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眠琴柳岸
戚然明答道:“戚然明,然明是点火照明之意。”
“戚然明?”苏喜自言自语地念了一遍这名字。
姜羽这时开了口:“苏小姐,有什么问题,你可以问我。能说的,我可以告诉你。”
苏喜动了动嘴唇,看着戚然明,问的话却是对姜羽:“你不愿意娶我,是因为他么?”
她眼眶微红,嗓音有不易察觉的颤抖,手指攥着衣裙,攥得发白,却尽量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戚然明没料到苏喜会问得这么直接,他也不觉得自己和姜羽有什么过密的举动,这姑娘是怎么一眼看出来的?是不是太敏锐了一点?此时夹在这两人之间,不免有些尴尬,好像他是个第三者,插足了这两人的婚姻。
姜羽微微笑了笑,一点也没有顾忌苏喜的情绪:
“是,是为他。”
第76章
苏喜低下头, 红润的唇扁起来,似乎委屈得想哭。
戚然明有些莫名的愧疚感, 说起来, 苏喜也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少女, 这样未免残酷了点。
谁知苏喜下一句竟是:“睢阳君,倘若我诈死, 被人发现了怎么办?您又打算如何将我偷偷送出城?”
姜羽道:“这个你放心,我自然会处理好, 不会让任何人发现。”
苏喜两手握在一起, 握得紧紧的,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咬咬唇, 抬起头道:“我并非不相信您, 只是……倘若我真的死了,那也就不存在被发现的危险了。睢阳君您也不必替我操心。”
姜羽挑起眉,终于正了正身子,略显诧异地看着苏喜道:“你想死?”
苏喜低声解释:“苏喜的命是您救下来的, 只要您有需要,苏喜便是死又何妨?”
“……”穿过来这么多年,姜羽也没明白为什么古代人动不动就要死啊死的。生命只有一次,为什么他们一点都不知道爱惜?活着做点更有意义的事情不行吗?
“你是昨儿个真的染了风寒烧坏了脑子?”姜羽蹙眉道,“就因为怕被人发现身份就要去死?”
没想到姜羽会骂她,苏喜有些错愕地看着姜羽,嗫嚅道:“为了您, 苏喜死也甘愿。”
“……”姜羽看了戚然明一眼,忙道,“别。我用不着你要死要活的,你先安安心心地病一个月再‘撒手人寰’,接着离开这里就行了。”
不让她死苏喜好像挺委屈似的,又说:“那……睢阳君,我能不能求您一件事?”
姜羽:“何事?”
苏喜道:“苏喜愿意装病诈死,但求您能不能不要赶苏喜走?苏喜愿意隐姓埋名,留在蓟城伺候您。就算不能贴身伺候您,让我留在蓟城,偶尔能看到您也好。”
一个贵族之女,虽然是没落的贵族,但也还是贵族,要来给他做婢女?
姜羽头有点疼,不是头疼这姑娘,是头疼戚然明。果然,听到苏喜的话后,戚然明轻笑了一下道:“苏小姐对睢阳君果真是一往情深,既然如此,睢阳君不如把她留下吧。苏小姐年纪轻轻,家中还有长辈,让她背井离乡,实在是为难人了。”
“睢阳君,你说呢?”
这是一道送命题,姜羽确信。
姜羽轻咳了一声:“苏喜,你在蓟城太招摇了,很容易被人认出来,一旦认出,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前功尽弃。何况,我这里也不需要人伺候。”
睢阳君府里除了王后送的那几个人,没几个女人。只有几个年纪大的来洗衣做饭。
“睢阳君……”苏喜仍不死心。
姜羽有些不耐烦了,扫了公孙克一眼:这就是你找的听话的人?这么难搞定。
公孙克冷汗涔涔,生怕自己的屁股保不住,连忙劝苏喜:“苏小姐,大人说得是,你在蓟城太引人注目,留在这里迟早被发现。王后本就对你不满,若让王后发现,兴许会对你不利,你还是离开这里得好。”
公孙克拼命给苏喜使眼色,苏喜会意,瞥见姜羽似乎有些不悦,终于不敢再说,走到姜羽面前,深深向他行了一礼:“苏喜失言。”
姜羽摆摆手:“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你不用寻死觅活的,也不要想着留下。好好装病,明年过了年,我就安排你出城。你舍不得母亲,我会安排把她送过去和你一起居住。”
“是。”苏喜低声道,“苏喜明白,谢谢睢阳君。”
就这样,苏喜被公孙克送回家中,再没有来过睢阳君府。戚然明则留了下来,每日养伤,看看闲书,和姜羽闲聊些京中的趣事。
由荀书掀起的改革风波从入冬一直刮到年末,朝廷上还在吵。据姜羽观察,燕侯其实是倾向于荀书的。身为一个诸侯国的最高统治者,燕侯有自己的眼界的视角,他知道其他诸侯国,但凡进行过改革的,如今国力都十分强盛。只有燕国一个,没怎么改革,实力在五大诸侯国中也稍显弱势。
但是王后每天在他耳边吹枕边风,以王后为首的董氏一族,都极力反对着改革,这给燕侯带来了很大压力。燕侯也曾把太子单独叫到御书房,问起改革的事,太子拿不准自己父侯的意思,又不敢忤逆母后的意思,便倾向于守旧,并不想改革。
看到自己这个儿子,国君更愁了,只好把姜羽叫进宫去。
在朝堂上,姜羽并没有明显表露出倾向,他一直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一会儿似乎向着荀书,一会儿又似乎向着太子,让人摸不准他的意思。但燕侯看得明白,姜羽的立场并不是两派中任何一派,而是自成一派:改革,但不能改得太激进。
所以在太子太保守时,他会倾向于荀书,在荀书太激进时,倾向于太子。
而这也与燕侯的态度不谋而合。
燕侯深知改革之困难,并非一朝一夕能成就的事。在和姜羽聊过之后,便下定决心,打算过完年之后,便开始着手改革的事。
才从御书房出来,姜羽就看到姬春申在门外等他。姬春申自然是为了他母亲的意思来的,一见面就急匆匆地问:“姜羽,父侯同你说了些什么?”
“见过太……”
姜羽刚想行礼,就被姬春申拦住了:“见什么见,咱们俩不是天天见么?你什么时候能不要这么多礼?”
姜羽无奈地笑了笑:“殿下,您是君,我是臣,怎么能不行礼?”
姬春申拉着姜羽的手往外走:“咱们从小一块儿长大,你就像我亲哥哥一样,虚礼免了就是了。”
姜羽笑着点点头,又问:“殿下急着找我,是有什么事么?”
说到这儿,姬春申长长叹了一口气:“这个说来话长,其实我也不想的。”
“什么?”
姬春申拉着姜羽的手,把姜羽塞进了自己的马车里,两人面对面坐着。
“回东宫。”姬春申对马夫吩咐了一句,对着姜羽,立刻苦下脸来,“我好难啊。”
姜羽明知故问:“殿下有什么心事,说来与臣听听?”
姬春申懒懒地靠着车厢坐着,打了个呵欠,腿摆在软榻上,随手从果盘里捡了粒榛子丢嘴里。
“……你还不知道么,就是我母后。”姬春申说,“非要我说服父侯,让他不要改这劳什子革。”
姜羽:“殿下说了么?”
“说了!”姬春申说,“但是父侯又怎么会听我的?不仅不听,还当场黑了脸,罚我回来抄《治国经略》十遍。”
姜羽忍不住翘起唇角:“殿下抄了?”
姬春申揉了揉手腕:“没有……我抄了两遍,让我的书童模仿我的字迹,抄了剩下八遍。抄得我手疼死了!”
姜羽道:“殿下,国君这是为您着想,您日后是要继承整个燕国的,不懂如何治国怎么行?”
姬春申挥了挥手:“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是为我好。母后也说让我去跟父侯说不要改革是为我好呢。”
姜羽心道:这说得倒也没错。
姬春申:“这不,一听说父侯召你进宫了,母后就打发我来向你打听消息。”
姜羽笑道:“我这儿可没什么消息,殿下要打听什么?”
姬春申狐疑地打量了姜羽几眼:“改革的事,父侯今日召你,不是为这件事么?”
姜羽摇头:“不是。”
姬春申:“那是为什么?”
姜羽道:“为春节向天子朝贡之事。”
“这样啊……”姬春申失望地垂下头,“我就说不是,母后偏说是,让我来问问你,父侯是怎么想的,是不是真想改。”
姜羽心道:王后一定没想到你会这样问。
“殿下,”姜羽道,“虽然臣不知道国君的意思,但殿下为何不自己想想呢?”
“自己想?”
姜羽点头:“殿下是国君的嫡长子,日后要继承诸侯之位,治理整个燕国。殿下为何不想想,若您是燕侯,该如何应对,您会变革,还是守旧?”
姬春申:“这……”
姜羽道:“恕臣直言,殿下想必也看得到列国的情形,变革的国家是什么光景,未变革的又是什么光景,难道答案还需要犹豫吗?”
姬春申一想也是,转念又愁眉苦脸:“可母后她不同意。”
姜羽道:“说句对王后不敬的话,您才是储君,难道还需要王后同意?”
姬春申略有些惊愕。
“臣失言,”姜羽忙道,“请殿下恕罪。”
姬春申摆摆手:“罢了……这话我不会告诉母后的,你放心。”
“谢殿下。”姜羽暗叹了一声,这样一个太子,燕国交到他手上,会怎么样呢?好在姬春申秉性纯良,不是残忍嗜杀之徒,只是不知道在这乱世,纯良的诸侯王到底算不算一件好事?
姬春申对姜羽感情深厚,帮过他很多忙,一直十分信任他,姜羽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往歪路上走,但这几句话说下来,姜羽觉得自己估计没有把姬春申往正路上掰的机会和能力。
“那父侯说朝贡之事如何解决,由谁去?”
姜羽:“国君说要自己亲自去,殿下今年不必过去了。”
“父侯亲自去?”姬春申有些吃惊,又想,“算了,他自己去就自己去,还免得我奔波劳累。”
到了东宫门口,姬春申邀请姜羽进去坐坐,姜羽却婉拒了。
姬春申念头一转,就想到了自己听说的那些传闻,调侃道:“姜羽,你不会是因为家中有美人在等,所以才急匆匆地想要回去吧?”
这话说得其实不错,因为身体原因,近些日子,姜羽每天都用内力为戚然明调养。今日被国君召进宫,又和姬春申说了这么多话,回家的事情便耽搁了,姜羽还想回去给戚然明传内力呢。
见姜羽可疑地沉默着,姬春申了然地笑了:“原来是这样,那我就不耽误你时间了,美人最大,美人最大,哈哈哈哈哈!可别让人等太久。”
姬春申自以为是情场老手,摆出一副过来人的姿态,挤挤眼:“回去吧,改日把人带来我见见。”
姜羽知道他误解成苏喜了,任他误解,笑道:“婚期还有两个月,得婚礼之后,才能把人带给你看了。”
这还是姜羽第一次对“回家”这个概念有别样的期待,因为他知道有人在家里等他。于是从东宫出来后,姜羽回家的脚步都轻快许多,直到进了屋,在院子里看见戚然明在和一个年轻女人说话。
如果姜羽所料不错,那个年轻女人应该是王后送来的人。
第77章
解决了苏喜, 姜羽差点忘了他府里还住着这一群闲人。