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奉旨喝茶
纠结。
我边吃边想,边想边吃,迟到最后有些过饱,遂把火熄灭了一大半,把赵正的旧的青纱帐拍了拍灰,拿刷子刷了刷床铺,在床板铺开自己的大衣就睡了,“哥,我眯一下,等要回去时叫醒我。”
这一眯就眯到了下午,我嘴里含着果冻,被装在盆里动弹着溅起水声的鱼给惊醒了,天色暗得很快,外面开始有些灰蒙蒙的,雪还在下,好安静好安静,影影绰绰的青纱帐边,木板床上,坐直着老哥,他眼睛没有在看我,整个身体有些局促不安,总之,就是不自然。
含着果冻?是了,我记得梦里还是吃着很香甜的果冻……这……
我揉揉眼睛,伸了个拦腰,掩饰着空气中弥漫的暧昧气息,问,“哥,你钓到几条鱼了?”
“才三条。”
“哇!下雪天居然也可以钓到这么多?”
“我钓一整天了。”
“那,咱们回去吧!免得他们找我们。”
“好。”
喝足了鲜美的鱼汤,欣赏了一脸羞红的万代,吃罢晚饭,我心满意足地准备就寝。老哥依旧给我铺床扫被,待我在床上窝好,拉住正要走的老哥的衣袖:“哥,天冷,晚上我有时暖不了脚,咱们一起睡吧。”
“这……我去打盆热水,你好好再泡一泡脚,晚上应该会暖起来的,若还是不够,我给你找双新的棉袜,晚上穿着睡,明儿再去楚原买个暖袋……”
“哥!”
“怎么了?”
“为什么拒绝和我一起睡?白天在赵正的草棚里,哥你是亲过我的吧?还有上次,我去找你的时候,我们一起被大蟒缠住时,你……虽然我不知道你这么做是什么意思,但是……但是你起码不是讨厌我才这么做的吧?”
天啊,原谅我这么卑鄙吧!在他快要成为别人的夫婿时,我把还在不确定中的微不足道的事情都抖了开来,因为我太想,太想知道他这么做,是还当我年少时候,还是别的什么……
原谅我不能接受他还当我是小时候的我吧!
我心跳加速地等待着,我知道我在冒险,若他对我什么别的意思都没有,我俩以后都会非常非常尴尬的。
他手中的铜灯咚的一生掉落在地,人愣怔在一片黑暗之中。
50
50、提亲 ...
过了许久,他还在黑暗中沉默。
我掀开被子,光脚下床,脚踏在冰凉入骨的打磨得像镜面一样的青石地板上,缓缓走两步,就开始冷得瑟瑟发抖,我抑制住强烈地想要投入他的怀抱任性撒娇的欲’望,背起双手,用脚板无所谓似地摩扫着脚前的地板,呵呵一笑道,“哥,知道石九为什么迟迟不肯嫁人吗?”
黑暗中我们看不清彼此的表情,我只看到他一个剪影,听我突然提到石九,他又愣怔在那里,我接着道:“那是因为她的哥哥石靖太优秀了,对她也太好了,所以选夫婿时总想着要把那人拿来与她的哥哥相对比,然而世间能胜过石靖的,又有几个?”
“哥你又何尝不是呢?你对我,比起石靖对石九,要好上不止千倍百倍吧!还对我……你却有什么都不说,不解释,更不去要求,只把问题推给我来纠结和猜测,这不行的,哥,我从小就是个任性软弱的人,我最喜欢依赖人了,你是最清楚的,你难道不知道,你这样对我好,宠我,我只会想歪,一定会想歪的!”
“我就像在被你喂食着罂粟花一样,日日沉浸在美好的幻梦中不能自拔,可我不是被完全麻木,我总会去担心,哪一天哪一日你就要开始中断这种供养……我……我……”
“太逊了,我……”
虽明知道在黑暗里,他什么也看不大清,在他长时间的沉默下,我还是羞愧得用袖子蒙住脸,回身要钻进被子里,准备独自舔舐伤口。
黑暗里传来一声低低的叹息,我被他拦腰抱起,塞进被褥,他隔着辈子大力拍打了几下我的屁股,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真拿你没办法!”
他拾起铜灯,重新点燃,房中亮堂起来,一室橘黄的暖调,灯光下,他的面孔,是那样温柔,拿抹布仔仔细细地擦拭低落到地板上的少许灯油,做得那么一丝不苟,完全无视呆在一边等待他的宣判的我。
我忽然有些气愤,但又找不到生气的理由。
他不能接受我,但是他又非常宠爱我,所以根本不忍心将拒绝说出口,于是就这样打算糊弄过去。
躺倒下来,将自己蜷进被窝,看了眼还在地上擦祖宗牌位似地不知道在磨蹭什么的他。
“哥,放着吧,明早再擦也不迟。刚才的话……是我晚饭时贪杯,喝多了点,你别介意,我就是这样的,喜欢偶尔发发疯,你是知道的……”无论怎样,勉强维持着彼此本来的关系也好。
我啊,为什么总喜欢勉强别人。
第二天,我没有起床。
是没能起床,头晕沉沉的,痛得厉害,胸闷欲吐,偶尔会感到床铺像秋千一样荡来荡去。
老哥煎了几幅驱风寒的药,吃了好些儿了,人却还是懒懒的,头晕的感觉一直伴随左右,我自嘲似地对老哥道:“从前我日夜不分地奋战在电脑前面,身体也没见得差成这样,真是劳作的命长了幅娇弱的身子……”
他听了,没有接话,只把头低了,不知道在想什么。
开始讨厌我了吗?
讨厌这样对他有别样心思的我了吗?
苏何听说我病了,专程快马加鞭地赶过来看我,说不感动是假的。听到一向健康如牛的我居然也病了,他以为大事不妙了,一着急差点打劫太医院搜罗一切救命药材。看在他这么紧张的份上,他对我动手动脚,我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也许我就是一垃圾堆中的苍蝇,既然有人稀罕,我还矫情个什么。
妄想是不对的,可笑的。
“呵呵,子周,还是病了的你比较好,这么乖……”某人一边将爪子伸进我的衣领,一边舔着我的脸得意道。
我按住他的爪子,斜了他一眼:“那我就一直这么病着好不好?”
“不行!那可不行!子周,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生病,是很痛苦很痛苦的!你又不像我,从小就是这么熬过来的,比较能忍,你一定很难过吧……”他消瘦的双手骨节分明,轻柔地梳理着我的头发,怜悯道,“让你别那么劳累,这都快过年了,下大雪了,你明知道自己病了,还偏偏跑出去做什么农活啊!”
“雪好像下得太大了嘛,我担心咱们种的油菜被冻坏,就想去扒扒雪……”
“你啊!怕不止是出门扒雪这一桩傻事而已吧?你看你这眼圈黑得,丑死了……”
“喂,丑死了你还亲来亲去……”
“我就要亲就要亲!”
苏何作势又要亲,门吱呀一声开了,老哥立在外面,万代也跟在一边,气愤有些尴尬。没想到苏何脸皮和鞋底一样有料,他顺势往床沿一坐,用被子将我一围,揽入怀中,颐指气使,对门外两人道:“没事就把门关好,子周病了也不知道好好体恤,有事就赶快说。”
老哥端进来一碗药,搁在床头柜上,一句话都没说转身就出去了,连看都没看我一眼。
万代走进来,有些扭捏似地道:“赵正来了。”
“哦?那请他在我们吃顿饭呗,反正你经常去他家混吃混喝。”苏何道。
万代看了我一眼道:“他是来找子周的,带着一大批红纸以及喜字包裹的礼品,想是……想是……”
我恍然大悟似地道:“哦,我知道了,定是想来说你和赵兰的事的!快请,快请!来,帮我把衣服拿过来,我要起来。”
来吧,来点喜乐的事儿,来驱赶驱赶我心里的潮湿也好啊!
苏何将我重重一按道:“雪还没化呢,外面很冷的,还是呆在床上吧,万代,你去请赵正到这里来。”
万代飞快地去了。
不一会儿,他领着赵正过来了,千秋也端着一篮子菜,边择着边看热闹似地在门口廊下栏杆上坐了。
赵正一进来,把大包小包礼品往桌面上一放,就噗通一声在我床前跪下道:“请家主成全!”
我更迫不及待道:“准了准了,你说什么我都准了,快择日办了吧!反正是两情相悦的事,咱们也乐得成人之美。你们家赵……”
正准备说你们家赵兰和我们家万代那真是登对极了,就见赵正从地上爬起来,狂喜地往外面冲,一把抓住正在择菜的千秋的手,兴奋地大摇道:“同意了,你说过的,只要你们家主同意了,就……就……”
“诶?!!!!诶诶诶额!!!”
我抬起手,颤抖着指头点向赵正,这个老实巴交的村民,父母早亡,虽然家底在南阳村算是最为殷实的,可年近三十了还未娶妻,人道其老实,说了无数门亲事都被他婉拒了,渐渐地好心人都以为他太挑剔了,遂没怎么再给他说媒。
可是,今天,在这民风淳朴,断然不会有人知道所谓断袖是怎么一回事的乡下——南阳,这样以为淳朴中的淳朴者——赵正,居然喜欢我们家千秋不说,还堂而皇之地登门求亲!
这也太……
说实在的,有点羡慕千秋了。
万代一脸失落,不甘地道:“赵大哥,你……”
“还请小舅子成全。”赵正一作揖,算是礼数周全,得有些过了。
千秋踢了赵正一脚,提着篮子飞快地走了。只有我看出来,那是多么拿捏分寸的一脚啊!赵正一手摸摸被踢的屁股,一手摸摸后脑,憨憨地笑了。
万代将悬在廊下的葫芦扯下来,扔在地上,踩了几脚,发泄道:“这都成了什么了嘛!搞什么鬼啊!”
说罢还不解气,冲上去一把拎住赵正的衣领道:“说,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觊觎我哥的!而且我和我哥长得一样,你究竟在想什么?!还有,你别得意早了,我们家主以为你是来替我和你妹妹说合的,才满口同意,谁知道你竟然……”
我也觉得这事不能马虎,遂点头道:“的确是万代说的那样,我以为你是说赵兰的事。这样吧,这倒底是怎样一回事,你仔细道来。”
苏何在我耳边咬耳朵:“别欺负人家老实人,看,他耳朵都红了。”
我白了他一眼,“帮我倒杯茶来。”
他走了过去,将赵正拉了在我床前的凳子上坐了,拍拍他的肩膀,就往外走,正好老哥端来一壶茶,苏何接了,道了声,“谢了。”
他把茶壶端到我床头柜上,替赵正倒了一杯,又拿起一杯,朝我递来,我打算接,他让了让,非要端着喂我,一边的赵正看得呆了,我狠狠瞪了苏何一眼,他才作罢。
“须公子和苏小哥关系真好啊!”
“哪里哪里……”我习惯地客气着,却猛然警觉,“什,什么,没有的事,我们,我们很正常不过了,哈哈,正常得很……”
“须公子就不必掩饰了,我虽然一介平民,又住在乡下,以农耕为生,可早年也随父母东奔西走,做过生意,在外漂泊过,有些方面的见识,并不少。
也正因如此,我才发现我不同于常人之处,也知道天下像我一样的人,还是有的,只是比起普通人,我们这样的人,知音更难觅。
我今年已年满二十八,却尚未娶亲,原因也在此。
本以为一直会这样孤独终老,但是你们一家异姓兄弟搬到南阳来,给南阳带来了许多奇迹和变化,村里人都想着多与你们打交道,好学一学致富之道。
我在南阳虽然算不上各种好手,但是一些里里外外的活儿,早年都跟着父母闯荡得广,就多学了些,比起村里其他人,也过得要轻松些,当然,比起你家兄弟的能干,真是万不及其一。”
“赵大哥谦虚了……”
“大哥?”赵正有些愣怔。
我赶忙捂住嘴巴道:“你看我,都忘记自己的年纪了,还以为你比我大呢,糊涂了糊涂了……”
#!@#完了,这话要叫赵正脸上难看了。
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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