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佐川川
他大概来自京城, 怪不得曾经见过“齐雍”。
而且他得罪了当今五王爷。
齐庸凡稍加揣测, 他也许是朝野某位高官之子, 也有可能是五王爷的“落跑男宠”……呸!他暗自唾骂自己, 脑子里一天天的都在想啥。
还有一种可能, 殷旭与皇室有所牵连。
回忆自己曾经与对方的点点滴滴,齐庸凡拍了拍胸口,心想幸好以前对殷旭蛮好的。尽管说不上掏心掏肺,但起码还送过人家生日礼物不是吗?!
现在抱大腿应该还来得及……
“你在想什么?”殷旭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如脸谱般不断变幻的表情。
“你跟五王爷是啥关系……”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殷旭轻轻一笑。
齐庸凡:“什么时候???”
“你猜?”
“我怎么可能猜得到。”
“那不就完事了。”
齐庸凡看殷旭这态度, 心里那块大石头落地了。想来他与五王爷应该没有血海深仇……
厢房内有一扇窗户。他走过去推窗眺望,那群官兵正从醉生楼的大门鱼贯而出。
他吐出一口气,望着楼下繁华的夜景,颇有些激动道:“我们下去玩吧?”
殷旭:“玩啥?”
齐庸凡:“看美女唱歌跳舞。”
“不晚了,该回客栈了。”
“不是吧?现在这个时间点夜生活才刚开始诶……”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殷旭微微蹙眉,“明日还要回镇上,早些回去歇息。”
齐庸凡只好戴上他的小黑帽,沮丧地走了出去。他踩着楼梯,冷不丁没看见,身子往后倾斜,整个人扑倒在殷旭怀中。
两人就保持这样一前一后的姿势在楼梯间静默了几秒钟。
正巧老鸨路过,望着这一幕,有些震惊,忙道:“公子呦,你们要搞也要到房间里去搞呀,在外边影响不好!”
齐庸凡:“……”百口莫辩。
在这般场景下,殷旭依旧能够保持波澜不惊的风度,缓缓从地上爬起,顺带搀扶一把齐庸凡,优雅而矜持道:“我们要走了,结账。”
“哎呦,公子,姑娘们才刚出来你们怎么就走了……”老鸨遗憾得恨不得捶胸跺足。
殷旭直接从怀里抽出一张一百两面额的银票扔到她手里,“不用找了。”
齐庸凡被他拉走,一路上仍惦记着那一百两,“怎么能不找钱呢?咱俩订的那个包间最多也只要几两银子。”
殷旭淡淡道:“堵住她的嘴,让她不要乱说罢了。”
齐庸凡心中一惊,霎时默然。
……
几天之后,南山镇。
因为要参加柳元子的婚礼,齐庸凡没煮晚饭。古代婚礼在黄昏之后举行,恰好能蹭一顿丰盛晚餐。
叶子如今已经跟他学了几手厨艺,拍拍胸脯道:“公子,您放心去吧,有我来给少爷做饭,饿不着的!”
殷旭幽幽道:“怎么办,我怕被毒死。”
他一直嫌叶子做菜难吃,非要吃齐庸凡亲手做的。
“别这么说叶子嘛,他也是一片好心,再说他做饭也不难吃呀,我觉得还成。”齐庸凡道。
殷旭:“我觉得难吃。”
“行行行,您是大少爷,您挑嘴。回头我给你煮宵夜行不?”
殷旭的眼睛一下变得亮晶晶,闪着光道:“吃什么?小龙虾吗?”
“哪有天天吃小龙虾的……”齐庸凡擦了把冷汗,“健康点,咱喝粥?”
殷旭一下拉长了脸,咕哝道:“我不想喝粥。”
“那吃炒饭呗,酱油炒饭。”
殷旭勉强点了点头。
若要在以前,齐庸凡才不乐意给对方做宵夜。毕竟他都懒得做给自己吃。但自打知道殷旭与京城有所关联后,他就将对方当成了一根救命稻草,心想无论如何也要好好巴结着,保不准自己被发现身份时,关键时刻能救他一命。
离开殷家,齐庸凡不好空手而去,装了个零食礼盒打算送给柳元子,祝贺她新婚燕尔。
段家在小河对面。齐庸凡费了不少功夫才走到那儿,难得的婚礼给平静的村镇带来了几分热闹。
这回段家拿出真金白银来办了一场浩浩荡荡的婚宴,数十桌流水宴席摆下去,桌桌鸡鸭鱼肉,跟过年似的,忒气派。
平常舍不得吃的白面亦跟不要钱一样,几桶几桶地搬出来,每人都能打上一碗香喷喷的白米饭。若是不够,还能再添。
段家是个大家族。或者说古代的地方姓氏一般都能衍生出庞大的亲众。七大姑八大姨坐了好几桌。
齐庸凡递上请帖,由于礼金事先给过了,便无视了段家人伸出来要钱的手。
那小少年见他不给钱,暗自淬了口唾沫,随手给他指了个角落里的偏僻位置,一边嘟囔道:“嫂子娘家人真抠门……”
他说话音量颇大,仿佛就是故意说给齐庸凡听得,想逼对方燥得掏钱。
齐庸凡权当没听见,要知道他上次已给了一大笔钱了。
他径直走到桌位坐下,刚上了几道前菜,都是譬如腌脆萝卜之类的农村风味的特色小食。这桌暂时就他一个人。他很随意地夹了几筷子菜,嚼了嚼,感觉味道还不错。
片刻以后,三三两两的人坐到了他这桌来。他们并不认识他,并未多言,只是彼此与相熟的人攀谈着。
但很快齐庸凡也遇到了认识的人。屠户陈生与他的妻子也来参加婚宴,正在交礼金。
齐庸凡多看了两眼,这一瞬陈生刚好抬眸看到他,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碰撞,莫名有些尴尬。
第三十九章
南山镇小河对面是一个小型的段家村部落, 周围扎满了篱笆,里头是各式各样的土坯房, 与附近镇民隔居而住。
据说段家以前出过一个考上举人的读书人,自恃书香门第,加上族民踏实肯干,农夫种的粮食能养活自己,经商的又赚了不少钱, 渐渐发展为如今这般规模。
夕阳下坠, 中间的空地上摆了好几张大圆桌, 顶上搭着简陋的布棚。请来的乡下野厨正在翻炒大锅菜,油烟顺风飘了过来, 令人馋得直流口水。
齐庸凡瞥了眼陈生,没啥想法, 自顾自地夹了一颗大白菜吃。味道还不错, 起码比他想象得好吃多了。
陈生与他妻子在附近转了一圈, 发现只有齐庸凡那桌还有空位, 便只能悻悻地走过来坐在最边上的位置。
镇上长大的人大多知根知底, 很快有人向他们打招呼道:“老陈, 怎么你也来啦?肉不卖了?”
陈生陪着笑道:“我跟段家有点亲戚关系, 今儿来吃喜酒, 所以提前关店了。”
“听说段家今日喜宴用的肉都在你家买的?老陈赚了不少吧,呵呵……”
“那没有。”陈生连忙摆手,叹气道:“都是自家亲戚,最低价半卖半送, 权当礼金了。”
又聊了几句,大家很快将这位新来的屠户抛到一旁,聊起了最近镇上的新鲜事儿。
左侧的大胡子男神神秘秘道:“你们还记得前天官府派兵挨家挨户巡视的事儿吗?”
“呦呦,谁不记得啊!就差把我家米缸翻个底朝天嘞。可怜见的,刚买一块猪肉就被天杀的衙役趁机摸走了!”
“我听说是在找什么人。”
“没错。”大胡子男咳嗽一声,道:“便是在找那通缉令上的状元郎齐雍!”
他加强了“齐雍”二字的语气,吓得齐庸凡手一抖,夹到半空中的肉片巍巍颤颤掉在饭桌上,油水好巧不巧地溅了陈生和他老婆一脸。
陈生:“……”
齐庸凡挠头,“抱歉啊。”
被这么一打岔,众人忍不住回头看了齐庸凡一眼,而后又继续八卦去了。
“嘿!我见过齐雍!”一位白发苍苍的老爷子道。
此言一出,把齐庸凡吓得半死,赶忙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压压惊。
大胡子男取笑道:“您就别翻这陈谷烂账了,不就是见了齐雍小时候一面嘛,自打他高中状元后您翻来覆去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了……按我说啊,您一把年纪了,怕不是老眼昏花看错喽!”
老大爷怒气冲冲地反驳道:“我没看错,十几年前我眼神还好着呢!”
除了齐庸凡和陈生夫妇,几乎满桌人都笑了。
“齐家人也是精明,老早躲进哪个旮旯村里,官府就是有心要寻也找不着……”
“齐雍肯定不会回南山镇的啦,逃命的人怎么可能会逃回家乡?官府那些人真是脑希得劳(土话,脑子有病的意思)。”
“就是就是,劳命伤财就为了找一个驸马爷。哎呦,北边都闹饥荒了,也没人去管管。”
“想管也有心无力啊。若是朝廷要赈灾征粮,苦得还不是我们老百姓!”
“还是阿叔看得透,不愧是念过私塾的读书人。咱们小老百姓就别管那些杂七杂八的咯,先填饱自个肚子要紧。”
此言一出,大家也顾不得说话了,齐刷刷地伸出筷子,往桌上的肉菜扫射而去。
而就在他们聊天那会,齐庸凡已经把满桌的菜都尝了个遍,吃得七八分饱,坐在木板凳上摸着圆滚滚的肚子,望着众人龙争虎斗一般抢夺一块红烧大肥肉。
就算南山镇属于当地较为富裕的地方,但也不是谁都能吃上肉的。不晓得是不是又要征兵的消息传出来,粮价像插了翅膀一样不断上升,陈生家的肉价也趁机翻了一倍。
大部分人家只能在逢年过节沾些油荤罢了。
因此吃喜酒对镇民来说无疑是难得的美食,而再难得遇上段家这般出手阔绰的人家,称得上是盛宴大餐。
酒足饭饱,大家继续唠嗑。段家人派小孩过来,一个给送了一颗红艳艳的喜蛋。于是一桌人全都在称赞段家的大方。
齐庸凡第一次瞧见古代喜蛋,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会,装在布袋里揣进怀中。
不知何时起话题引向了陈生家。
相熟的人问道:“老陈,你家那屋后来租出去了没?”
陈生摇了摇头,“没呢,挂在牙行里一直没人来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