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飞奔的橘子
终玉宸握着他的手,低声道:“你撑住,我……”
“陛下……”诗言脸上混合着一塌糊涂的血,将他的神情遮掩:“我很开心,我等到了我的花开。”
“我叫人来……”
“陛下,你看到预言了吗?”
“我看到了。”终玉宸的精神力震荡了起来,呼唤着帝国意志的名字。
诗言好似看到了他的举止般,笑了起来:“那就好,那朵花开的真好看啊。”他专心致志的跟终玉宸描绘着它的模样:“小小的白色花苞,里面有……”
他没说完,彻底失去了声音。
精神力里泛起波动,被再次召唤的帝国意志绕着他转了一圈,什么都没做就离开了。
终玉宸茫然的看着残留着笑容的诗言,又感受了下离开的帝国意志,在接踵而来的信息里,艰难提取出了重点。
帝国意志无法将他起死回生,所以他离开了。
终玉宸茫然的楞在原地,做不出该有的反应。
他本不该对此感到难过,在今天之前,他跟诗言未曾有过友谊,甚至可以说一直到他死亡,他们也只是一面之缘的陌生人。
但问题是……
他为我而死。
这个念头一出现,终玉宸好似从始终漂浮、无法着地的虚空中回到了现实,他确实是为我而死,如果他没将他所看到的场景展现在我面前的话,事情就不至于发展到这一步。
窥探未来需要付出代价,但将窥探到的未来泄露给旁人,尤其是毫无信息缺失的转达,需要付出更严重的代价——这就是他本该问的那句话“这对你没有影响吗?”,他没有问,因为他没有想起来。
终玉宸对预言的兴趣并不大,甚至并没有迫切想知晓它的心情,对方也根本不必将生命作为代价,将预言完整的告诉他。
如果他知晓这意味着什么的话,他宁愿不知晓这则预言。
一号察觉到了终玉宸剧烈的情绪波动,他看了眼二号。
二号接收到了他的视线,撇了撇嘴:“伟大的主人,我们是不是该联系下度落族?”他建议道:“或许他们对他有所安排呢?”
终玉宸回过神来,二号说的没错,不管怎么样,他得把诗言的尸体还给度落族,又或许他可以找知情的度落族,聊聊关于诗言的事情?
终玉宸看了眼度落族们的精神力波动,干脆直接接入了所有度落族的精神力【诗言死了。】
度落族们的精神力波动轻轻动了动,压根没有搭理终玉宸的意思,沉寂的精神力波动中,显得他们格外的冷漠,不像是面对一个同族的死亡,倒好似只是一个陌生人的离去一般。
终玉宸还没来得及生出诸如愤怒的情绪来,有一个度落族开了口【我们知道。】
终玉宸微微一愣,对方却已经跟他建立了单独的精神力链接【他选择了这条路,这并不是一件让人难过的事情。】
【如果您允许,我们稍后会派人来接走他。】对方的精神力波动十分稳定,显出异常的坚韧来。
终玉宸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他固执的停留在自己的底线内,哪怕在王者的路上越走越远,沾染上他不曾知晓的改变,却依旧未曾改变他心底深处那些不知从何而来的软弱——当然或许这还有另一个形容:善良。
不过这些对于一个西雅皇帝来说,未免太格格不入,而随着终玉宸的强大愈发深入人心,也越来越少有人能触碰到那些纯粹的东西。
但此刻,有人为他而死这件事,就恍若利刃,刺中了终玉宸自己都快遗忘的,埋藏在深处的东西。
他沉默着,回味着久违的脆弱和挣扎。
似乎是意识到终玉宸的情绪并不算好,对方在沉默了几秒后,坚韧稳定的精神力波动忽而扬起几分,显出一种莫名的温柔【陛下,我们所有人都在等着种子发芽,开出那朵小花,而他等到了。】
【那是一朵漂亮的花,不是吗?】
他没有说太多,但这种平静的描述语气,让终玉宸也跟着平静了下来。
【对于大多数生物来说,生老病死都是一件大事,但对于度落族来说。】对方的声音缓缓流淌,平静且毫无波动【它就在那里。】
他的平静和漠然,是切真的对死亡的漠然,他们不畏惧死亡,也不蔑视死亡,死亡对于他们来说,就好似呼吸一般,自然又寻常,不值得他们为此流露出多余的波动。
跟星盟有些相似,但又截然不同,星盟生物蔑视甚至挑衅死亡,他们享受跟死亡斗争的那一刹那,而度落族他们漠视死亡,死亡对他们而言是一个终将到来的符号。
终玉宸奇异的平静了下来,对方的态度太过笃定,感染了终玉宸。
【但他本来不该就这样死去。】终玉宸冷静的拾起理智道【他不是难得出现的先知吗?他本该能发挥更多的作用。】
对方似乎有些奇怪终玉宸的话【这是他的人生,他有权选择怎么做。】
完全无法抵达度落族如此高境界的终玉宸,还是想说些什么【但对我来说,他……】他停下了话,忽而轻叹了口气【这让我觉得很沉重。】
对方无法理解,又不知道说什么,也沉默了几秒,忽而开口道【他的花开的很好看。】
终玉宸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意识到这场沟通只能止步于此,他压制了下泛滥的情绪,将自己伪装得毫无异样,才开口道【你们派人来接走他吧。】
对方应了一声,迫不及待的断开了通讯,迫不及待到让终玉宸察觉出几分如释重负的意味来。
终玉宸盯着诗言的尸体看了几秒,他含笑而去,虽然血迹将他的模样变得惊悚,但最后的笑,依旧显眼。
终玉宸沉默的注视着他,精神力微微一动,将这个房间彻底封锁,确保哪怕是铁沙也无法进入,在出门前犹豫了下,出于某个他并不想深究的理由,将肩上沉默许久的银色面具摘下,安置在房间一角。
面具上的眼睛动了动,坨液族们在自己的族群里交换了下意见,达成一致,就重新将自己的存在转移回了新朋友上。
终玉宸在客卧前停下脚步,轻轻敲了敲门。
门被打开了,空斯披了件外套,伸手抓着软趴趴的头发,正试图在洗完澡后重新给自己抓出个发型来,看到门外的终玉宸,他手下一顿,目光落到终玉宸脸上,他咽回了原来想说的话,侧了侧身,给终玉宸让出了路。
终玉宸目光在室内扫过,除去些许个人用品外,几乎看不出有人居住的生活气息——当然空斯大部分时间都跟终玉宸在一起,只有睡觉的时候才会回到这里,但这里依然显得太过……空旷疏离了。
就好似他从未想过久留,随时都会带着仅有的几件个人用品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