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丛音
秋满溪失笑,道:“若是你师兄见到我拉着你喝酒,指不定数落死我,小祖宗,饶了我吧。”
易雪逢也笑了起来,不过笑完之后他又有些难受,依然抓着秋满溪的袖子不想松手,他眼巴巴地看着他:“那师尊什么时候回来啊?”
秋满溪似乎有些为难,按照他这种半年都蓄不出一点灵力的速度来看,指不定易雪逢都成亲生子了,他还不能出来。
但是这种话他是不能对易雪逢说的,只能柔声哄他:“师尊很快就能回来了。”
易雪逢忙道:“真的吗?很快是多快?明天可以吗?”
秋满溪笑得不能行:“你说呢?”
易雪逢道:“雪逢觉得可以!”
秋满溪笑得说不出话,只能又将一个护身的灵物塞到他手里哄他玩:“乖乖听你师兄的话,嗯,不听也没关系。”
在远处看着他们腻歪的宁虞听到这句话,不满地瞥了他们一眼,道:“你到底还闭不闭关了?”
秋满溪叹了一口气,拍了拍易雪逢的头,道:“那师尊走了。”
易雪逢这才不情不愿地松开手,秋满溪没有再多留,正要催使灵器离开,易雪逢却突然撒腿跑来,一头撞在了他怀里。
秋满溪被撞了一个踉跄,无奈低下头,道:“雪逢,又不是生离死别,至于哭成这样吗?”
易雪逢抬起头,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他哽咽道:“我有点害怕……”
秋满溪温柔地道:“害怕什么?”
易雪逢喃喃道:“害怕……之后再也见不到师尊了。”
秋满溪道:“你在说什么傻话?”
易雪逢也不知这种不详的预感到底从何而来,只是隐隐觉得,若是秋满溪离开后,那两人可能再无相见之日。
只是这种说法太过不详,他不想说出来。
秋满溪又哄了他几句,最后和他保证道:“师尊出关后第一件事就是去寻我的雪逢,好不好?”
易雪逢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小声道:“那说好了。”
秋满溪笑道:“好。”
他握着易雪逢的手指,在他大拇指腹上轻轻摩挲了一下,示意决不食言,易雪逢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秋满溪没再多言,回头给了宁虞一个眼神,得到宁虞的点头回应后,才驾云而去。
秋满溪离开后,易雪逢站在原地看着一望无际的天幕看了许久,直到天黑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宁虞原本以为自那日易雪逢经脉中的寒意驱散后便不会再发作,可是谁知,在秋满溪离开后的第二个朔日,易雪逢又开始觉得冷了。
被易雪逢吵醒时,宁虞直接火大得想要打开,他沉着脸打开门,正要张口就骂时,一块冰似的身体直接撞在了他怀里。
宁虞一惊,忙伸手去扶。
易雪逢浑身寒意,脸色惨白得可怕,身体更是软得站不住,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强撑着走到宁虞的住处的。
宁虞飞快将他揽着抱到床上,在撩易雪逢的长发时,无意中瞥见了他的后颈——那雪白的皮肤上像是出现了一枚烙印一般,一朵雪花梅印跃然出现。
易雪逢突然握紧了手中的杯子,力道之大竟然将那瓷杯捏得粉碎。
他面无表情地将手中的碎片扔开,抬起手摸向自己的后颈,一百年过去了,即使他已经换了一具身躯,却仍然记得牧雪深强行从他后颈处灌入灵力的痛苦。
牧雪深仿佛有无数条命似的,杀了他一次过段时日他依然能卷土重来,秋满溪那次拼尽全力驱散他的神魂,也不过两个月他又再次回来了。
自那之后,易雪逢过了数年被牧雪深支配的日子,也逐渐明白他附身自己的识海中,也许并不是为了夺舍。
若是真的为了获得一个躯体,那他大可以直接击溃他的神识夺舍这具躯体,而不是这么大费周章地妄图诓骗他前去蛮荒的虚无之地。
易雪逢深吸了一口气,想起来百年前牧雪深那可恨的模样心中压抑的怒火就缓慢烧了起来,他漫不经心地摸着自己发梢的发带,眼眸没有聚焦地落在一处虚空,仿佛在出神。
窗外的乌鸦依然再盯着他看。
易雪逢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不知为何突然自嘲地笑了一声,他站在窗边,头也不抬地随手挥出一道灵力。
“轰”的一身闷响,隐在枝头的乌鸦被他瞬间击中,乌鸦拐角一声直接从树上摔了下去。
易雪逢抬手将乌鸦抓在掌心,面无表情地盯着那赤红的双眼看。
乌鸦被抓后,不知是不是被打懵了十分乖顺地窝在他手上,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嘴张张合合却一个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易雪逢轻声道:“牧雪深。”
那乌鸦眸子一缩,眼眶中竟然缓慢滑下了一地血泪。
乌鸦张开嘴,挣扎了半天才发出一串沙哑的声音,细听之下,那竟然是牧雪深的声音。
“我的身体……”
易雪逢的手猛地一用力。
那乌鸦仿佛在笨拙地学舌,说出的话也磕磕绊绊,令人听着鸡皮疙瘩险些起了一身。
乌鸦道:“那是……我的身体……还给我!”看小说,就来! 速度飞快哦,亲!
第71章 慢慢
易雪逢淡淡地看着那笨拙说话的乌鸦一眼, 握着它身体的手微微用力,轻声喃喃道:“你的身体?”
乌鸦被他捏得胸腔一阵剧痛,终于忍不住扑腾了两下, 易雪逢却无意再抓着他, 任由它扑腾着从自己手中挣扎出去。
乌鸦一得到自由后,徘徊在半空飞了一会,才扑扇着翅膀朝着一个方向离开了。
易雪逢抬头看了一眼, 那正是虚无之地的方向。
他的住处没有其他人,宁虞更不会惹他生气派人守着他, 易雪逢将窗子关上后, 一路畅通无阻地出去了院子, 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他顺着乌鸦飞去的方向慢条斯理地走去,手指上缠绕着一根若隐若无的红线,一路蔓延至天上,最后缠在了那只展翅飞翔的乌鸦身上。
易雪逢像是在放风筝一样,顺着无人的小路跟了一路, 最后停留在了一处雾障之地。
那是蛮荒和三界的分界之境, 因雾障而使得那片地境真假难辨,魔修同道修更是相对面而不相望,仿佛身处两个小世界, 正是几百年前众人所说的“道魔殊途”。
切云所说的石窟正在易雪逢左手边的小道上, 雾障蔓延到了不远处,隐藏着旁人所想象不到的凶险。
若不是那乌鸦突如其来的话,他本是想再过几日等经脉修养好再来找牧雪深的, 只是现在,他却等不了这么久了。
但是易雪逢却没有去看那鬼气森森的小路,而是视线一直落在面前一望无际的雾海出神。
不知看了多久,他神使鬼差地缓步朝着雾障走去,细长的手伸着,在触碰到雾气的一刹那突然像是胆怯了似的猛地往后缩了缩。
正当他想要将手收回来,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主人,你找我?”
易雪逢被吓得一惊,往前伸的手猛地落在了雾气之中,雾海中仿佛有一只手直接将他强行脱了进去。
一入雾海,易雪逢眼前一阵白茫茫一片,除了白色之外什么都看不见。
不过不知为何,易雪逢却仿佛对那白茫茫的雾气有极深的恐惧,他眼眸睁大,心跳如鼓,浑身发抖地想要往后退,但是身体却像是僵硬了完全动不了。
眼前的雾气逐渐散去,似乎有人从自己身边跑过,易雪逢死死闭上眼睛,知道那只是虚无之地的幻境罢了。
那些幻境有的是真实发生过的,有的则是雾海常年累计虚幻出来的,一旦进入便让人分不清楚真假。
易雪逢紧紧闭上眼睛,挣扎了半天身体突然能动了,他正要满心仓皇地往回走,一只手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易雪逢茫然抬头看去,等面前的白雾散去后,那场景令他瞳孔一缩,险些尖叫出声。
宁虞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整个腹部像是被什么灼伤了似的一片血肉模糊,他眸子恹恹地垂着,似乎下一瞬便会死去,却不知被什么强撑着保持着清醒。
易雪逢愕然看着他。
宁虞死死抓着他的手腕,长发上已经沾满了血,落在他雪白的衣襟上,显得极其触目惊心。
“你……”宁虞唇角全是鲜血,却还是强撑着艰难道,“别让我恨你……易雪逢!”
易雪逢浑身都在颤抖,感觉宁虞身上流出来的鲜血仿佛蔓延到了他脚底似的,将他冷得一哆嗦。
“给我滚!不准回来。”
“易雪逢……雪……逢。”
“易雪逢!”
螣蛇死死抓着他的手,使劲晃了晃的肩膀:“易雪逢?主人?你怎么了?醒一醒!”
易雪逢浑身一个激灵,迷茫地张开眼睛,认了半天才认出来抓着他的人是螣蛇。
螣蛇面容俊美,瞧着十分刚正不阿,他见易雪逢回过神来,轻轻松了一口气,道:“你怎么突然碰那雾气,之前不是都不让我们碰的吗?还说里面的场景都是虚假的。”
易雪逢还停留在那幻象中回不过神来,被螣蛇吵了半天才终于按住头,皱着眉使劲摇了摇。
螣蛇见他脸色惨白,疑惑道:“你在那里面瞧到什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易雪逢的手腕上依然残留着鲜血的粘稠感觉,令他不自觉地拿着手腕往自己腰上的衣服上蹭,直到整个手腕通红一片才停手。
易雪逢脸色有些冷淡,螣蛇知晓他不愿提这个,只好小心翼翼转移话题:“那主人,你把我单独叫过来到底有什么事,还不让切云知道,难道……”
他大吃一惊捂住了嘴,仿佛想到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事,一个大男人连姿态都开始变得扭捏造作起来,十分晃眼睛。
易雪逢瞥了他一眼,没有接他的戏,直接道:“带我进石窟,不要让切云知晓。”
螣蛇一惊,慌忙摆手:“不成不成的,那石窟中危险重重,就连切云进去了都不一定能保证全身而退,更何况里面还有个牧……牧什么来着,反正有个想要你命的大魔头,这样就更不能让你单独进去了,要是切云知道了,指不定把我烤了吃了。”
易雪逢面无表情:“你不带我进去,我现在就把你烤了吃了。”
螣蛇:“……”
片刻后,易雪逢坐在螣蛇身上,利用螣蛇的隐藏灵力悄无声息地潜入了石窟。
百年前蛮荒虚无之地的石窟中全是一堆凶神恶煞的魔修,自从宁虞执掌蛮荒后,这个石窟中的所有魔修险些被他杀绝,只有几个有眼力劲的跑的很快逃过了一劫,自那之后,这里便荒废了。
石窟本是千万年前落在蛮荒的一块巨大无比堪比小山的巨石,每日风吹日晒,有时还能碰到魔修厮杀被灵力击中,日积月累后表面逐渐显露出来了一个个巨大的窟窿,小的只能只容一人寄身,大的险些能凿空了整个山石,宛如一条幽道。
蛮荒魔修大部分过的往往都是苦行僧似的生活,累了直接席地而睡,不像外界那样管什么片瓦遮身,但是总是过这种只知厮杀或交媾的日子也有些无趣,便有人开始寻巨石上的窟窿休息或闭关。
久而久之,这块巨石已经便成了一个个洞府,住满了魔修。
易雪逢踩着螣蛇的身体轻飘飘落在了石窟中央镂空的巨大方厅中,将螣蛇蹬的“哎呦”一声,险些闪了腰。
石窟已经荒废,到处都是蜘蛛网和废旧之物,墙壁上还有各种暗红的纹路,仿佛是鲜血染上去的。
易雪逢在方厅之外的环绕整个石窟的长廊上行走,踩在石头上发出轻微的声响,他四下打量着周围,似乎在找寻着什么。
螣蛇捂着腰哎呦哎呦地跟了上来,道:“祖宗哎,你到底来这里做什么啊?要找牧谁谁单挑吗?但是你现在这个体格子想必连他一击都挨不住吧?”
易雪逢正在抚摸着石壁上的一道剑痕,闻言偏头,淡淡道:“你见过牧雪深吗,为何会知晓我连他一击都挨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