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淳于歌
陈湮道:“我这人,不喜欢惊喜。”
陈珺道:“这份惊喜,大哥一定会喜欢的。”
陈湮:……默默白眼。
十日后,长候终于从宫里回来,说皇帝果然是有中毒的迹象。不过这毒药很罕见,中毒之人从症状上看很难看出来,一般的大夫看着只是气虚血亏,却不知为何用药无效。
陈湮猜测也许这药是苗不休还在时,七王爷就提前备下的。
“你开了方子,他们不会在里面动手脚吧?”陈湮道。
长候倒是成竹在胸:“我这方子本就是解毒用的,且里面的药是我特意搭配的,就算他们想增减几味药材或改变剂量,那也不会造成什么损害。只不过我看老皇帝精神不振,似乎疑心大增,对身边人都不怎么信任了。”
陈湮道:“那也正常,他恐怕也猜到自己病得蹊跷,不多加防备反倒说不过去。”
就在皇帝病情好转,长候领了一堆赏赐回来时,一份密报送到了皇帝手里,还有一份,送到了陈湮手里。
陈湮看得直皱眉头,道:“怎么会发生这种事,苗不休当初是屯了个药厂给他们吗?”
把信纸烧掉后,陈湮心里很不好受。
据传河西突发水灾,太子受命赈灾,结果水患过去后当地瘟疫横行,病人发狂,互相撕咬,传染极快,已经死了数千人。
这个瘟疫来得蹊跷,当地的大夫束手无策,太子也不知道怎么脑子抽了,这种大事竟然隐瞒不报,现下瘟疫已经控制不住,当地调了守军前往屠杀患病之人,试图以此控制疫情。可此举招致百姓不满,当地已经有暴.乱。
这封信是楚天阔悄悄送来的,不过大概陈珺也不在乎陈湮会不会知道这件事,并没有刻意阻拦。
楚天阔的意思是这瘟疫只有问药门能解,但闵不归远在四极州,远水救不了近火,顾柳医术有限,只好想办法让长候过去。
陈湮立刻让陈珺送长候过去,陈珺爽快答应,笑道:“早闻大哥拜入问药门,果然仁心侠义,倒是小弟小瞧了。”
他不说话还好,这么语带讥讽地刺两句,彻底把陈湮心里的火气给刺出来了。
陈湮冲上去揪住他的衣襟,将他拉近自己,道:“你觉得很好笑吗?那几千人命,在你眼里就一文不值,他们犯了什么错,就活该为你的锦绣前途铺路?”
陈珺很瘦,比陈湮想象的要轻。
阿朗要制止陈湮,陈珺却阻止了他,道:“确实,那几千人命在我眼里就是一文不值,我从未见过他们,也一点不在乎他们。可大哥以为我有多大能耐,太子胆小如鼠,就凭我能让他有这个胆子隐瞒不报?”
“那么那些药呢?难道不是苗不休给的?”陈湮恨不得拿毒针在陈珺身上扎几个洞,让他尝尝那种滋味。
陈珺冷笑一声,不愿再多解释。
阿朗忍不住道:“我们在金川城外把苗不休抓回来,大公子以为他是怎么保全了一条性命的?”
陈湮想了想,便立刻明白了。苗不休对七王爷还有用,保他性命的自然是七王爷。
陈湮放开陈珺,冷言道:“你还觉得委屈了?苗不休难道不是你举荐给七王爷的,金川城外你又害死了多少武林人?”
陈珺道:“我自然没什么可委屈的,毕竟我天生就是恶人,从八岁起就知道助人为恶了。”
陈湮一时语塞,想起当年陈璟质问陈珺故意引他去庙会观灯的事。
他暗自叹了口气,当年陈璟起先并没有怀疑陈珺,后来是听何夫人手下的丫鬟们偷偷谈论后才知道的。
可陈湮也不愿相信,八岁的陈珺会帮着何夫人做这样的事,说不得陈璟那个时候只是一时气话。那一年上元节,陈珺废了双腿,本就是一个意外。却不想这个意外,将所有人都困在这个缠得死紧的局里,以至于后来再也无人能挣脱。
陈湮看着陈珺道:“开心吗?复仇的滋味。”
陈珺也看着他,眼中毫无波澜:“大哥做这些事开心吗?”
陈湮看见他的双腿因为常年坐轮椅,已经萎缩了,长衫下面的裤管空荡荡的,忍不住道:“我倒宁愿什么也没发生过。”
陈湮心想,陈璟一定宁愿当年什么事也没有,兄弟俩看了灯回到家里,母亲煨了好喝的汤在家里等着。等到长大了,陈璟考个功名,也许会入朝为官,也许不会,和顾柳成了亲,生几个孩子。
过两年陈珺也结婚生子,兄弟俩时常来往,看着满地孩子乱跑,生活平淡宁静。
至于自己么,也不会穿越过来遇到楚天阔,从未相识,那也就不会有什么遗憾。或许楚天阔会遇到喜欢的姑娘,在父亲的见证下成亲。
陈珺听了这句话,愣住了,看着大哥眼里淡淡的忧伤,不禁问道:“是么?”
陈湮回过神来,道:“没想过停手么?”
陈珺亦收敛情绪,道:“便是我能停,陈文会么?”
陈湮眉心微蹙,从陈珺眼里看不到任何东西,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心思。
“这都是你们计划好的吧,在这个时候曝出这件事,让皇帝以为太子有了异心,迫不及待想要登位,七王爷正好替父皇解忧,治好了病又消除了瘟疫之患。”陈湮扯开了话题。
陈珺道:“太子一个庸才,被废是迟早的事,现下不过是提早了一点儿,也是替皇帝下一个决断。”
陈湮摇摇头,低声道:“疯子,都他妈是一群疯子。”
陈珺听见了他的话,道:“权力最能蛊惑人心,可不就是让人变成疯子么?”
屋子里再没人说话,摇曳的烛光映照出或明或暗的脸,投在墙上的影子扭成诡异的形状,如同潜伏的妖魔。
陈湮心想,妈的,早知道不来趟这趟浑水,和这些常年浸淫权谋的人斗,分分钟被玩儿死,别的不说,那股狠毒劲自己就万万及不上,不如回烟波庄种地。
不等陈湮这退堂鼓敲完两天,陈珺便送来了长候在河东遇刺的消息。幸而楚天阔早派了几个人跟着,长候安全无虞。
传言此事是太子所为,只因长候能治好皇帝的病,一旦皇帝好起来,第一件事就是追究太子的罪责。可若皇帝最后不治而亡,他这个太子还能捞两天皇帝当当。
陈湮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只想往陈珺脸上吐口水,傻子也知道这事到底是谁干的,便对陈珺道:“要是长候师兄有什么闪失,你这颗脑袋也别想要了。”
陈珺道:“长侯先生是陈家的恩人,我自然不会让他遇险。”
陈湮索性不再搭理他。
作者有话要说: 中间这个算是过渡了,毕竟是江湖文,朝堂的东西我会尽量少写一点,不过后面还会有一点,但是七王爷和八王爷都只是出来打个酱油,某个王爷还会迅速领个盒饭,就该结束了。
快完结了。
☆、看戏
长候遇刺的事传入朝中,皇帝便是有心保住太子稳定局面,不让七王爷和八王爷把争斗放到明面上,可禁不住大臣们天天弹劾,太子大约也是在这场勾心斗角中累了,竟然自请废太子之位。
最终中秋前几天,皇帝下了旨意,太子降为平王,储君之位终于再次空悬。
陈湮心想,现在是该提条件的时候了,他想要裴明害死楚闻风、勾结勒穆人的证据。毕竟以陈珺的精明,手里不会不捏着裴明的把柄。
陈珺竟答应得十分痛快,道:“东西我可以给你,不过大哥还得帮我一个忙。”
陈湮立刻皱眉头,陈珺笑道:“大哥放心,你要当大善人,小弟不会强迫你去做那些肮脏勾当。眼下便是七王爷和八王爷博弈之时,八王爷常年在军中,身边无高手保护,大哥,这件事要交给你了。”
这事儿陈珺是悄悄跟陈湮说的,阿朗在门外守着,没叫一个人看见。
陈湮不解:“八王爷要是出事,不是正好遂了你们的心愿?”
陈珺道:“会遂了某些人的心,但是他们,不是我们。”
陈湮有点着急,道:“你到底在打什么算盘,你说过我与你合作,你就告诉我所有的事情。”
陈珺却道:“大哥也太轻信人了。”
“你!”陈湮意识到自己被他耍了,恼怒不已,心想小爷竟然还是栽在你手里了。
陈珺看着陈湮气呼呼的模样,笑道:“大哥真是……和以前大不一样了,有的时候我甚至觉得……”
后面的话陈珺并没有说完,但陈湮明白他的意思,心中砰砰直跳。
好在陈珺似乎不再纠缠这个问题,道:“事情很快就会大白,大哥不用着急,静等着小弟的惊喜吧。”
当初在金川之时,陈湮绝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和陈珺同处一个屋檐下这么长时间,两个人会心平气和地谈论某些事情。他知道当年的事情是无数意外的误会和身份的无奈导致的,所以想要替陈璟了结了这些事,让他安安心心地走。
然而如今的局面却在向一个诡异的方向发展,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不等他把脑海中的思绪理清,陈珺便主动将他送回楚天阔身边,表面上对陈文的说法是,陈湮答应让楚天阔帮他们刺杀八王爷。
眼下八王爷身边防范自然比以前更紧,而楚天阔在苍州时因为程怀仁的关系已经在八王爷面前刷了一波好感,若楚天阔以手握七王爷图谋不轨的证据为由求见,八王爷必定会少些戒备。
可只有陈珺和陈湮以及楚天阔知道,他们明面上是刺杀,实际上是保护。
阿朗送陈湮回去,楚天阔等人在城里租了一座宅子,一群人等在宅门口。陈湮下了马车,看见不远处那个长身玉立的人,忍不住跑过去一把抱住他。
楚天阔早展开双臂,等着人扑进怀里,两个人抱了一会儿,楚天阔悄悄在他耳边亲了一口。
陈湮又和顾柳抱了一下,问:“之前那些人没为难你吧?”
顾柳见他精神奕奕,总算是放心了,眼里带着笑道:“没有,何况嫂子很快就把我救出来了。”
“咳咳!”楚天阔在一边清嗓子,陈湮忍不住笑出声来。
在不远处的巷子里,停着一辆马车,马车旁的帘子掀开了一条缝。
陈珺看着远处和楚天阔拥抱的人,听他那么开心的大笑,觉得近乎有些虚幻,似乎自己看见的是一个梦境,许多东西都不真实起来。
但等他们携手进了屋子,屋外只剩下两盏灯笼悬在门檐上,在地下投下两团暖黄的光,又觉得似乎那才是真实的,反而自己才成了虚幻。
阿朗回来看见他有些失神,叫了一声。
陈珺低头看他,见他面具遮盖下的双眼中带着一抹掩饰过后的担忧,忽道:“把面具取了。”
阿朗一愣,先扭头左右望了望,见没有人,才把面具取了下来。
陈珺细细打量着他的五官,高鼻深目,和瑨国人长相不大一样,更显得深邃英挺。阿朗几乎从小时候开始就戴着面具,两人亲热时倒是取了,可那时熄着灯,陈珺大多数时候也不愿看他。
这还是他第一次真正看到阿朗的真面目。
他伸出手去,在阿朗脸部轮廓上游走,指尖触到眼角时,阿朗眨了一下眼睛,长长的睫毛便扑在指尖,如同羽毛落在湖面,点出一圈轻微的涟漪。
有什么东西透过指尖传入心底,在那里激起一阵战栗,那些相拥着的紧密贴合的夜晚,那些呼吸相闻时,身体不自觉的反应与感觉,便纷纷涌了上来。
陈珺疾速缩回手,似乎亦是第一次真正感觉到阿朗的真实存在。
阿朗忙把面具戴上,微微垂下了头。
“回去吧。”陈珺放下帘子。
“是。”阿朗隔着面具触摸被陈珺抚摸过的地方,伸出手掌贴在马车壁上,似乎这样就能感觉到马车内那个人的体温。
晚上楚天阔把陈湮抱在怀里,两个人亲到差点没缓过气来,陈湮把楚天阔的一缕头发在手指上卷来卷去,道:“马上就是九月初一武林大会了,我们留几个人保护八王爷,直接赶往武林盟吧。”
楚天阔直觉他有心事,问:“和陈珺的事,不解决了?”
陈湮叹了口气,道:“觉得没意思,两个人互相折磨来折磨去罢了。反正他给了我那些证据,足够把裴明整得死死地,再也翻不了身了。”
楚天阔道:“你是不是为了那些被下药的老百姓。”
陈湮搂住他的脖子,道:“跟着你也算见过无数杀伐了,可一想到那么多无辜的人被当做争斗的工具,就还是觉得有点难受。”
那不是一个人两个人,而是几千人,说没就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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