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淳于歌
从那以后,徐求道果然不再疏远闵不归,师徒二人平日里授艺学艺,偶尔私下无人的时候便亲热一番。
只是徐求道脸上虽有笑意,可闵不归却看得出师父并不是真正的开心,数次问起时,徐求道只是叹气。
闵不归心想,自己一定要让他开心起来,要让他忘记那些烦恼忧愁,要让他跟自己一样,看见对方就满心愉悦,什么也忘记了。
许是闵不归的努力当真起了作用,徐求道眉间的愁色一天天淡下去,有的时候只一个眼神就让闵不归脸红心跳,想起那些夜晚的缠绵情意,想起师父在耳边低声呢喃自己的名字,问:“不归,你喜不喜欢师父?”
一遍遍地问,闵不归一遍遍地答,一点也没有不耐烦,徐求道便吻他,说:“不归真乖。”
可山中无事,两人有一回亲热时终究是叫苗不休撞见。彼时闵不归已然二十有五,徐求道又收了几个弟子,虽然天赋比不上闵、苗二人,但凭着勤奋好学,总也当得起“名医”二字。
于是徐求道干脆成立了一个问药门,也让闵、苗二人开始自收徒弟,把他所钻研的医道传承下去,造福世人。
因着和闵不归之间的关系,徐求道把凝聚自己十数年心血的一本药书交给闵不归,又有意让他承接掌门人之位。
徐求道行医济世,从不贪求富贵功名,有那些为官做宰却欺压百姓之人慕名求医,总被他拒之门外。
苗不休却不肯放过这样的好机会,偷偷去给人家医治。徐求道知道后,将他狠狠惩戒了一番。
谁知道苗不休撞见师父和师兄亲热,心想师父偏心,原来是师兄委身与人,以色相诱,后来得知师父要师兄担任掌门,心中不忿,竟趁着闵不归出山为一个病重病人医治之时,向徐求道暗中下了毒手,偷了《毒经》后逃之夭夭。
闵不归回山之后,徐求道只余下最后一口气,临死前抓住他的手道:“为师这一生……于医道问心无愧……只……只觉得对不起你……你好好活着……不许……不许……”
“不许”什么,徐求道没能说完,闵不归却知道,他是要自己不许寻短见随他而去。
他呆呆地握着师父渐渐变凉的手掌,不敢相信曾经无数次将自己抱在怀里的人,就这么离开了这个世界,就如同乍经秋霜的花朵,一夜凋零,什么都没能留下。
明明师父答应过他,要留他在身边一辈子,永远做自己的乖徒弟。
可是,师父却先走了。他不说喜欢自己,不说舍不得自己,只说对不起。
师仇未报,闵不归自然还不肯轻易赴死,于是打理好了师父丧事,安排好门中事务之后独自出山寻找苗不休的下落。
那时候他在江湖上结交了几名好友,原打算将苗不休弑师一事相告,让他们帮自己寻人,没想到苗不休知道后,托人送来信,说若他说出此事,他便将闵不归与师父之间的事昭告天下。
闵不归为顾及师父名声,这才闭口不言,自己独身一人四处寻找,这一找,竟是数十年时光。一直到后来遇见顾柳,收她为徒,而后为陈璟压制体内蛊虫。
他想着陈璟此人工于心计,或更容易找到苗不休,于是托他代为寻人,但自己对苗不休弑师一事守口如瓶。
作者有话要说: 嗷嗷嗷,我可怜的不归,我可怜的徐师父……
☆、浑水
陈湮听得愁肠百转,见闵不归说完,眼角带着隐隐泪光,不由得在心里连连叹气,原本可以是神仙眷侣,却没想到落得这样惨烈的结果。
他问:“前辈什么地方想不明白?”
闵不归惨然道:“师父临走前说对不起我,我想我和师父是两情相悦,他自收我入门,悉心教导,连一句重话都很少说。袒露了心意之后,他对我也只是加倍的温柔体贴,何曾有对不起我的地方。或者他以为我该像寻常男子一样娶妻生子?可我早对他说过,我心里只……只喜欢他一个人……”
陈湮也不甚明白,他心底里有个很模糊的猜测,却不敢告诉闵不归。闵不归用情至深,这个没有一点实据的猜测说出来,岂不是平白伤了他的心,于是道:“也许是老前辈觉得没能陪前辈您白头到老,说是对不起,实是舍不得。”
闵不归眼里闪过一丝光芒,问道:“是这样吗?”
陈湮道:“晚辈所能想到的只能如此了,以己度人,若是我因故身死,也会觉得对不住阿阔,不能好好地陪他一生。”
这话陈湮虽是为了安慰闵不归,但也是十分地出自真心。
闵不归叹了口气道:“这些年来,我总担忧师父那句话有什么别的意思,想着是不是他有些心愿未了,九泉之下能不能安息?”
陈湮道:“前辈不必多虑,我想老前辈当时嘱咐您那句话,正是对您爱之深切的缘故。您更该保重身体,过得快快乐乐的,才能叫他老人家安心。”
闵不归听完这话,微笑着看着他道:“自从金川一见,你似乎比以前嘴甜了许多。”
陈湮心陡然一跳,低着头没有答话,闵不归忽而又道:“我之前总担心柳儿,现下见她很看得开,我就放心了。说起来,你虽没有正经和我学过艺,但我也教过你一两张药方子,这次你杀了苗不休,也算是替师父报了大仇,你愿不愿拜我为师?”
陈湮还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待反应过来,见闵不归神色认真,才欢喜道:“承蒙前辈看得起,不嫌我蠢笨就好。”
说完跪下去磕了几个头。
闵不归把他扶起来,道:“我看你于药学一道资质也一般,你整天跟着楚庄主东奔西走,也没法潜心学习,便只能教你几张现成的方子,助你强身健体和紧要之时所用了。”
陈湮嘻嘻笑道:“师父,好歹徒儿也是立了功劳的,您老人家也夸夸我呗。”
闵不归忍俊不禁,道:“油嘴滑舌!”
二人闲话一会儿,闵不归就回去查看药人情况,陈湮回客栈去看楚天阔忙完没有,路上想到闵师父其实是个极温柔和善的人,只是这些年被仇恨所困扰,以至于性子变得冷冷的。如今心头大事了了,便又恢复了往日脾性,心想这样的闵师父,难怪得师祖喜爱。
回到客栈之后,楚天阔果然已经等了好一会儿,陈湮先得意洋洋地告诉他自己已经拜了大佬为师,从此以后说出去,可就是药圣的徒弟了。
“师父说我根骨绝佳,天赋异禀,他老人家从见到我的第一面起就有心收我为徒,现在终于得偿所愿,老怀安慰,如果不是眼下条件简陋,他都恨不得要祭天祷告呢。”
钟离逍在一边听了,道:“呸,不要脸,你认得全草药么?”说着从南宫遥身上抢过一个荷包,拿出里面的香草凑在陈湮面前,道:“来来,你认认,这是什么草?”
陈湮微笑道:“我才刚拜师,草药是认不全的,可我数学特别好,尤其是银子,数得最清楚。”
钟离逍咬着牙对楚天阔道:“你就惯着他吧,以后有你好受的。”
楚天阔只好道:“好了好了,咱们有正事要说,小湮你来。”
拉着人走到桌边坐下,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交在他手里。
“这是什么?”陈湮看见上面写着略显潦草的几个字:贤弟敬之亲启。
他记得听楚天阔说过,袁识的父亲名叫袁敬之,立刻反应过来这是楚闻风写给他的,见楚天阔点头示意,便小心翼翼拆开信封,取出里面的信件来。
读完之后大吃一惊,看着其他人道:“你们都知道了么?”
袁识道:“早已看过了,就等你回来。”
陈湮小心地把信装好递给楚天阔道:“那为什么昨晚你不把这封信拿出来?”
楚天阔道:“我们除了这封信,原本就没有别的证据,而且现在裴明势大,昨日拿出来的话,反而叫他有了防备。”
陈湮恍然大悟,道:“所以你们伪造了一封信,把里面的一些内容含糊其辞,让裴明放下心来。”
楚天阔点头道:“是,此次多亏南宫楼主,竟能寻到这封信。”
陈湮道:“那咱们该多给钟离一点银子才是。”
南宫遥一听,连连点头道:“正是正是。”
袁识奇道:“为什么给他银子?”
陈湮笑道:“天机不可泄露。”
钟离虽然也好奇,但心想有银子拿比什么都好,生怕自己一开口陈湮就反悔,因此闭口不言。
南宫遥见了,以为他是终于接受了自己的银子,脸上的喜色藏也藏不住。
陈湮说回正事,道:“原来咱……咳……楚伯伯是听了裴明的话才会去行刺,裴明说知道宁家灭门一案的元凶线索,才以诛杀陈文这个勒穆奸细为由骗得楚伯伯去帮他,其心之狠毒!”
楚天阔道:“当年父亲四处追查宁家灭门一案的凶手,却一点头绪也没有。裴明身为武林盟主,对江湖之事自然十分了解,因此父亲才轻信了他的话。”
“他那个时候就早已谋划扳倒烟波庄,只是没想到出了差错。”袁识捶着桌子道,“我看宁家灭门一事,多半他也脱不了干系,说不定就是他干的,否则以楚伯父之能,怎么会三年查不到一点线索,他却能想到办法让楚伯父相信他的话,他必然是了解其中情形,才能说得楚伯父上当,信以为真。”
楚天阔也道:“袁大哥此话有理,他既然觊觎烟波庄的剑谱,当年宁叔叔家的踏月流星功夫他必定也十分眼红,说不定会丧心病狂为了拿到秘籍而行此事。”
陈湮道:“之前你说宁家或有后人幸存,我们该想办法找到他,告诉他真相才行。”
楚天阔微微叹气道:“唉,这人行踪神秘,我至今不知他是男是女,相貌如何,当真是无从找起。”
陈湮道:“你之前说要搅一滩浑水,让裴明自顾不暇,不能去帮魏行天,就是要把他可能是宁年灭门案的凶手散播出去对不对?这样一来,裴明顾着自保,当然管不了魏行天。而且宁家的人听到消息,自然就会早做准备啦。”
楚天阔握住他的手道:“瞧我糊涂了,竟没想到这一节。”
钟离逍白了他一眼,道:“你就装吧,凭你的心思会想不到。”
楚天阔心思被拆穿,脸一红,忙扯开话题,道:“趁这次裴明和魏行天在边境的计划失利,咱们要怎么趁热打铁,对付魏行天,却要再好好计划一下。”
过了两天,苍州城里谣言四起,说数年前宁家灭门一案极有可能是盟主所为,他觊觎宁家家主新创出的绝世轻功,又没法讨要,于是做下这等狠辣无情之事。
若是放在以前,江湖好汉们听见这话,一定会笑破了肚皮,说传谣言的人编故事也不编得像样一些。
然而上次许多人信誓旦旦说裴明与昆仑派勾结,后来过河拆桥,试图杀人灭口,虽然裴明把罪责尽数推在了昆仑派头上,但到底大家已经有了疑心。
这次的流言一出,许多人就抱着观望的态度,只看裴明要怎么自证清白。
而两天发生在程怀仁军帐中的事已经传得满江湖皆知,大家都知道烟波庄是受人设计。那么当初在金川,裴明的手下急于杀死楚天阔的情景,似乎也颇耐人寻味。
而后不久,有人声称在金川之时,盟主显露过一次轻功,看起来正是宁家的踏月流星。当时英雄宴上,宁英指明最后要找盟主挑战,那么有没有可能宁英正是宁家后人,韬光养晦这些年,只为报仇雪恨呢。
这么一说起来,附和的人便越来越多,苍州城大街小巷,茶楼酒馆,豪杰们凑做一堆,谈论得唾沫横飞。
“宁家和楚家家主亲如骨肉,早听说双方家主交换自家的武功习练,你们看那个宁英不是会希声剑法吗?楚天阔不是会踏月流星吗?”
“还有,楚天阔的妹妹亲口承认丢了剑谱,岂知三年前楚老庄主之死,不是那位设下的阴谋诡计,只为拿到剑谱?”
“楚老庄主德高望重,有人说,此前推举盟主,是因为楚老庄主生性淡泊,有意谦让,那位才捡了个便宜,否则如今坐在盟主之位上的,可就不知道是谁了。”
“诶,这话也不对,如今这位武功之高,天下恐怕已无敌手。”
“哼,他既抢得了宁家的秘籍,自然抢得了别家的,还记得谢家的灭门案吗?”
在陈湮的悉心指导下,这些谈论的人里,添油加醋、煽风点火的,自然少不了烟波庄和霜月阁的人。
正所谓“三人成虎”,这些流言在苍州还是流言,或许几个月过后,传到了江南,那就是铁板钉钉的实锤。
☆、姓魏的越惊
眼见传言纷纷,偏生裴明还不能强行打压,否则就是做贼心虚。于是在程怀仁将勒穆军赶往几百里之外后,裴明打算离开之前,着人向苍州城里的英雄豪杰发下邀请帖,言道众口铄金,他解释得了一处,解释不了十处,因此在今年九月初一,于武林盟所在的凛川召开武林大会 ,要在全武林面前亲自将那散播谣言的人揪出来,自证清白。
陈湮等人知道他这分明是缓兵之计,先熄了大家刨根问底的好奇心,又让众人相信这是有人诬陷。等到九月初一,他随随便便抓几个人来,让他们承认是出于不可告人的目的恶意诬陷。
现今才五月,马上就是端午,还有整整四个月的时间,裴明自然会想方设法对付烟波庄和霜月阁,彻底灭掉流言的源头。
此事布置起来还需要费些功夫,裴明于是先回了武林盟,魏行天为了避免自己也被殃及,与他分道而行。
南宫遥正四处打听宁英的下落,要从他身上挖出宁家后人的消息。据他所说,最后一次打探到宁英的消息是在临海的一座小镇,他极有可能已经坐船出海,至于出海目的为何,还会不会回来,就无人能知了。
这天早晨,千叶楼接到一个消息,裴明在归途之中遇袭,来人武功高强,乘夜袭击,孔藏花不敌,身受重伤,裴明也险些丧命。
裴明手下死伤众多,第二天一早,裴明等人歇宿的客店院子里用明晃晃的钢刀拼成了一个“宁”字。
这件事大约裴明不许人传出去,只有千叶楼知晓。可这是否意味着宁家后人已经听到流言,所以报仇心切?
众人商议过后,一致同意把这件事散播出去。这样一来,裴明灭宁家满门一事便更加证据确凿。至于要怎么平息这次风波,就让裴明自己操心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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