封项地,后来又迁去了吴越之地,是崛起之势极盛的新兴家族,自然引起了三大家族的戒备。

  这次秦军攻楚,各地封君的府兵大小纷争不断的,每支都求功想要冒头,朝上更是反复商议战事,不是让项将军速攻秦国,就是争夺项军胜后的城池归属……

  “慢!”严江听呆了,“这秦军还未退,已经在分归田了?”

  项荣苦笑着点头。

  严江喝了口酒压压惊,这才小声道:“这等国家大事,真是……真是……项燕真乃良将,不输李牧也。”

  这话要是传到秦国那里,不被笑掉大牙才怪了,当然,笑掉牙之后秦王李信蒙恬等人估计会感觉窒息,被这样的军队打败,不撞柱自杀都显得活着很尴尬了。项燕能治理得好这样的军队,没上战国四大名将真是可惜了。

  项荣心有戚戚,又说起最近楚国的一件大事。

  景氏今岁突然间说船被秦军扣押,说自己损失惨重,不愿付粮,他一家不付,屈家与昭家也不愿意承担多出的粮草,于是在粮草之事上甚是拖延,这本无事,但其它几家都很拖延,几几相加,问题就很严重了,屈氏封地在江汉,粮草丰茂,又有大船无数却不愿尽全功。

  如今秦楚两军对持,稍微拖延倒尚且无事,一但战事吃紧,万一几家还是这样各怀鬼胎,仗就不用打了。

  严江倒是知道这事,去岁袭击秦王的水鬼后来查出是通过楚国景家的粮队入魏,此事之后,秦王大怒,不但扣押了景氏所有的粮船,甚至连抓到的商队都被拿去填了土了,首恶更是判了五刑,景氏说损失惨重,还真不是说说而已。

  “那,不知江有何长处可以相助?”严江顺驴下坡,他挺好奇的。

  项荣正色道:“你精通楚辞,吾想求辞一首。”

  他解释原因,自屈原做《离骚》之后,楚辞的优美婉约便在楚地广为传喝,深受各地封君喜爱,谈辞之风在楚国上层非常盛行,反而他们这种武将出身的新兴家族不怎么熟悉这些,很被排挤。

  屈家之主对楚辞非常沉迷,到了废寝忘食之境,若有一精通词赋的才华之士帮忙说项,成功率会高很多。

  严江心中的搞事之魂微微骚动:“此事甚大,吾需考虑两日,小将军你不妨选带队去与大军汇合,侍归来之时再商讨此事。”

  他没有一口答应,项荣反而觉得靠谱,他有军务在身,没有过多纠结,他说的事情也是楚国上层皆知,不是泄密,便给了严江一封名帖,保证过两天会回寿春,到时约了再见。

  严江与他道别,目送他匆匆离开了。

  然后,窗外倒挂在屋檐下的猫头赢这才不悦地飞到桌边,抬头用漆黑的眼睛指控地看着阿江。

  “多么可爱又天真的少年人啊。”严江一把抱过鸟儿,看着项燕远去身影,轻轻一笑。

  猫头赢露出生气脸,霸道之气四溢。

  严江指尖在猫头赢胸口划着圈,遗憾道:“倒不是不能帮他,可惜,再挣扎,他们也赢不了。项荣也好,楚王也好,都只是垂死挣扎罢了。”

  猫头赢若有所思,终于不得不承认,这个局,便是自己成了楚王,依然无解。

  “如果靠着他,应该能找到昌平君。”严江缓缓起身,在鸟头上亲了一口,然后在对方闭眼等第二亲时,把鸟往窗外猛然一丢。

  他在悬浮猫头赢的震惊脸前微微一笑,伸手指在胸口戳了戳,威胁道:“亲爱的宝贝,这是楚地,记得与我保持距离,若你不想守寡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