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佐川川
殷旭最初觉得不知所措,他望着车里的一切,所有都是那么的陌生。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自己能够掌控所有。他能掌控自己的人生,大殷的命运,甚至是……喜欢的人。
但他失败了,一次疏忽,他便输得极其彻底。即便相信自己还能再度翻盘,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感到未知的恐惧。
好像从来都没有真正认识过眼前这人一样。
他望着车里那些银光闪闪、奇形怪状,却又似乎透着无与伦比的神秘感的物件摆设,喉结上下滚动,感到了一丝眩晕。
他听见自己说:“我愿意。”
最后他们再在车里塞上叶子递来的包裹,齐庸凡便决定离开这里。至于公主府内的仆人,包括叶子,殷旭背后的势力会妥善安排。
齐庸凡一脚踩下油门,便飞快地逃离京城。他熟练地旋转着方向盘,竟然感到了一丝仿佛电影里演绎的快感。
这就好比与爱人私奔的感觉。
而殷旭望着这一切,眼中虽有震惊,但仍不动声色地坐在副驾驶座上,问道:“你要带我去哪儿?”
汽车驶在荒郊野外,齐庸凡并不怕偏离轨道,便附身帮他系上安全带,笑道:“任何地方,我想带你去环游世界。”
“这,你……”殷旭还想说什么,方才发生的一切太过迅速,让他一肚子的疑问来不及说出口。
“嘘,下次再告诉你。”
齐庸凡抱住他,堵住了他的唇。
……
次日。
齐庸凡并没有开回南山镇,事实上他已经不记得路了。之所以能大老远开到京城,他完全凭借着一股惊人的意志与指南针,时不时再下车问路人。
再次迷路以后,齐庸凡本以为自己开着房车在古代环游世界的梦想大概要破产了。没想到殷旭居然递上了一份大殷地图。当然,周边的一些小国家也有所记载。
地图在古代乃是军事重物,殷旭哪怕身为公主,也是好不容易才搞到了一份。
齐庸凡赶紧给平板充上电,用建模分析软件将这份粗糙的地图换算成实地线路地图。
他在路上已经告诉殷旭,自己并不是真正的“齐雍”。他来自另一个时空,几千年后的未来。
殷旭过了很久才缓过来理解这个概念。从某种层面上而言,他已经算是思想前卫的人了。
要是寻常古代人,听到齐庸凡这番话,恐怕会以为他是疯子或是鬼怪之类。
然后殷旭问了个问题:“那真正的齐雍呢?你又为何与他长得一模一样?”
殷旭确认自己的记忆不会出现问题。他向来识人过目不忘,对比曾见过的状元齐雍,齐庸凡简直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这种相像并不是所谓的孪生兄弟,而是真正的、犹如本人般的雷同。
齐庸凡耸了耸肩,回答道:“事实上,我也很想知道。”
天知道狗日的国家穿越总局是怎么安排的。
“我们去哪儿?”殷旭说:“你不能再这样毫无目的地兜圈子下去了。”
殷旭也跟齐庸凡说了这阵子京城发生的事情。五王爷使了下作手段,谋杀了皇帝,发动逼宫。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令人始料不及,哪怕劲敌七王爷亦只能仓皇败退。
但这并不意味着五王爷这个皇位就能坐得十拿九稳了。
齐庸凡寻思着殷旭既然还要继续争夺皇位,那他就不出国了,就在国内玩玩吧。
他瞄了眼地图,道:“先去不崂山吧,这地方看起来僻静。咱们找一座人迹罕至的深山隐居。”
第八十六章
不崂山位于南方沿海地区。齐庸凡曾经无聊看了好几本大殷地理志, 其中便有提及这座靠海深山, 常年遭狂风洪水肆虐,另有海禁政策, 山民们便纷纷离居此地。
久而久之, 不崂山便成了一座人迹罕至的荒山。经常传出些闹鬼灵异的传闻, 在大殷颇具“盛名”。
齐庸凡一眼便在地图上看中了这座山。他在看地理志时很憧憬能生活在这种地方,所谓的天灾人祸, 不过就是沿海台风肆虐罢了。他有房车在手, 并不惧怕。
他寻思着去买一条船, 偶尔出海打渔,钓几条海味上来, 岂不美哉。
房车在崎岖的土路上疾行着,不出五天, 他们便抵达南方。期间路过越川县, 齐庸凡下车去采购了一番, 除了蔬菜瓜果, 他甚至还买了点种子。
他要做好在不崂山长期生活的准备。
他们甚至完全不必担心有追兵。五王爷的势力尚且没有渗透到全国各地,而以普通人力的速度纵是拍马也赶不上。
第六天, 房车开到了沿海地区。他们甚至经过沙滩, 是真的, 大自然演变而成的白沙滩。再边上, 有一片滩涂地。
古代的海简直堪比印尼小岛浅海区,碧蓝透明,沙质细腻。乍一眼望去, 水清沙白,碧海蓝天,美得无与伦比。
一群渔夫正在赶海。正是日落时候,潮涨潮落,他们耐心地趴在滩涂上伺机而动。
自从海禁政策后,极少数渔民才能够驾船出海。这样一来大部分渔民便失业了,而南边土壤贫瘠,盐业又由官府管控,他们只能想出赶海这个办法补贴家用。
齐庸凡将房车停在隐蔽的角落里,远远望着这一幕,回头对殷旭道:“要下去玩吗?顺便问下路,地图上到不崂山的路线太模糊了。”
“嗯。”殷旭近乎痴迷地望着窗外的景色。海边日落似乎天生就要比内陆美丽万分,虾红色的晚霞与湛蓝交织,深深浅浅晕染得恰到好处。他无意识地触碰着玻璃窗户,道:“原来大殷也有这般美好之地。”
“海边可好玩了。我有一次见过紫色的天空……”
“咱们下去玩吧。”殷旭牵着他的手欢快地奔向沙滩。
自打离开京城之后,齐庸凡已经很久没有见殷旭这般开心过了。此时也不由得笑了笑,任由他牵着。
在沙滩上玩了一会,殷旭捡到了几只奇形怪状的贝壳和海螺。他第一次见到这玩意,好奇地搁在手心里翻来覆去地观察着。
齐庸凡拿了一只放在他耳朵边上,笑道:“这是贝壳,据说通过它能听到海的声音。”
殷旭撇了撇嘴,道:“海的声音难道不就是反复的波浪声吗?”
“那可不一定。我们去滩涂那边吧,学一学赶海,或者跟渔民们买点海鲜,晚上做给你吃。”
沙滩离滩涂有一阵距离。殷旭光着脚踩在沙滩上,卷起裤腿。他将贝壳揣进怀里,跟在齐庸凡,一深一浅地踩着沙地,颇感新奇。
曾经他最大的愿望便是当皇帝,坐拥天下,掌权至上。但不知何时他发现有什么在慢慢改变,似乎像齐庸凡口中“环游世界”的生活,能让他感到更加幸福。
尤其是与深爱的人在一起。
“走快点啦。”见他半晌不跟上来,齐庸凡往回走去牵他的手,道:“等下天黑就糟糕了。我们可以在这儿呆两天,明天傍晚再来玩。”
殷旭点了点头,用力握着对方的手,隔着热度和些许沙粒,轻轻一笑,只觉得从来没有像此刻般满足。
等他们走到滩涂边上时,渔民们已经赶海完毕准备各回各家了。
他们的穿着打扮不凡,虽沾着沙尘卷着裤腿,显得有些狼狈,但一眼便可以看出与普通人截然不同的贵气。
很快便有几名渔民抱着箩筐,热情地围上来介绍道:“两位爷,要买点什么吗?都是刚捞上来的,还鲜活着。”
说罢,他们打开箩筐,露出里头乱爬的赤红色海蟹,还有一堆软脚虾,几条色彩斑斓的鱼。活蹦乱跳,皆是生猛海货,可惜运气不佳被海水冲上滩涂。
殷旭此前居于内陆,只知道彩色蘑菇有毒的道理。他瞧着那几条鱼,忍不住疑惑道:“它们能吃吗?”
“当然。”齐庸凡笑道:“海鱼可好吃了,还能做生鱼片,没什么腥味。”
渔民竖着大拇指,咧嘴笑道:“这位爷一看就是识货的!”
“这样吧,你们这些海货我都买了。”齐庸凡一边从兜里掏钱,一边问道:“再冒昧地问一下,你们知道不崂山在何处吗?”
渔民指了指右边,用夹杂着土话的口音道:“就在那边嘞,坐牛车两个时辰就到了。爷您最好不要去,那边真在闹鬼!”
说这话时,渔民面色严肃,好像在陈述某种事实。
“为何会闹鬼?难道近日有人在不崂山遭遇不测吗?”齐庸凡问道。
渔民挠了挠头,道:“这倒没有……只是大家都这般说,肯定是真的!”
对此齐庸凡一笑置之,他还是更相信眼见为实。
渔民们颇为淳朴,这么两大筐海货,才卖三百文钱,连同竹篓一起送。实在是海边海鲜不值钱,家家户户都在卖,除非运到县城里才能卖出高价。
但路途颠簸又遥远,等到县城时,鱼虾大都已经死透了。
齐庸凡直接给了他们一两银子,顺便学习了一下如何赶海。
渔民很大方地送了他一块破烂渔网,只要随意挂在滩涂里,等潮落时便可收获。
齐庸凡道了谢,与殷旭一同拎着海鲜往回走。房车里有冰箱,可以把这些海货冷冻保存,不怕坏。
太阳沉入地平线,天色已晚。透过车窗与林间的缝隙,波光粼粼的大海在夜色中闪动着奇妙的光泽。仿佛时空交错,殷旭趴在窗边怔怔出神。他有点恍惚,又像是骤然间明悟了旅行的真谛。
他问齐庸凡:“你之前看过的海也是这样吗?”
“当然不是。”齐庸凡正在厨房做饭,闻言别过头笑道:“我那个时代污染严重,大海颜色都变淡了,远没有现在漂亮。”
殷旭想了想,道:“可是你那里有好多这样的车,还有……可以远距离通话的?”
“光脑,那叫光脑。当然,以前是手机啦。”齐庸凡哼着小曲,一边将料理好的生鱼片妥帖地搁置在盘子上。
“要是我能去你家乡看看就好了,随便学会什么,就能给大殷带来翻天覆地的改变,让大殷彻底强盛起来。”殷旭有些遗憾道。
“那是不可能的。”齐庸凡耸了耸肩道:“我大概都回不去了,要给土著买一张时空票更是天文数字,历史上只有两个人做到过。”
殷旭:“……土著?”
“这并不是贬义词啦。”齐庸凡解释道:“土著是国家穿越总局对于本地居民的一种代称。”
“那要怎样才能换到时空票呢?”殷旭问道。
“呃,原时空的稀有物资?”齐庸凡随口道:“如果你能当上皇帝,咱们说不上还真能回去。历史上那次便是穿越者在异时空发现了N%稀有八号金属,与穿越总局交易后,不仅换到了三张回程票,甚至还一夜暴富成为联盟数一数二的富豪。”
说实话,殷旭并不能完全听懂齐庸凡说的话。尽管他在尽力理解,但时代的鸿沟并非那么容易跨越。私心而言,他想要去齐庸凡的家乡,并不是因为想让大殷更加强盛。他没那么伟大。
他只希望能够更多地接触到齐庸凡的世界,听懂爱人讲的那些奇言术语,仅此而已。
“好啦,开饭了,你过来帮我盛饭。”
齐庸凡做了三菜一汤,分量十足。一道生鱼片,沾酱油吃。以及炒青菜和清蒸螃蟹,配紫菜蛋花汤,虽简单,却是极美味的家常菜。
两个大男人的饭量惊人,齐庸凡甚至吃掉了整整三碗米饭。
吃得太饱,当然要做一些饭后运动,有助于消化……
“……”
两人折腾了半宿,一直睡到下午才醒。稍微收拾一下,吃了一顿饭,他们便下车继续去海边玩。
秋季的太阳并不热烈,沿海地区也并不太冷。吹着舒服的清凉海风,迎着暖融融的阳光。毫无疑问,这是最好的季节。
海波翻滚着,深蓝色在光下影射出神秘的观感。殷旭干脆换了一身衣服,穿上齐庸凡从现代带来的短裤短袖,扑进海浪里玩耍。
他们互相扑着水,嬉戏打闹,躺在海水里接吻。他们像尸体一样趴在沙滩上,任由涨潮时的海水拍打后背。大海的轰鸣,犹如有节律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