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园有星
容月的白色长发太标志了,桑漠走了那么多地方,目前就见过这么一个。肯定不会认错。
和老人的枯白不同,容月的白色温润顺滑, 光泽微暖, 走到哪里都不会有人把他误认成老人。
桑漠觉得自己是个坏蛋, 被人救了还反过来威胁他,抢他们的食物。
偏偏老天就要让他来体会这种手足无措的尴尬,桑漠整个人都不好了, 长年没啥表情的小脸不知道怎么动, 只好低下头。
结果更尴尬的事情发生了。
容月:“为什么对不起?我们见过吗?”
桑漠:“……”
“见过。”天阳提醒:“刚到裂谷,救上来的人里面就有他。夜里拿刀抵着你,抢了鹿肉。”
“是你呀!”容月这才想起来。
桑漠:“…………”
不等桑漠解释自己的做法, 容月就伸手把他拉上了狐狸背,让他坐在最前面。
“好了,上来再慢慢说吧。”又拍拍他的背。
大狐狸左右跳跃,背毛又轻又软,坐在上面一点也不震,像陷入了云朵。
桑漠暗暗兴奋的同时,忐忑地把自己当时的做法解释了一番,说罢,自己也知道愚蠢了。天阳和容月单枪匹马冲进营地,两人对上近百人,杀得对方毫无还手之力,实在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实力。
桑漠:“……要是我当初没有离开就好了。”
报仇之日也许更早就实现了。
“往事不可追。”容月轻轻叹了口气,劝他,也是劝自己:“向前看吧。”
大狐狸攀到了山顶,下落时的失重感让木铃叫出了声。
容月突然道:“你刚才说,你叫什么?”
“我?桑漠。”
“桑露你认识吗?”
桑漠差点从狐狸背上掉下去,把身子强行往一百八十度扭去,激动大喊:“是我阿姐!桑露是我阿姐!她还活着吗!?”
“……活着,活挺好,最近还被一个懒汉缠上了。”容月高兴地感叹:“回去你就可以和她相认了。”
翻过这条南北走向的山,眼前一片开阔视野。
碎岩堆叠的巨大空地,边角盖着薄雪,灰白交错,望不到边际。
白狐落地,放四人下来,它抖抖身体,引众人来到一个避风山洞。
“这里很好睡。嫌风大就进来,想吹风就出去。算是我家。”白狐张嘴道。
“很多很多年前,我和老友无聊,约定一起睡觉。为了人类不来打扰,在山谷外侧种了很多昏昏草。”四人弯着腰鱼贯而入,听狐狸说:“昏昏草能让普通的人类困倦,走到附近就会睡下去,不会上山来。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昏昏草竟都死了。”
容月准确捕捉到老友这个词:“前辈的老友是?”
狐狸转身,蹲坐在干草堆上,孤傲地说:“一只蓝龟。”
听它说,这片大陆上有许多只神兽。它们本是普通的动物,偶然觉醒神力,成为了超越了普通动物的存在。
它们跟人类学习了语言,有了自己的思想,传承。
“最初,神兽是照常生老病死的动物,唯独我与蓝龟是特别的。很久很久以前,我们意外吃下了星野中长的一种红果,就此蜕变,获得了更长的生命。”
“只有你和蓝龟前辈吗?”
“我不知道。”狐狸低沉说:“年轻时忙了很多没有意义的事。后来魔兽兽潮耗费了我们很大的力量,现在懒得动了。”
四人:“…………”
白狐抬起爪子舔了舔,又放下:“我和蓝龟可以在相距很远的地方用意识交流。但他现在陷入了沉睡,必须先将它唤醒。”
“怎么唤醒?”容月抓住机会:“您要亲自去找它吗?”
白狐看样子十分想一直在这个雪窝躺到天荒地老,犹豫片刻说:“外边太热了。你们帮我忙,作为回报,你们也可以向我提出一个要求。”
这个山洼气温确实不同寻常的低,容月还以为是这个狐狸自己弄出来的,原来并不是。
容月思考间,围脖叽叽叫了两声,白狐不赞同地看它,生气道:“你掉了很多毛。你现在很丑。”
绕着容月肩膀的围脖浑身一僵,委屈巴巴地垂下四肢。
“没关系的。”容月笑道:“并没有秃,冬天就又长出来了。”
围脖撒娇地舔了舔容月的耳垂。
“前辈,我刚才听到魔兽兽潮,这是什么意思?”
容月先问。
“唔?你们不知道?”白狐闭了闭眼睛,幽幽叹气:“也是,又过了很久了。”
“神力与魔气此消彼长,每当一方长时间压过另一方,另一方便会爆发。”
“这一切,据说在星野中有所记载。”
“有过魔兽横行的过往,也有过人类主宰的时代,乱象开始前,有特殊能力的人类能听到预言。”
见四人都紧张地盯着它,白狐放松地打了个哈欠。
“不要怕,你们可以为自己的曾曾曾子孙紧张一下。我困了。人类,赶紧提要求吧。”
容月与天阳对视,无声交流。
片刻后,容月笑着说:“能和人类沟通的神兽多吗?”
“唔?”白狐想了想:“现在,没有什么真正的神兽了。至多比一般动物聪明些,像我的崽子。瞧它,十分喜欢你,根本不愿意呆在家里。”
围脖调转身体,拿屁股对着白狐。
“如果我想找这些动物,并且和它们达成合作,比如它们帮我们工作,我们提供食物……可以吗?”
白狐坐直了身体,黑亮的眼睛盯着容月。
半晌它说:“我不能干涉它们的意愿。”
“只要您能将它们召集来,别的我们自己商量。”
容月用了商量这个词,再加上一脸漂亮温和,身上又带着暖暖的治愈之力。这让白狐十分舒适,本能对这个人类有了些好感。
“……可以。”
白狐最终道。
它站起来,又打了个哈欠:“我的老友蓝龟,在西面的海中。穿过原野,路过森林,翻越山川,便能看到大海。”
不等容月再发问,它走出山洞,砰然变大,又将四人一围脖甩上后背,沉声道:“别掉下去——”
白狐起跳,身体变得像小山那么大。向上的加速度把四人死死拍在白狐的背上,两个少年忍不住大叫起来!
“云——”
“是云!”
几秒的功夫,这一跃竟是跃到了云层里!
无形的水汽将众人包裹,凉丝丝,不小心张嘴还能尝到一点甜味。
木铃和桑漠都忍不住一直尖叫。
白狐说话声如炸雷一般轰隆隆响在天际:“找到蓝龟——让他醒来——”
容月大喊:“急吗!!!前辈!!!急吗!?”
“…………”
没等到白狐的回答,一阵失重感袭来,四人又飞速下坠!
某一刻,白毛大地毯消失,四人落在树冠上,又被各种树枝挂着减缓了下坠的冲力,最后直直坠地。
“嗷!”围脖第一个弹起来,生气地蹦跳,在或爬或躺的四个人之间来回拱。
天阳最先跃起,跨步到容月身边,皱眉:“怎么样?”
“没事。”摔倒是没摔着,就是晃得有点恶心。在天阳的帮助他坐起来,按了按胃,又说:“俩小孩呢?去看看。”
天阳确认他没事,把摔懵的木铃和桑漠拎过来,四人围圈坐着,中间生了火。
没有人说话,都在回味刚才的事情。
这只白狐的出现,一下子将整个世界的三观都撕碎了。
容月不禁想起那个狼族老大说过,他们部落干的事情,是有人“教”的。
那是谁?大陆的历史究竟有多长?白狐和那个蓝龟活了多久?什么是魔兽兽潮?祭祀的传承又是在什么情况下发展而来的?
太多疑问,得不到解答,但四人都有种奇妙的雀跃感。
一直以来,他们都在为生存苦苦挣扎。可事实上,世界更精彩,他们还有更多的可能性。
容月一把摁住围脖,从头到脚撸了一通,才算出了口气。
“那是你阿爸吗?”
围脖:“吱吱?”
得,他就多余问。
四人分头去附近判断地形和找水,太阳落山前回到了火堆边。木铃带来的好消息,他判断这里离困困部落不远,植物的分布和类型都很像,土质也像。
“我在那边挖过陷阱,都观察过,我肯定!”
容月夸了他一番,休息了一晚,第二天四人早早出发。
终于,半下午时看到了困困部落的栅栏。
“月月——”江流像个小炮弹似的冲过来,砰一声撞在容月身上,大眼睛要哭不哭的:“我们等了好几天了!我不知道该闻什么!也闻不到你们的味道!”
她抱着容月的大腿朝木铃龇牙:“要你有什么用!”
木铃:“……”
木铃自诩大人了,不跟小孩计较,两人绕着天阳和容月拌嘴,留桑漠局促地跟在后面。
容月回头笑笑:“等你回部落,还会有很多朋友的。啊,你不会还不想加入我们吧?”
“我……”桑漠低着头,想说什么,被容月打断了:“不想也得想,你阿姐还在我们手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