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雪山肥狐
果然穆子越想都未想便允了,还额外准六皇子在安乐侯府多留几日,顺便瞧着穆承泽头上的纱布又赐下了一大堆药材。云曦命人将东西直接搬去储秀宫偏殿陈贵人处,告知一声,便带着穆承泽大大方方出宫去了。
“表哥,骑马!”穆承泽兴奋地叫道。
宫里也常有皇子出宫,大多是坐着内侍驾的马车,又带上许多侍卫随行。到云曦这里,艺高人胆大,只把穆承泽放到自己的马上,用手圈住,双腿一夹马肚,那马便载着他与六皇子,箭一般往宫外去了。
穆承泽还是头一回骑在马上,一路只顾瞪着眼睛不住地往两边看,新鲜得不行,待进了安乐侯府都舍不得下,云曦只好又把他抱下来,转了个身,他又对安乐侯府的摆设各种好奇。
兰菲与兰萱迎了出来,见云曦带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孩,皆笑道:“少爷,这是何人?”
云曦用手悄悄比划了个六,因是皇子出宫,不可贸然泄露身份,倒把兰萱兰菲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云曦温声道:“阿泽,此次出来得匆忙,没什么准备,我还有事,暂且不能带你各处去转,你先在府里坐一坐吧。”
穆承泽懂事地点点头。兰萱已去捧了几碟六皇子喜爱的点心出来,穆承泽乖乖呆在正厅里吃茶吃点心,兰萱就在一旁守着,兰菲则被云曦叫去寻王生了。
王生这趟回来本也无事可做,很快人就找了来,云曦懒得客套,直接当了兰菲的面,将袖里的一叠欠条甩了出去。
因涉及兰菲终身,云曦另寻了一处说话的地方,也未让旁的人在场。一炷香过后,王生抱着那叠欠条,狼狈不堪、一瘸一拐地跑了出去,兰菲抡着一支拨火棍,跟在后头追着他打了一路,直到跑不动了才停下来,恨恨地啐了他一口,道:“我怎会这般糊涂,居然信你会悔改,这些年算我倒霉,从今往后再别出现在我面前,否则姑奶奶我打断你的腿!!!”
这个王生原也就是不停拿好话哄着兰菲,每每骗她拿出一点银钱,好继续去赌。他本无成亲之意,否则也不会生生拖了兰菲几年,最近还打起了兰菲嫁妆的主意。王生真面目被云曦拆穿后,兰菲如梦初醒,当即与他一刀两断,把人打跑后便捂着脸去哪里哭了。
云曦叹了口气,兰菲活泼坚忍,既然连人都打了,也不怕她会想不开自寻短见,只是送佛送到西,帮人帮到底,以后还要帮小丫头挑个好婆家才行……
其实管家张顺就很不错,知根知底,断不会对不起兰菲,云曦盘算着,还是得等兰菲心情好些了再说。
云曦处理好兰菲之事,抬腿便要去正厅寻穆承泽,只怕六皇子一个人呆着要闷坏了,安乐侯府本也没什么好玩的,远远却见厅外站了好几个家丁,都在着急地四处张望。
云曦心里一惊。他在处理王生时曾说过不许任何人来找,莫非六皇子出了什么事?但安乐侯府是他的地盘,怎么可能?
他急步走近,见到他的家丁喜出望外,迎上来三言两语说清了来龙去脉。不一会儿管家张顺也来了,见到云曦直吓了一大跳,原来厅里出了点乱子,家丁们找不到云曦,便去把管家找了来,张顺这会儿只觉自己办事不利,说不定过两天这管家之位就要让人了。
云曦沉吟片刻,对张顺道:“你先去处理。”顿了一下又道,“不必提我。”
张顺松了口气,心知少爷不会怪罪他了,但也不知少爷有何打算,他不敢去问,既然少爷已到,里头再怎样也闹不出什么来,咬咬牙应下,率先走了进去。
安乐侯府正厅,一名陌生女子,正对着坐在椅子里的六皇子怒目而视。
云曦从家丁口中得知了这女子的身份。南诏灭亡几年后,荣安长公主带着他重回皇城,曾嫁过忠勇伯郑恒,这便是说,有段时日,郑恒是云曦继父。印象中,郑恒有一妹郑清嫁入了靖北侯府,眼前这女子与郑清有关,只是非郑清所出,而是靖北侯的庶女,姓姚名雪晴。
云曦与郑家从不来往,他与这位姚小姐并无半点血缘关系,以前也从未见过面,但姚雪晴这个名字云曦相当有印象。上一世,就是这位姚雪晴,因不满嫡母郑清为她定下的婚事,妄图攀亲嫁给云曦,硬往当时的骁勇将军府闯了数次,唱了不少独角戏,恰逢云曦征战在外,皆阴差阳错躲过了。那郑清也是个狠角色,据说后来直接把姚小姐捆着送上了花轿,拜堂成了亲,姚小姐这才消停。
没想到这一世,骁勇将军府成了安乐侯府,姚雪晴还是缠过来了。
云曦恐姚雪晴冲撞六皇子,本想直接进去赶人,但见穆承泽处乱不惊的样子,云曦顿时又有了别的想法。他想亲眼看一看穆承泽如何应对,这些日子兵书什么的乱七八糟教了不少,也不知六皇子有没有长进……不过姚雪晴若敢口出狂言,他立马就进去将人撵走。
姚雪晴原就攒了一肚子怒气。
家里为她定了一门亲,竟要把她一个侯府小姐,下嫁给翰林院最末品的小文书,而她的嫡出姐妹,却通通嫁入公侯府邸,这差别也太大了,姚雪晴十分不满。她想起嫡母郑清明明就有一门贵亲,安乐侯位高权重又尚未婚配,这是提灯笼都找不到的好姻缘,嫡母却提都不提,非要她嫁给小文书,姚雪晴怎能不气?嫡母靠不住,生母又只是个妾做不了主,姚雪晴琢磨着要想嫁给安乐侯只能靠自己了,其实嫡母与安乐侯可算是姑侄,那安乐侯就是她表哥,自古表兄妹,不都乐意亲上加亲吗?
她能有这样的想法也不奇怪,毕竟荣安长公主离世多年,郑家巴不得没人记得当年和离之事,也不会四处去宣扬当年郑驸马有多出格。在大楚,和离只是没了夫妻之缘,一般人也不会真断了两家的联系,毕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姚雪晴就以为,郑清只是不想让自己嫁好,才在她面前绝口不提安乐侯。
这姑娘平时看多了风花雪月的话本子,觉得必须得亲自见安乐侯一面,若能让安乐侯对她一见钟情,嫡母难道还能再拦着不成?
孰料,她好容易瞒着家里一次次溜出来,每回都只见到安乐侯府的小丫鬟兰菲,三言两语将她挡了回去,总说侯爷入宫教六皇子念书去了不在府里。被挡了几次,姚雪晴都怀疑是不是这丫鬟居心叵测,故意为难。好容易今日换了另一个丫鬟兰萱,也是犹豫半天,才将她这位“表小姐”迎进府来,却只让她在偏厅等着,还说什么府中有贵客,切不可胡乱走动。姚雪晴嘴上应得好好的,待人一走,立刻就出了偏厅,她对自己的容貌相当有信心,已当自己是安乐侯府未来的当家主母了,还能有谁比她更尊贵,而且她若不走,要如何与安乐侯“不期而遇”呢!
18、处置
侯府与侯府,里头格局也是差不多的。姚雪晴没多久便摸到了正厅,却见一众下人在伺候个七八岁的小孩吃点心,那小孩眉清目秀,不过身上穿着半新不旧的袍子,头上还裹了纱布,怎么看都一副穷酸样,不像大户人家的公子。
姚雪晴早打听过了,安乐侯尚未婚娶,府里也干干净净,没什么通房侍妾,那这就不会是哪个庶子了。姚雪晴悄悄拦住过路的家丁打听,那人刚好也不清楚,姚雪晴眼珠一转,靖北侯府里有不少下人争相讨好大管家二管家的,那些管家私下也会带穷亲戚来侯府见见世面,兴许这正是安乐侯府哪个管家的孩子,这样一来,穿着打扮可就对上了。
姚雪晴很不把自己当外人,大大方方走了进去,往厅中一站,里头下人得了令要照顾好这位小公子,冷不防来了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小姐,似乎还是个有身份的人物,下人们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先看看情况,先将小公子护住了,一些下人去打探这女子身份,另一些分别去寻管家与少爷了。
姚雪晴见无人理她,不由有些生气,看穆承泽便觉碍眼,自言自语道:“表哥这府里也该好好整治一下了,不过是个奴才,也敢坐在主位?”
那小孩好似没听见,依旧捧着点心在吃。姚雪晴到底没敢太大声,也没几人听见,她先寻了张椅子,刚一坐下,便听那小孩轻笑了一声,将碟子放下,擦了擦手道:“的确该好好整治,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东西,竟敢坐主位。”
这竟是拿她方才所言回敬她了,姚雪晴满脸绯红,蹭地一声站起来,指着穆承泽道:“你!!”
穆承泽冷眼瞧她,道:“你是何人。”
姚雪晴道:“我乃靖北侯府的小姐,安乐侯是我表哥!”
穆承泽漠然道:“没听说过。你既是什么小姐,为何身边连个丫鬟婆子都没有,焉知不是个骗子。”
姚雪晴大怒,她本就是偷偷跑出来的,哪敢多带什么人。
姚雪晴咬牙道:“我确是侯府小姐,倒是你、你是什么混账东西,竟如此嚣张,等表哥来了,我定要叫他将你赶出府去!”
穆承泽皱眉,道:“管家何在?”
张顺便是这会儿刚到的。他已得知六皇子私服就在府上,一下子便反应过来这位小公子是谁,进来先毕恭毕敬行了个礼,但如何称呼上犯了难,六皇子身份不能泄露,索性道:“表少爷好。”
姚雪晴瞪圆了眼睛,这穷酸小鬼,居然也是安乐侯的表亲?但是不对啊,安乐侯明明只有她嫡母这一位姑姑。
穆承泽道:“管家,你来的正好。我问你,若有人冒充府里亲戚,该如何处置?”
张顺脑门的汗一下子就流下来了,道:“乱、乱棍打出去。”
穆承泽道:“好。”一指姚雪晴:“便是正经亲戚,也没谁家会这般既无拜帖、又无仆从就上门的。既然表哥在忙,此等小事我便替他处理。”
张顺当然听六皇子的,更何况云曦还在外头。穆承泽这一发话,他即刻便命丫鬟婆子将姚雪晴团团围住。姚雪晴自诩是大家闺秀,哪见过这阵势,尖叫道:“我是靖北侯府的小姐,你们怎么敢——”
穆承泽冷声道:“念在是女子,不必打了,直接轰出去。”
姚雪晴被一群丫鬟婆子推搡着,出了厅冷不防就见到一位华服的俊雅公子,仿佛见到了天神一般,心想这必是安乐侯无疑了。她顿时就觉得,天底下再没有比安乐侯更靠得住的人,她一边热泪盈眶朝安乐侯的方向奔跑,一边大声地叫嚷着:“表哥救我!”
婆子们眼疾手快,从后边按住了姚雪晴,姚雪晴拼命挣扎,又喊又叫,婆子只好用帕子堵住她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