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随死殉 第254章

作者:藕香食肆 标签: 虐恋情深 系统 穿越重生

  不等他再开口,莫沙云已经把他堵嘴拖了下去,拴在他自己乘坐的车辕上。

  当场就有两个羽林卫跟过来,扒了吴仲雄身上的夹袄,从街边太平缸里砸开浮着薄冰的凉水,哗啦一桶浇了个透心凉。他正冻得差点背气,两个羽林卫手里脏兮兮的马鞭就抽了下来,照着他的腰背咻咻狂抽。

  ……!!!

  吴仲雄疼得想要吱哇乱叫,然而,被布囊堵住了嘴,他连气都喘不出来。

  谢茂抬头看了黎宅门额一眼,问道:“这是黎阁老府上?”印象中,黎洵不住这儿?

  底下人忙答道:“禀圣人,这是太后娘娘赐予黎夫人的家宅。”

  若是黎洵府上,谢茂倒是能进去看一看。黎簪云寡居之身,他进去就不大方便了。

  这些年朝野疯传他热衷人妻美妇,先宠幸了青楼妖妃龙幼株,后搞上了寡妇黎簪云,平白把黎簪云的名声搞坏了。若他偶然出宫一次,还逛到了黎簪云的家里,只怕这谣言污水会更加疯狂。

  谢茂今日出宫吊唁陈阁老,拜祭施恩之后,这会儿正打算去听事司衙门接衣飞石。

  衣飞石这些日子都在忙陈梦湘的案子,常常出宫亲自盯着,不愿出任何差错。

  其实,陈梦湘欺君弑父的案子听事司已经彻底做实,只等着三司复核定案。皇帝如此雷厉风行高压之下,大理寺、刑部、都察院都不敢出幺蛾子,出问题的可能性非常小。

  何况,主理此案的听事司也不是摆设,肯定不会准许三法司闹出什么别的结论来。

  衣飞石非要亲自来办,还是那日谢茂的态度刺痛了他,他很努力地想要向皇帝证明,不管什么脏活儿,只要陛下需要臣办,臣都愿意替陛下办。

  谢茂挺享受这种被讨好表白的滋味,也就闷不吭声放衣飞石出宫办差去了。

  努力反省、尽力讨好朕的小衣特别可爱!

  今天之所以出宫吊唁陈阁老,是因为谢茂连夜又写好了一篇祭文,出宫致祭刻意市恩臣下。

  一天之间死了一个皇子一个王爷一个首辅大臣,宗正换了人,处于休夫案漩涡中心的陈梦湘也被处死了,如今朝廷很有点风声鹤唳的滋味。谢茂杀宗室不客气,对朝臣还是存心笼络的,今日一行有两分是真的怀念陈阁老,另外八分都是做给朝臣看。

  姿态做足了从陈阁老府上出来,去接衣飞石则是临时起意。

  接男朋友下班什么的……想想都很有情趣。

  “摆驾。”

  路过被马鞭抽得差点厥过去的吴仲雄时,谢茂停下脚步,突然问:“吴琳的儿子?”

  “回陛下,是已故吴祭酒次子。”莫沙云暗暗咋舌,合着您都不知道这是谁呢?

  “不在家中为亡父守灵,跑出来做什么?——为何不曾服丧?”死人是件很晦气的事,死了爹的人尤其倒霉,通常孝子都会守在亡父灵前,丧期结束之前,绝不会到处乱跑。

  若在街上看到披麻戴孝的人,也是极其不吉利的。吴仲雄奇葩之处在于,他居然没服丧。

  这问题除了吴仲雄自己,没人能够回答。莫沙云把他嘴里的布囊扯开,吴仲雄大口喘息,这会儿才开始后怕。

  他在家中当然服了斩衰,然而,刚才出门之前,他大闹长嫂灵堂,和大哥打了一架,身上麻衣被撕了下来,他着急出门找侄女儿晦气,又在被同窗羞辱的气头上,根本没顾得上重新找丧服换上。给亲爹办丧事,谁不是头一回?根本没经验!

  吴府死了不少丫鬟媳妇子,得用的老仆家中也有丧事,很多受了打击直接就病倒了。

  加上主持中馈的钱氏也自缢了,整个吴府上下几乎都处于停摆的混乱状态。

  没有人提醒吴仲雄应该穿好丧服,不穿丧服就是不孝,就是违背了礼法。

  “臣在丧期本不该出门,何况是登门拜访黎太傅?”

  吴仲雄挨了一顿马鞭子,脑袋开窍了,跪下艰难地抹泪哭诉道:“只是家中侄女无故失踪,长嫂急得一病而逝,家中噩耗连连,臣兄亦深受打击。臣不得已,只能腆颜叩请黎太傅开恩,将臣家中侄女放归——她祖父、母亲都在丧中,她得回家戴孝啊!”

  谢茂认真听着,失笑道:“你不替亡父服丧,倒是因为你上悌兄长下慈侄女了?”

  吴仲雄磕头道:“正是如……”

  “交有司发落。”谢茂懒得多问。

  他其实不在乎守丧的仪式,甚至不觉得亲人死了就应该如何悲痛,生老病死,四时轮回,非得子孙哀毁伤身才算孝顺,那孝顺本身就是个邪说。

  像吴仲雄这种打着孝道的名号欺辱旁人,自己却全然不守规矩的坏东西,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却最好不过。吴仲雄究竟是忘了穿丧服,暂时不是穿丧服,还是“不肯替亡父服丧”,这当中罪罚差了十万八千。前者不过是鞭笞挞罚,后者是可以直接以不孝罪判斩首的。

  被皇帝亲自过问了丧服之事,再送到衙门去问罪的吴仲雄,能活着出来的可能性非常小。

  眼见吴仲雄要磕头哀求解释,莫沙云眼疾手快又把布囊给他塞了回去。

  “留两个人在这儿守着。待会听事司来人了,再叫吴氏回家去祭拜。”

  吴家受辱女眷纷纷自杀之事,谢茂也有所耳闻。只是人都死完了,他也管不着官宦人家的后宅家事去。吴家女眷能够搭上吴氏,搭上吴氏就等于搭上了黎簪云,搭上了龙幼株,甚至太后。

  这是一条现成的活路。但凡有些心思不甘的,都能一步步走出来。

  却都干脆利索地选择了自杀。

  相较而言,因丧女就敢休夫夺子的吴氏,反倒让谢茂高看一眼。

  如今吴氏是太后抬起来的靶子,因休夫之事,吴家落得几乎家破人亡的下场,越发显得吴氏离经叛道,太后的懿旨也失去了威仪——懿旨判决又如何?吴氏争到了儿子,争到了财产,争到了脸面,可她爹因她死了,家里女眷被羞辱了,妹妹和大嫂也都死了,这是多么自私恶毒的女人。

  唔,真想把谢荐那个蠢货挖出来重新杀一遍。谢茂漫不经心地想。

  突然间,一股强烈的不祥涌入心头。

  谢茂穿越前是修真者,第六感极其强烈,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秦筝已飞扑而上,死死护住他身前。那一瞬间,一支弩箭噗地扎入秦筝左臂。

  “护驾!”秦筝厉声道。

  守在一旁的羽林卫左队迅速回防,组成人墙将皇帝团团围住,右队则迅速翻身上墙,占领制高点,朝着弩箭射来的方向围拢。

  找到刺客时,那刺客心口插着一把匕首,刚刚断气,脸被烧得变形,根本无法辨认身份。

  这种时候,谁会甘冒奇险刺杀皇帝?杀了皇帝能有什么好处?

  谢茂看着秦筝紧绷煞白的小脸,安慰道:“放松些,没事了。”

  又吩咐身边的侍卫,“快来看伤。”

  今日出门没有衣飞石护卫,御前侍卫高手齐出,常清平亲自带队。他这会儿就守在皇帝身边,警惕地看着四处最容易发动攻击的藏身地点,指挥属下替秦筝看伤。

  伤了胳膊是小事,皇帝即刻叫人去看,显然是怕有毒。

  “伤口干净,无毒。”侍卫回禀道。

  秦筝才松了口气,眼眶微微有些湿。替皇帝当肉靶子是受训的本能,可谁又能不怕死?

  “已清查了,干净。”羽林卫前来回禀。

  今天跟皇帝出门的羽林卫有限,清查前后三里已经到了极限,若再往外搜查,很容易摊薄御前防御力量,反倒不安全。所以,这一次清场查找结束得非常快,莫沙云已经带着皇帝转移了地点,寻了处民宅作为暂时的藏身处。

  这种时候,各个街面上巡逻的兵衙都收到了消息,却也都不敢靠近——谁都不能保证自己衙门里有没有刺客,羽林卫也不准许任何兵衙出差靠近。

  “陛下,卑职已调兵来开道护驾。至多三刻钟就到。”莫沙云跪在地上冷汗涔涔。

  谢茂拿着从秦筝胳膊上摘下来的小弩箭,说道:“不必紧张。这是自制的小弩,杀伤力不强,可见对方拿不到管制器械——若是用军械来一箭,秦筝胳膊就没了。”

  “方圆三里只有一个死士,可见朕出行时防守极严,对方找不到机会派遣多人行动,这会泄露行踪。”

  “最重要的是,”

  谢茂笑了笑,看着匆忙飞身掠入院中的衣飞石,“你们公爷来了。”

第207章 振衣飞石(207)

  “臣护驾来迟。”

  衣飞石上前匆促施礼,目光紧紧锁定在谢茂身上,从上到下都看了一遍,确认皇帝确实没有任何伤处之后,方才松了口气,“陛下恕罪。臣即刻送您回宫。”

  “来得这么快,哪儿得了消息?”

  谢茂先扶衣飞石起身。

  衣飞石在听事司衙门办差,距离此地不算近,皇帝遇刺的消息打一个回来,他也不该来得如此迅速。除非,在皇帝遇刺之前,他就已经在赶来的途中了。

  一旁的莫沙云听了皇帝询问都禁不住冒冷汗。

  羽林卫负责皇帝出行宿卫安全,偏偏衣飞石这些日子去了听事司办差,皇帝就遇刺了。若坐实了衣飞石早就收到了消息,故意半途赶来救驾——皇帝若疑心他是故意布饵,这事儿根本说不清的啊!

  衣飞石却丝毫没疑心皇帝这句询问,很自然地答道:“才听说陛下出了宫,近日京中事多,臣担心各处不安分,即刻赶来随侍。途中就听说有刺客惊扰圣驾。”

  他皱眉道:“臣不该离开陛下。”

  谢茂与衣飞石常年相处,彼此的习惯都会相互影响。谢茂多数时候刻意藏着情绪,衣飞石也不再是从前那样怒形于色。他如今看着还算冷静,一双手却凉透了。

  他可是三九天穿着单衣在雪中行走都浑身温热的强悍体格。

  谢茂将手炉捂在衣飞石手中,说道:“关心则乱。你想一想。”

  衣飞石一心一意只想立刻护送皇帝回宫,此刻皇帝强行要他停下这个念头,手中暖意渐炙,他才说服自己去考虑“护送陛下回宫”之外的其他想法。

  他微微侧目,莫沙云立刻上前,将目前所掌握的情况一一告诉他。

  “陛下,臣要去发现刺客的地方看一看。此事不着急,臣先护送您回宫。”衣飞石道。

  谢茂知道衣飞石辨识痕迹非常厉害,他在羽林卫也带了几个徒弟,听事司、刑部、大理寺也派了人专程来取经学了几手。平时小案子衣飞石就让旁人去看了,涉及皇帝遇刺之事,他必然要亲自过问。

  先护送皇帝回宫,再去现场看痕迹,只怕错过了跟踪的时机——沿途痕迹随时会被破坏,说不得下一秒线索就断了。然而,皇帝安危显然比追查刺客更重要,不能本末倒置。

  衣飞石就显得有些分身乏术。

  “这世上有什么地方比爱卿身边更安全?”谢茂问道。

  “陛下,今日遇刺是羽林卫疏忽了,臣领罪自查,上下皆有发落。还请陛下相信臣,宫中必然是安全的,再不会有任何疏漏。皇城若有意外,臣提头来见。”衣飞石连忙打了保票。

  “朕知道宫中安全。”谢茂捂着衣飞石渐渐被手炉暖透的手,“朕也想瞧瞧那边是怎么回事。”

  二人相知甚深。

  谢茂对底下事情的细节从来不甚关心,他只要查实的结论。今天一反常态说要跟着衣飞石去看刺客,无非是体谅衣飞石无法两头兼顾。

  ——这原本就不是皇帝该考虑的事。

  皇帝只需要被安全保护着回宫,坐在太极殿里,因遇刺受惊大发雷霆,脾气不好就先把羽林卫上下杀上一遍,脾气好就把上下骂上一遍,脾气发完了,再给衣飞石一个期限,逼着衣飞石必须交出刺客背后的主使者就行了。

  就因为衣飞石是他的枕边人,所以,他不能这么做,反而想跟着衣飞石去现场。

  谢茂如此体谅维护,衣飞石非但不觉得感动,反而像是被皇帝当面抽了几巴掌。他给皇帝做侍卫,是替皇帝守门护卫,是他自认会比普通人更尽心尽责,而不是给皇帝添乱。他若不能比寻常羽林卫将军做得更好,反而惹了事叫皇帝宽待自己,那还不如即刻革职滚回宫做皇帝的娈宠。

  衣飞石沉默小片刻,吩咐莫沙云:“立刻去长公主府,叫衣长宁来勘查刺客尸身。”

  莫沙云即刻领命而去。

  “臣先服侍陛下回宫。”衣飞石坚持道。

  衣飞石不算太自私的人,他所有的本事经验,都很愿意教授给部属、子弟,兄弟衙门求上门来取经,他也不吝指教。只是勘察现场与追踪的本事一时半会儿学不会,从前卫烈、曲昭,及后的孙崇,都从衣飞石手底下学了不少,偏偏这些长时间与衣飞石相处、学习的人,不是死了,就是外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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